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工位上,办公室里只听得见敲键盘和空调送风的声音。

    点开一个微信群,里面热火朝天地讨论着。

    “那个谁不是最瞧不起总监吗?她来干什么。”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眼看下个月姓秦的就要升地区代理了,她能高兴才怪。”

    “能屈能伸,佩服佩服。”

    “什么能屈能伸,她是在下一盘大棋啊。”

    “啊?”

    “细说。”

    ……

    我津津有味地看着群里的讨论,瞄了一眼时间,六点了,下班!

    我连忙关掉群名为“带薪蛐蛐”的聊天框,开始收拾东西准备闪人,享受美好的周五聚餐。

    下了楼我就开始狂奔,这次可千万不能像上次那样迟到了。

    正当我玩命奔跑时,一辆卡车撞向了我。

    惨了!

    昏迷之前,没有看到像电影里一样的走马灯,强光和剧痛接连袭来,我失去了意识。

    过了一会儿,我闻到一阵下雨天独有的泥土味道,混合着一股子霉味。

    我睁开眼睛,看到的并不是傍晚的天空,而是灰色的屋顶。

    我试着动了动身体,并没有感受到应有的疼痛。

    “你终于醒了,大家都以为你死掉了,你到底怎么了?”

    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突然出现,还穿着汉服。

    等等,汉服?我这是做梦了?

    “呃……我也不知道。”

    “那天你正伺候小姐更衣,不知怎的突然就晕倒了,小姐都被你吓坏了,后来叫了大夫,大夫却说你没事。但你整整晕了三天啊!大家都以为你死了,你没爹没娘,他们居然就打算把你扔在乱葬岗,幸好小姐心地善良把你留了下来,还让我给你喂粥喝。现在好了,你终于醒了,我这就去告诉小姐。唉,说起小姐,你知道的,她身子骨不好,一下雨便头疼,现在又是雨季,整日整夜都卧病在床。但这也好,不需要太多人伺候,小姐的贴身丫头只你我二人,现在你才醒,还是好好休息一下。”

    这孩子话怎么能这么多啊,但她倒是说了不少东西,让我了解了许多情况。

    话说回来,这个梦怎么这么周道,还会告诉我故事背景呢,一点都不像我之前做的那些没头没脑的梦……

    我正想着要不要问她叫什么,往下一瞄就看到了她胸前别着一个浅粉的玉片,上面刻着“春婵”。

    我不禁再次感叹这个梦简直太贴心了。

    春婵找小姐去了。

    我下意识地想看看我的胸前会不会也别着一个玉片。

    走到镜子前,我看见我的胸前确实有一个玉片,上面写着:阿元。

    阿元,倒是和我名字“凤元”里的“元”字是一个字。

    我对着镜子仔细地看了看,原来我穿着汉服是这样的啊,还怪适合我的。

    这辈子还从来没穿过汉服呢,等醒了干脆买一套来大拍特拍。

    说起来,这辈子没做过的事情还挺多。

    我的人生轨迹和大多数人都是重合的,幼儿园,小学、初高中、大学,毕业了之后碰壁几次才好不容易找到工作,一开始都是做杂活,后来做的正式工作也并不是特别重要,每天都在忙,但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就这样也还是要经常熬夜加班,周末也是家里蹲玩手机,并没有真正放松下来过……

    想到这儿,我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再看了看眼前这面铜镜。

    反正是做梦,不如就好好休息一下。

    我走出房间,院子里的梨花挂着雨水,一草一木都真实可感,院落也十分雅致。

    我就说嘛,我看过的那些古装剧会派上用场的,没看过那么多剧哪里能做这么真实的梦。

    我沿着游廊凭感觉走,路上居然没有遇到一个人,我感觉有点奇怪。

    但转念一想,偌大雅园,供我一人独享也不是坏事。

    走着走着,我居然来到了刚刚那个春婵口中的小姐的闺房。

    我站在门口,只能看见一个女孩子躺在床上,看不清长什么样子。

    春婵正坐着绣些什么东西,余光瞥见我站在门口就放下帕子出来跟我说话。

    “怎么起来了?好得差不多了?其实你不必过来,你难道忘了小姐喜欢安静,每逢雨季小姐也常常卧床休息,使唤下人的时候更是少之又少。不过你既起来了便替我一会儿,小姐不喜欢在屋里点灯,我在里面绣得眼睛疼。可好?”

    我点了点头,正好进去看看这小姐是何方神圣。

    “对了,你在绣什么呢?”

    “明知故问!过不了多少日子我就要成亲了啊。到时候,可就只有你一个人照顾小姐了。”

    走进房间,我闻到一股淡淡的玫瑰香味。

    房间里没点上灯,雨天天阴也没什么光线照进来,加上房间里的家具都是黑黢黢的木头,给人一种进了鬼宅的感觉。

    我摇摇头想甩掉这种奇奇怪怪的想法,突然,我听见床上的小姐在说话。

    “拿一盏茶来。”

    是很轻很温柔的声音。

    我乖乖地倒了盏茶,递给小姐。

    这下我总算能看见小姐的真容了:很美,就是那种病弱美人,像一朵有点蔫了的浅紫色郁金香。

    小姐发现换人了,脸上出现一抹很浅的微笑。

    “看来你病愈了。”

    我点点头。

    “小姐,我有点好奇,今天院子里怎么没什么人啊?”

