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的秋意不如尚城盎然，也许是路上来往的行人为城市增添了几分温度。一行人浩浩荡荡走在大街上，道路两旁的餐馆敞门而待。
“听说这里晚上会特别热闹，”林虑戳戳季常殷的胳膊，附身过去说，“你听过南大小吃街吗？”
季常殷配合，“是什么？”
“南大后面的一条小吃街，应该就是这儿，到了晚上会有很多人，学生老师都有。”林虑忽然转了话头，“你还记不记得高中我们班上那个物理学得特别好的女生？叫什么的来着……”
季常殷皱起眉，回忆，“姓程？”
“对，是她，”林虑豁然，“她现在应该在南大念硕士？前两天看她朋友圈发蹭了一节天文的课。”
“嗯，”季常殷看向她，“So? ”
“So，”林虑缓缓，“要不要，约着见一面？”
“都行，随你。”季常殷把手插进兜里，“你高中和她关系……挺好？”
“那不算，”林虑往她身边挪了几步，“还是和你关系最好啦，嘿嘿。”
“哦，”季常殷不动声色，“什么时候？”
——这是已经同意了。
“不知道诶，”林虑牵上她的手晃一晃，“我就知道你最好啦～”
中午在另外三位老师的带领下她们吃了一顿火锅。不得不说，火锅实在是几个人聚餐的最好选择。
临走前季常殷还细心地要了发票，说是留着找庄舟报销。于是赢得了初次出差的五位“新手小白”一阵钦佩。
吃完饭，几人又步行去了南大。南大的校园几乎和林虑想象中一模一样，就好像她曾亲眼望见，尽管她确实从未来过。
校园道两旁的高大乔木，秋日里仍未落叶，似乎四季常青。学生们牵手漫步，给世界蒙上一层光影滤镜。
好像时间都流淌得缓慢了些。
她们这次教研在南大的礼堂，第一场大讲座不分厅，也不固定位置，语数英各占一块区域。刚走进门，便听见有人叫季常殷的名字和她打招呼。
似乎很熟稔。
“Hi，”季常殷抬手，“沈老师。”
似乎很熟稔。
“她们是？”那位沈老师问。
“我们学校的另外几位老师。”她淡然，“也是来参加这次教研。”
“哦，这样。”沈老师了然，“听说这次教研还有省教育厅的人来，倒也是个好机会。”声音略微降低，“对了，教研员在找你。”
“我知道了，”她眼神闪了闪，“一会儿就去。”
沈老师拍拍她的肩，“还是老安排，语文左边，数学右边，英语中间。我先过去了，你也早点吧，拜。”
“嗯，拜。”她目送对方走远。
似乎很熟稔。
林虑感受到自己心里愈发汹涌的酸涩情感，不得不承认她确实不喜季常殷与别人如此谈笑风生地交流。
林大小姐其实不大度，亲近的喜欢的人或物尤甚，不过她惯会隐藏。
手掌被温温柔柔地隐晦地轻捏，好似在安抚，又好似在诉说。诉说什么呢？也许她也不喜这样的交流吧。
“走吧，我先带你们去找座位。”
或许是指尖交握的温度过于炽热，心跳的频率趋于相同，她私心地将这句话的对象换成自己一个人。
心间方才生出的些许褶皱瞬间被抚平。
素昧不识的几位老师受宠若惊，“季老师是不是还有事情要做？我们自己可以的。”
“不差这几分钟时间。”季常殷顿了顿，“不过你们要自己找也行，这场不固定座位，随便坐就行。”
“好的好的，谢谢季老师。”
林虑试着抽手，对方却没有丝毫要松的意思。
就见季常殷坦荡荡，“林老师和温老师就跟着我吧？刚好教研员在那边，顺路。”
温禧暗叹妻妻俩一个赛一个的会演，影视圈少了两位简直就像是水失去了鱼儿。改天让任老师托邵旻问一问有没有适合的剧组，两个人去客串一下，绝对能拿下奥斯卡最佳女配。
一直将人送到座位处。陪着两个人选了两个中间靠前的座位，看着她们并排坐下，季常殷才离开。
方才还热闹非凡的教研员身侧如今竟是空空荡荡，像是专门等着她似的。
她远远地就扬起笑，跟那人打招呼，“杜老师。”
