偏僻的小巷子里，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翻了翻手中的布包，拿出来半块葱饼。少年似乎饿极了，牙齿咬着嘴唇不住的往下吞咽口水，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这半块葱饼，似立马就要将它吞吃入腹。然她犹豫半晌还是只从上面揪下来一小块，将剩下的葱饼妥帖放进布袋里系好才小心翼翼的把手中那一小块塞进嘴里。

    葱饼放久了又干又硬，也没有香味，可以说是难以下咽，但对于久未饱腹的少年来说，已经无法再挑剔些什么，她忍着喉咙的干涩吞咽，忽略食物划过喉口带来的微微刺痛，打算用睡觉来抵御肠胃的反抗。

    刚过黄昏，偏僻的镇子安静的早，此时街道上只剩零星几个行人在外游走，少年刚闭上眸子，就听到几道愈来愈近的脚步声，伴随着几声低语。

    “我就说这小妖怪在这，我赢了一人一个铜板拿来。”是一个小孩的声音，听着不过七八岁。

    “急什么，还没比完呢，小妖怪这么稀罕她的破袋子，谁抢到谁就是赢家。”另一道声音响起，语气中恶意满满。

    “好，这次我一定能赢，我倒要看看那破袋子里有什么宝贝。”

    少年慌乱的睁开双目，便看到四五个小孩站在她面前，大的十四五岁，小的瞧着只有六七岁。

    几人瞧见那人醒了，七嘴八舌的嚷嚷着一哄而上，少年想反抗，但因饥饿无力，很快被他们制服，头被按进泥土里，布包被人抢走，珍藏许久的葱饼被掏出来扔在地上，仅有的两枚铜板被瓜分，最后这小小的布包也被撕裂随着葱饼一道扔下，碾进泥里。

    最后几个掠夺者若无其事的开口嘲讽，“就一个葱饼还当宝贝藏着，又冷又硬，我家猪都不吃。”

    “大概是妖怪是口味与众不同吧。”

    “妖怪不配吃人族的食物，我日后要当无华山弟子，收了这妖怪。”

    “对，收了她收了她。”

    几人的面容逐渐扭曲狰狞，像是无尽的黑夜向她袭来，林翎猛地坐起，额间冷汗淋漓，“我不是妖怪。”

    周遭安稳平静，屋外间或传来几声青鸟鸣叫音，月光很好的透过竹窗印在床前，哪里是那个肮脏污秽的小巷，她渐渐回过神，“是梦啊。”

    ——

    第二日一早，天空冉冉升起一轮红日，林翎刚将衣裳穿好，就听见院子外面传来的声音，“师妹可起来了？我们再带你去其他地方转一转。”

    声音温润如风，大概是那位温婉如玉的二师兄，林翎拉开门一看，走在最前头摇着折扇的果然是岸胥，扇面换了个花样，青绿竹叶花纹印在其上栩栩如生。

    来的几人还是昨日的那几个，只是秋炤却不在，几人方一进院落，视线便停留在林翎身上不动了。无华山上修行者众多，比之林翎更好看的也不是没有。但真论起来熟悉的女弟子还真没几个，基本都是各自修行，更多时候都是待在自己的闭关室一关就是十几年。更别提六重山上根本没有女弟子，几人有些被惊艳到了。

    林翎跟云微上山只带了一个包裹，里面几件旧衣，她换了一件带花纹的衣裙，是上山前特意买的，只袖口衣带和裙摆上绣着几朵月桂，依旧是白色面料，便宜好清洗，也不会像其他带颜色的衣料一般洗几次就褪色，发间簪着一只缠枝木簪，瞧着挺朴素。

    到这时几人才忽的想起六重山上是真的住进了个精细的女子，林翎抬头望了望岸胥，几人这才回过神，无归挠了挠他圆润的头顶，嘀咕道，“小师妹可真好看。”

    林翎看向岸胥，问道，“怎么不见大师兄?”