    像是我说到了她的伤心事一样,她皱起了眉头,很不情愿地开口说:“爹要随圣上去江南,二妹也要跟着去玩,夫人便带着二妹一起去了。”

    “爹”?“夫人”?

    我闻到了八卦的味道……

    该不会就是我想的那么俗套吧?

    看着小姐的病容加上愁容,我有点过意不去,毕竟是我勾起了她的愁绪嘛。

    “那个……小姐,吃点啥不?我看桌子上有好多精致的糕点,吃点甜的胖就胖了但心情是真的会好点。”

    小姐有点惊讶,缓缓说道:“……不用了,你若喜欢,便吃吧。也难为张妈妈,每天费心给我做这些。”

    听她这样说我可就不客气了,正好觉得有点饿呢,也不知道能不能尝出味道。

    我吃一个就问小姐这是什么,顺带点评一下。

    小姐肉眼可见地震惊了。

    把桌上的糕点炫完一大半我才反应过来我现在是个丫头。

    我装出一副憨憨的样子,说:“害,报意思啊小姐,我有点饿了,你放心,我不白吃你的,我会再给你买。”

    小姐笑了起来,好像觉得我说的话很搞笑。

    “怎么了小姐?”

    “报意思是什么意思?”

    “啊,那个…就是不好意思…就是对不起。”

    一时间忘了在古代了……

    我觉得吃太多了有点撑,想出去遛遛,给小姐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我在院子里走啊走,没遇到几个人,然后出了大门看看到底是谁的府邸。

    看门小厮瞄了一眼我胸前的玉片,没说什么就让我出去了。

    大门口挂着一个匾,上面写着“丞相府”。

    原来那个小姐居然是丞相的长女啊。

    回来后又打听了一下,丞相一家子估计得一个月之后再回来。

    也就是说这一个月里府上都没什么人。

    我当这是个美梦:每天睡到自然醒,早上先在院子里遛遛,接着去小姐屋里坐坐,吃点早点,之后出府玩玩,再回来吃小姐没动几筷子的山珍海味,下午陪小姐聊天,顺便吃个晚饭,再散个步消消食,完了回屋睡觉。

    日复一日,这对于在二十一世纪常常加班加点工作,顿顿外卖,作息不规律的我来说,倒是新鲜,我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蓬勃的阳气。

    后来我感觉小姐的状态似乎好了点,有时候吃完晚饭,她也会跟我一起散步。

    我们边走边聊,我很喜欢和眼前这个女孩子聊天,她应该不过十八九岁,稚嫩,单纯。

    小姐饱读诗书却没有某些读书人身上的一股子自命不凡,她的思想轻快,空灵,是不被世俗网罗的少年的样子。

    同时小姐也被我用现代见闻包装成的奇闻轶事所吸引,我们渐渐熟了起来。

    一次,小姐听我讲完了山海经版的三部侏罗纪世界之后都意犹未尽,她眼里闪着光,告诉我说如果有机会她想走遍大江南北,去见识这世间的种种不凡。

    我莫名觉得有点想哭,小姐这个样子像极了刚刚高中毕业踌躇满志的我,青涩又勇敢,虽说后来我就进入被社会教做人的阶段了,但处于封建社会的她面对的挑战要比我多得多。

    有天晚上,春婵问我怎么突然和小姐关系这么好了。

    原来,小姐性子孤僻,我们两个贴身丫头跟了小姐几年也不亲近,除了丞相偶尔探望,小姐脸上从未有过笑颜。

    “但自从你那场莫名其妙的病好了之后,我感觉小姐话变多了,还经常笑。”

    我讪笑道:“是吗?”

    其实我也发现小姐比起我第一次见到她时要开心一点,刚开始她总是愁眉不展,脸色苍白,让人以为她得了绝症。

    后来才知道,小姐之前落下了体虚之症,大夫叮嘱小姐静养,不宜外出,也不宜动气以致心气郁结。

    但在我看来这个小姐不过就是身体素质低,免疫系统太弱,一有什么流行性感冒的就抗不住容易生病。

    这些日子小姐经常跟我散步转悠,整个人的气色肉眼可见比之前病恹恹的时候好多了。

    所以说,小姐根本没什么大病,多出来活动反而好一些,那个大夫医术很一般啊。

    但是“不宜动气以致心气郁结”又是咋回事?

    难不成那个“二妹”跟小姐很不对付?

    每天醒来,我看到的都是那片屋顶,灰灰的,很安心,至少感觉不到浑身上下的疼痛,就当这个梦是上天奖励给一个可怜社畜的长假好了。

    虽然这个梦真实得有点过头。

    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春婵出府成亲了,丞相一家子也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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