“季老师，”杜婉坐在整片英语的区域的最后边，闻言起身，朝她走过来，“你让我等你好久。”
“抱歉，一些私事。”脸上却没什么道歉的神色，“杜老师有什么话要说？”
“你不是想见那位？”杜婉抬手，“跟我来。”
季常殷抬步跟上。
“对了，”临到礼堂边上，杜婉忽然停步，“你让我带你见他，什么目的？”
“杜姐难道不知道吗？”季常殷也停下来，在距她五六步的地方站定。倒是不显半分急迫，好似这一面见与不见都无关紧要。
“我以为，你和他们的目的会有所不同。”杜婉轻舒一口气，替她打开侧边的暗门，“进去吧。”
“谢了。”季常殷毫不犹豫走入。
“不管你是什么目的……我能帮你的，也就到这里了。”杜婉轻喃，抬手，关门，“Good luck, you girl. ”
再见到季常殷是半个小时之后。
台上的讲师言辞平平，台下的“老师”百无聊赖。
这种教研活动第一场“大杂烩”向来只是走个形式，就连按照科目分的席位也没有多少老师规矩地坐。
大部分挤到中间去，两边的语文和数学席上很空旷。
林虑和温禧看着周边的老师们都已经拿出手机，两个人初次参加这种活动，难免斟酌。
一来玩手机似乎不太尊重，可台上的内容实在枯燥。
枯燥到听着让人觉得，讲师能讲出这些来，其实也挺不尊重自己的。
季常殷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比身影更先传入神经的是她的声音。几声“借过”，说给旁边稀稀拉拉坐着的人群。她俯身走过，不知从何处得来的一只黑色口罩，将下半张脸遮得严实。
只留那双眼。那双生得狭长又冷峻的眼。
偏看向她时，眸中总是含情。
就这样在林虑的身侧落了座。
“怎么样？”季常殷伸手将口罩勾下，像是嫌麻烦又干脆直接摘掉，“听着还可以吗？”
“还行吧……”林虑抿唇。
耳侧一声极轻的气息，“不想听就算了，不用勉强自己。本来也就是走个形式。”
“噢。”林虑拿出手机。
感觉季常殷在身边，她底气都足了不少。
“所以，你刚去干什么了啊？”林虑撑着脑袋，“那个教研员跟你聊了半个小时？”
季常殷：“嗯。聊了点教材的事情，可能后面一届英语书要大改。”
某杜姓英语教研员：？
杜婉送完季常殷也懒得再回中间，便就着边上的座位随便拣了一个坐下，没想到斜前方就是那位季老师的……
朋友？
还听了如此一番胡诌。
不过她可懒得去戳破这场拙劣的谎言。只是轻轻叹一口气，这次活动参加的倒是“物超所值”。
至于季常殷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反正肯定不是趋炎附势。其他的，总有一天会显露出来的，不是吗？
她只需静观其变……
这是她已经做了二十多年的事情。
比起这种一看就暗藏玄机的手段，她还是更喜欢关注一些不需要脑子的事情，比如：那位很能“诌”的季老师和她旁边的那位女老师，究竟是什么关系？
只是朋友吗？不像。
杜婉轻“啧”了一声，往旁边挪几个座位。
从座位的缝隙里，恰好可以看到前排两位十指相扣交叠着的手。刚才匆匆见面没有观察，现在却发觉这位季老师的手十分好看。颇具骨感美。
另一只手也同样美丽。
她都有点想从艺术的角度给这幅画面记录下来。
杜教研员教重点高中实验班十几年，干什么事都是“从心所欲不逾矩”，偶尔逾矩也没有人说她。
于是她就从心所欲地拍了。
美滋滋地点开相册，再欣赏一遍，又美滋滋地把手机收起来。
嗯，这俩人果然不只是朋友关系。
闺蜜么……也不会十指相扣吧。
她就说这位季老师不像直的。
她的直觉还是很准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