    岸胥走了几步上前，回道，“师兄被师父叫去了，大概是有什么重要的事罢。大师兄不在也无妨，我们带你去藏书阁就是。”

    林翎应声，跟着岸胥几人走出院子，外门弟子无事不得上重山，藏书阁里放着整个无华山的藏书，为方便所有弟子查阅，建于中峰。岸胥在前领路，绕过重重山峦，走到殿前，那里有下山的桥梁，专供暂时还没有灵力，不会御剑飞行的弟子使用。

    林翎身上没有灵力，自然只能从这走。说是桥梁，其实也就只有两根铁链扶手连接着脚下一条木头索道罢了，悬在半空中被风吹得晃晃悠悠的在摆动。

    禾鲛看了看索道，又看了看林翎，安慰道，“小师妹不用怕，这索道虽然很久未曾用过了，但还是挺结实的。”

    无归向前走了两步，手撑在铁链上晃了晃，底下的木头索道也跟着晃了起来，发出吱嘎声，像是踏上去就会不堪重负般断掉，“不错，小师妹别担心，就算掉下去了还有我和两位师兄呢。”

    林翎一眼望去，就看到他嘴角的笑和眼中藏都藏不住的狡黠。

    岸胥责怪似的看了一眼无归，无归自幼跟随师父修行，但平常还是有些调皮，平日里对着这些个比他不知沉闷了多少的师兄们，便稍微有些收敛着罢，如今来了个比他年纪还要稍小一些的小师妹，这些活泼气儿一下子就激发出来了。但也无妨，一同生活了这么多年，无归的心性他们了解，总不会太过分，于是这时也就只是简单的呵斥住了他，“无归，不可对小师妹无礼。”

    林翎轻轻踏上索道，半空中的疾风有些调皮，吹动着林翎裙裳，下裳的月桂花随风轻轻飘动，像是活了一般，“二师兄无妨的，有几位师兄在，想必是掉不下去。”

    见此无归也只好闭上嘴。

    索道看上去是危险了些，但真正踏上去却没有那般摇摇欲坠的感觉，林翎看向手边的锁链，上面泛着一层银色的柔光。与她想的一般，索道既然是供没有灵力的弟子使用，自然不可能毫无防护的任人掉下山崖。

    行至半途，林翎还是有些困惑的问道，“师父说我是他的第十个弟子，那么除了我们，还有五位师兄去了哪里？”

    岸胥见她问起，也不隐瞒，只道，“你三师兄月初下山去历练去了，这几天大概也要回来了，你四师兄和八师兄还在闭关，一时半会还出不来，你六师兄……”提到这，岸胥稍微有些迟疑，“大概，也下山去了吧。”

    禾鲛御剑跟随在一旁，无归死皮赖脸的蹭上去，盘腿坐在剑身后端，活跃道，“我知，六师兄一定是去山下茶馆喝茶了。”

    其他两人有些惊讶，禾鲛开口，“他不是不爱喝茶吗？”他总是嫌茶叶味道太苦，从不喝这些，怎的破天荒的跑茶馆里喝茶了。

    无归晃了晃脑袋，“当然不止是喝茶啦，因为茶馆里有个小美人。”顿了顿，一时不知该怎么形容，视线胡乱转了转，落在林翎身上，一拍手，肯定的说道，“和小师妹一样漂亮。”

    几人这才回神，原来是桃花开了啊，这倒难得，元若一向喜欢看美人，当初看拜师的时候看见禾鲛一度以为他是个女子，无他，禾鲛那张脸长得极具欺骗性。元若还曾跟着禾鲛跟了一个月，立誓要将禾鲛是“女子”的秘密揭露出来，后来还是禾鲛忍无可忍揍了他一顿这才作罢。

    如今能把元若吸引下山的女子必定也是不逊色的，深受元若所害的禾鲛点了点下巴看向林翎，一眼望去的确是一个小美人，而得了无归一句“和小师妹一样漂亮”，想来也不会差到那里去。

    禾鲛满意了，这下总不至于老被一个男的看着自己发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