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气很重,是厉鬼级别。有些棘手。”
傅南笙垂头敛眸,又从储物袋里取出一把小巧的桃木剑,挑破指尖,一滴鲜红的血缓缓流出,落在先前符纸燃烧处。
血珠触地的刹那,一股金色的光路从原先符纸燃尽的地方生出,缓缓拉长,化作一丝细线像西北方向延伸。
沈三溪依稀记得原书剧情曾提到,凡是成鬼,共分6个层级:鬼魂,小鬼,恶鬼,厉鬼,鬼煞,鬼王。
能达到厉鬼级别的鬼,手上必沾染不止一条人命,怨气之深甚至能凝为实体。若是因冤屈死后成为厉鬼,哪怕生前是多么良善之人,魂魄经怨气侵蚀,也会变得污浊。当所有的负面感情被无限放大,生前的记忆模糊,失去理智、只余执念的厉鬼,会永远徘徊在鬼界与人界的夹缝中,带来无尽的噩梦与灾难。
但问题在于,如此安和普通的山村,又怎会养出这种怨气冲天的厉鬼?
“现在已近子时,阴阳交接,鬼物实力大涨,贸然前去无异于打草惊蛇。”谢惊黎接过话茬,补充道,“但这也意味着我们能够根据最明显的阴气来更精确的找出厉鬼的方向。”
在短暂的商议过后,四人达成一致,顺着金线的指向动身。
子时已至,夜色浓重而粘稠,将白日明媚的山村完全笼罩在阴影下。冰凉的山风擦过林木枝桠,悉悉索索的响动。身为修仙者的特殊体质赋予了几人在黑夜中快速潜行的能力,只要再循着金线前进,便可寻到厉鬼的盘踞地。
不多时,几人到达了怨气最盛处,一方生满杂草的空旷山头。没有任何山洞之类的掩体,藏不了人。触目所及唯一让人觉得有深挖空间的只有一个掩藏在灌木下轻鼓的小土包。土包附近的泥土散发着一股腐烂的臭味,沈三溪蹲下用手指按了按,是有些粘腻湿润的触感。
紧接着,她感到手指蓦地被什么细细的东西缠紧了。
“叮!已触发主线剧情:怨女。友情提醒:请宿主在10秒内运行龟息术。”耳边传来熟悉的提示音。
问言,她果断屏气敛息,缠在手指上的细物随之松开并滑落在掌心。她定睛细看,后背窜上一股凉意:那是一缕漆黑的头发。
她缓缓站起身,尽量不发出动静地靠近另外几个同伴,声音压的很低:“屏气,她已经来了。”
四人于是默契的敛息,轻盈的从原地跃出一丈开外。
变故就在一刹那。
数不尽的黑发从土包里蜂拥而出,张牙舞爪的向四周蔓延,扑向四人原来站立的方位,却不出意料,扑了空。
谢惊黎心中暗道原来是刚成型的厉鬼,实力和智力都不算高。只要隐藏生息,便可糊弄过关。
黑色的发丝见目标扑空,便开始急速生长,试图织成一张网覆盖住整个山头,困住几人。
傅南笙见状,迅速掏出小巧的桃木剑向空中掷去。黑色头发呈闪躲状,纷纷避开了木剑划过的地方。
傅南宁祭出了包袱中的长形桃木剑,一同压制黑发结网。
与此同时,谢惊黎足尖轻点,腾空而起,抽出背后匣内之剑劈去,惊黎剑出,携有雷霆之势,生生将空中蠕动的一团黑发挥落在地。随后一拧腰,朝沈三夕的背后方掷出一柄飞刀,噗嗤没入偷袭的头发。
沈三溪回头,也抽出随身所配之剑,有模有样的补了一下伤害。
土包的黑发在众人不断的攻击中渐渐停止了生长。浓郁的恶臭味也在慢慢消散,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淡淡莫名的味道,香中伴着腥气。
刚松懈下来呼吸了不过数下,沈三溪突然感觉头有些发晕,暗道不好,却仍抵不住眩晕感眼前一黑。
“滴答滴答。”是什么液体滴落的声音。朦朦胧胧中,沈三溪睁开了有些酸涩的眼。手脚都被捆住,无法动弹。眼前仍是一片昏暗,微微挪动了一下,她触碰到了一具温热的躯体。白色的宗服,是傅南笙。少年仍未醒来,手脚也被黑色坚韧的头发绑住。傅南笙的旁边躺着也处于昏迷状态的傅南宁,而谢惊黎躺在最外面,正瞪着一双桃花眼无语的看着她扭动。
好家伙,一网四个,整整齐齐。
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山洞。他们正躺在一块泥地上,不远处是一汪水潭,面积虽小,但深不见底。水潭上方有一块尖型的钟乳石,此刻有无色的液体不断向下滴落,激起潭面的波纹。
距离他们4人不远处有一块深坑,坑里横躺着数个不知生死、衣衫褴褛的少女。深坑的上方,漂浮着一个由头发托起的少女的背影。
见状,沈三溪努力滚了滚,用力撞了一下傅南笙,试图弄醒他。
“别费劲儿了。他们被魇控住了,一时半会儿醒不来。”谢惊黎躺着望着山洞顶部,有些散漫的说。“现在已经基本确定了。应该是怨女。”冤死的尚未婚嫁的少女,化为厉鬼,掠夺待嫁少女的阴元以保持自己生前面容最完美的状态,以发量为武器,本身战斗力不强,比较难缠是,怨女有一种致幻的能力,释放怨魇。
