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姐姐。他们为什么都叫我怪物啊。”小艾娃噙着眼泪，用手拽着艾拉的衣袖，仰着头小心翼翼地问。

    “艾娃乖，艾娃才不是什么怪物呢，就算是，那也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小怪物，是姐姐的妹妹。”艾拉将艾娃抱在怀中，企图给予她所有的温暖。

    “姐姐，天使也是白头发的吗？”

    “姐姐，你陪陪我陪陪我，好不好。”

    “姐姐，我听话，我就在家里等你，不给你添乱。”

    “姐姐，你每天都活得好累啊。”

    “姐姐，我是说如果，如果没有我，你是不是能过的比这更好。”

    “我心疼姐姐。”

    片段如走马观花般在眼前飞速推进着，米莉娅已很难体会到“共情”两个字了，可她此刻却很想抱住这个白头发的孩子，仅仅是抱着。

    可她做不到。

    下一秒，米莉娅发现自己带入了艾娃的视角。艾娃，或者说是米莉娅，她感觉自己在不断奔跑着，跑过了橡树，跑过了一大片并不茂盛的玫瑰丛，后园的小门已经近在咫尺。

    米莉娅只感觉自己被狠狠拽住头发，而后被拖行到花园中央。她想看清拽她的人的脸，但入眼只有一团肉色的模糊色块。她看到一个人跪在地上，又被迫抬头看着她，尽管只能看清那人的轮廓，但米莉娅可以笃定那就是查尔斯。

    她看到查尔斯手上、衣服上都是血，她体会着艾娃当时那份惶恐不安，还有焦灼与煎熬。她下意识顺着艾娃当时的心境，张开嘴来，却是吐出了个人名。

    下一刻，匕首刺进了她的胸膛。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她只是就这么静静地躺在那，清晰地感受着自己血液在涌出，混着雨水流淌在土地上。生命在流逝，这是她脑中仅有的念头。她瞪着一双杏眸，却只装入灰色的天空和连绵不断的雨。

    这场雨，好像下了好久好久，从她有记忆起，一直下到现在，乃至死后。

    她感觉到有人搂住她，想替她捂住伤口——是查尔斯。

    施暴者得意洋洋走远，受害者却只能在大雨中接受灵魂的拷问，痛哭失声，满地狼籍。

    “什么红玫瑰啊，都是骗人的。姐姐从来就不喜欢红玫瑰，她喜欢的是白玫瑰啊。”

    只是…只是查尔斯无法接受，才将千言万语凝成染血玫瑰的意向，竭尽全力想要对艾拉说出口而已。

    “不要！”

    回忆结束，米莉娅又返回了最开始的幻境。但眼前的一幕，却让她这辈子都难以忘怀。

    艾娃被淹在玫瑰花海中，右手死死拽着一根绑在橡树上的藤蔓。红色的玫瑰争相扑涌着，向更高处蔓延。

    艾娃犹如海中的溺水者般，不断挣扎着想要喘气，但很快她张开的嘴里马上就会被塞进玫瑰。藤蔓随着她的动作不断摇动着，牵连着橡树“莎莎”作响，最终还是不堪重负，断了枝叶。

    米莉娅冲上去想要将她拉住，可她面前像是隔了道墙一样，将她跟艾娃生生地割离开来。米莉娅只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无能为力，也无可逃脱。

    艾娃被埋在玫瑰中，那眼神只透出决绝，她在闭眼前，用唇语朝米莉娅说了三个字——谢谢你。而后鲜艳的玫瑰攀上她的脸庞，她的额头也随即长出了红玫瑰。

    淹没，沉溺，直至米莉娅再看不到她一点，直至眼前的幻境被自动解除，直至那片玫瑰花海从这时起便烧到往后经年的梦里。

    玫瑰是欲望，橡树是帮凶，夜莺…夜莺是祭品。

    ——我们都是夜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