怨魇,会放大人们内心最大的恐惧或欲望,使他们陷入无休无止的幻境,直至外界的身躯死去。只有本人洞察幻境的漏洞后才能摆脱控制。或者,他人也可自甘风险进入。进入他人幻境的人,会失去进幻境的记忆,此类方法风险极大,后来的人很可能会在幻境中迷失。
似是察觉到他们已经醒了,头发上托着的女鬼转头瞥来一眼。沈三溪终于看见了怨女的正面,那是一张属于二八年华少女清秀的脸。除却不见眼白黑漆漆的双目,她的面容看不出任何异样,甚至双颊还泛着淡淡的红润光泽。淡淡的银亮光点从坑内少女的身体中飘起,缓缓注入怨女的腹部。
沈三溪下意识的双手开始挣扎,而背后的手却在不期然间触碰到了尖锐的石块,一阵刺痛。脑袋里灵光乍现,她连忙握住石块,开始小幅度动作,借傅家姐弟二人的身形作掩护,用棱角偷偷切磨腕上的发丝。
好在怨女似乎正忙着吸收阴元,并无顾暇她的小动作。很快,束缚手腕的发丝被磨断。正当她要再解脚腕上的时,却见原来躺着的谢惊黎不知何时已经挣脱了束缚,爬了起来,抽出一把剑挑断了她脚上的发丝。
但此刻的动静显然已经惊动了怨女。她停止了吸食,转身俯冲而来,黑色的头发在身下凝成箭矢一样的形状,临近时又化作网状,企图将他们全都锁住。
见状,谢惊黎没有丝毫犹豫,拽了一把沈三溪直接将她丢到相对安全的一边角落,便提剑迎上。
剑意与发丝相撞。黑色的发丝不规则的舞动,试图缠住这柄锋利的剑。
面对怨女以柔克刚的做法,谢惊黎选择刚到极致就是强,直接展开进攻,丹田运足灵力,一跃而上拉近与怨女的距离。剑光所及之处,剑尖伴随数道残影,万虚一实间,携着能够穿透一切的剑气。平日里不懈的锻体,造就了躯体极高的灵敏度和坚韧度。拧腰躲闪,侧身翻转,起承转合间,迸发出少年人轻狂恣睢的意气。
惊黎剑出,须臾间已有了日后的一剑绝世的雏影。
“噗嗤——”剑尖没入怨女的腹部,一举击碎了最脆弱的鬼丹。
“嗬嗬……!”与此同时,怨女少女的脸庞逐渐脱落,露出青面獠牙厉鬼的本色。漆黑的液体顺着她的眼眶滚落,仿若泣血。
而就在其湮灭之际,整个山洞的空间却突然产生一阵剧烈的扭曲,伴随着一阵吸力,将清醒的两人和昏睡的两人一同拉进了一块未知的领域。
怨女用最后的力量将他们拉进了一个由怨魇创造的独立空间。
“叮!主线剧情:《怨女》已进行到80%,现开启隐藏结局:‘郎君’。请宿主再接再厉,挖掘怨女成为厉鬼的真相!”
一同进来的另外三人已不知去向,唯余沈三溪一人站在一处纯白的空间内。
淡蓝色的荧光屏投影在沈三溪的眼前。
“郎君:母亲说,女儿生来便是要嫁人的。我想要一个能让我幸福的我爱着的郎君。
母亲中意周家书生,但我却欢喜那不久前来的仙家弟子。
唉,真是让人伤透脑筋。”
简介的内容以活泼的口吻道来,却充满淡淡的心事。
画面随之一转。
头皮传来一阵拉扯感,沈三溪恍然发觉自己正坐在一个陌生的房间内,面前的铜镜印出的并非怨女的脸庞,而是属于她自己的脸。身后有看不清脸的侍女正为她挽发。
“小姐,要春桃说,你就从了夫人吧,和那周家郎君见个面,试着相与相与。”无脸侍女用梳子缓缓理顺沈三溪的头发,温和道。
闻言,沈三夕心下了然。看来这个所谓的“郎君”剧情,就是让她采用怨女生前的身份,去还原一切的真相。
于是她镇定心神,逼迫自己去忽视无脸女的事实,尝试以原主的语气接过春桃的话,任性道,“也不是不行,但得叫那周家的来见我。”
“小姐,那可真是太好了!奴婢马上就去报备夫人。”春桃声调喜悦。沈三溪觉得自己从她没有五官的脸上莫名看出了一股欣喜若狂,当下心里便道,这怨女的娘家人,对那个周家书生,还真是准女婿的态度。
由于不清楚事情前后的具体细节,她决定先按兵不动,待明日会一会周家那位再做定夺。
在与周家书生见面前,沈三溪又在房间里转了转。房间的摆设相当奢华,但奢华之中隐约又透露出一股暴发户的气息。比如床头的摆件用的是纯金,虽然看起来珍贵,但与檀木家具搭配并不适宜,反而有些违和。这样的情况绝不会出现在一个有底蕴的古老世家。推开屋门,是一条长长的连廊。连廊外是座落着一方小花园,花园中心建有一亭。亭子旁是一汪倚着石雕假山的清澈的水潭,有红色的锦鲤在水里不时游动。
在反复的尝试过后,她发觉自己无法走出这个花园。边界处仿佛是有一层透明的壁障,阻挡着她继续前进。而花园外的世界,是模糊的白雾。周围一切侍从的脸都是空白的,唯一能开口套到信息的便是这个自称春桃的婢女,张口闭口还都是周家书生。
直觉告诉她,周家书生必是这个剧情关键的一环。思及先前自己在铜镜中看到的自己脸,她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也许……算了,等明日见了那书生,再走一步看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