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晴久久没有回声，屏幕陷入一片黑暗，我甚至都以为她已经离开了。
越想越难受。
仿佛有上千只蚂蚁啃食血脉，滚烫又刺痛。
我先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怎么不回我啊！”
对面的屏幕骤然亮起，冯晴理了理发型，解释道：“我刚刚去忙了，你刚刚说了啥？”
刚才冯晴没来得及细看就被扯走，现在定睛一看，她瞪大眼睛，惊讶道：
“怎么掉眼泪了？”
“……”谢谢你发现了哦。
“早掉了。”
“诶呀我去，错过了美女落泪，要不你再来一次？”
“……”更无语了。
“不要。”我抹掉泪痕，没好气回应。
冯晴对此深表遗憾，调笑道：“难得见大小姐掉眼泪，真是不容易啊～”
也不知道这句没良心的话戳中了我的哪个笑点，我失控地笑出声来。
冯晴见我笑了，她自己也跟着笑。
有她这么一逗，我发现心情好多了。
冯晴举起手机，细细打量，问道：“好点没？”
“好多了。”我颔首，随后抱着抱枕又开始落寞。
冯晴将这一幕收入眼中，“……”这叫好多了？
她打量自己这边的情况，眉头一皱，有些棘手，走不开。
突然，冯晴灵光一现，转难为喜，翻出通讯录找到那个人。
三下五除二将信息编辑好发过去。
这时，那边又开始喊人了。
冯晴不得已抓紧时间和我说：“我叫了个人去陪你，我先忙了，乖哈，我明天就去看你！”
不等我反应，她就挂断视频通话。
……有没有问过我的感受啊喂！
我没将这话放心上，我的心早就飘回过去了。
诶，像小时候玩翻花绳，怎么玩都解不开……
家里也安静死了！
这一刻，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了。
我抱住自己的膝盖，尽量蜷缩在一起。
犹如在广阔无边的废墟里寻找属于自己的归属。
心头一会儿痛一会儿空落落的，反复横跳。
多次陷入绝境，迫使它学会了自我保护机制。当再次面临相同的境界时，它已经学会了如何自己保护好自己，不再让其他的东西伤害自己一丝一毫。
我抱着抱枕无声地端坐着，瞳孔散开走神，思绪无法汇聚成明确的路线。
空洞，好生无趣。
不想一个人呆着。
我在想，冯晴会叫谁过来呢？
深扒我们的交际圈……似乎，也没什么选择。
心底升起一丝期待，希望对方能快点来到自己的身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的耐心也渐渐被拉长。
家里没有任何人，佣人们放假，宋姨回老家了，月饼也被爷爷扣留在大宅。
这家像被偷过，空荡荡的。
明明才离开不到半个月。
我百无聊赖地在客厅乱走。
在我耐心即将耗尽，甩手回房间时，门铃响了……
“叮——”
清脆的门铃时响起，我立马上前打开门。
“cc，我……”
孟渺话音未落，就被人一把搂住，言语全都落入一个柔软而清香的怀抱。
她手僵住，许久，才攀上我的后背。
我垂眸埋入她的脖颈，嗅到清冷的香味，我加深了这个拥抱。
和我想的一样，是孟渺。
我轻声说道：
“你来了。”
孟渺沉吟片刻，手搭上我的后颈，气息喷洒在我的耳边，她勾起一个微笑，回道：
“嗯。”
我来挖墙脚了。
能量汲取够了，我挣开她，将她带到客厅。
孟渺笑意愈发深沉，心中升起怪异的想法，虽然不道德，但是，机会向来只有一次。
学姐不好好珍惜，那就不要怪我了。
孟渺注意到干净的垃圾桶，她关心地问道：
“cc还没吃饭吧？我带了东西过来。”
孟渺这么一说，我才感知到饥肠辘辘的胃。
看着她手里提着的东西，我不免好奇道：“是什么啊？”不会要给我做饭吧？
捂着腹部，要是这样的话，我的胃估计是等不了这么久。
孟渺见状，不由轻笑一声，“是烧烤。”
“哦豁，可以哦！”
“渺渺怎么知道我想吃烧烤了！”
病了这么多天，就馋这口！
简直不要太懂我！
我去吧台拿来两个水杯，吃烧烤怎么能没有饮料！
“渺渺喝什么呀？”
孟渺收拾桌子的手一顿，片刻，她眼波流转，幽幽说道：“既然是来调理心情的，那今天我们不喝饮料了，喝点别的。”
“也行。”我心领神会，去冰箱翻出了老姚和宋女士的珍藏款。
嘻嘻，让他们背着我喝。
就当是他们不能陪我的补偿好了。
看着我拿出来的那瓶，孟渺沉默了一下，出声阻止我：
“cc，只是微醺一下……”
“嗯……好吧。”我遗憾将它放回去，转向那几瓶易拉罐的。
这些应该度数不高吧？
不管了，先试试再说。
晶莹剔透的液体流淌入玻璃杯，在灯光下闪闪发光。但是，我感觉缺点意思，灵机一动，又加了几块冰块以及一片薄荷叶。
“不会调，只能来点装饰性的东西啦。”
孟渺接过玻璃杯，邀请道：
“没事，快来吃吧。”
“嗯嗯。”
……
一杯下肚，感觉不对劲，好像拿错了……
好在胃有食物垫着，不至于太难受。
我看着孟渺面不改色地又喝了一杯，喃喃道：“渺渺……”
“嗯？”孟渺疑惑地望向我。
“这酒拿错了。”
这个度数，不是我的酒量范围。
晕乎乎的，我天。
我眯起眼凝望，暖光灯在跳舞……？
好奇怪，孟渺也变成好几个，我捂住眼睛，我大概是醉了。
大脑开始混乱，忍不住往前一倒。
孟渺被我的举动一惊，拽住我的手将我扯回来。
她抓住我的肩膀，连忙问道：“怎么了？”
孟渺的眉头紧锁，嘴巴一张一合的，我看的迷糊，本想捂嘴的手阴差阳错贴在她眉目上。
我轻轻地为她揉开，说道：“没事儿，就是这度数有点高……让我缓缓……”
这一缓，让先前的情绪得到机会，死灰复燃。
“好……”
孟渺刚想放松，又察觉到一片湿润，眼眸一凝，心又提了上来。
“cc……”怎么哭了？
“嗯？”我睁开眼一看，这回人不晃了。
见我没发现，孟渺抬手为我擦去泪水。
抿唇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有些失落的问道：“是因为学姐吗？”
此时我心情有些复杂，颔首低眉道：
“……嗯。”
“因为分开而难受吗？”
“……对。”
说到这个，我伸手又抿了一口酒水。
怎么感觉我的柜门一点也不隐秘。
爸妈怀疑，冯晴知道，孟渺也知道了。
啧，我的皇帝的新柜门。
“cc很伤心吗？”
孟渺的询问唤回我的思绪，我抬眸看向她。
少女清冷的眉目逐渐化成揉不开的愁容，眼底升起一抹难过之意，长睫微颤，请求道：“可以不要伤心吗？”
有点强人所难，我无声落泪，醉意上头，眉头微皱，十分不讲道理：“不可以。”
“我心情不美好，我要发泄！”
现在我就是一个脆弱的小女孩。
见我拒绝，孟渺只能无奈同意，更多的劝解都伴随着晶莹剔透的液体一同进入胃中。
这回是真的迷糊了，连被人搂在怀里都忘了挣扎。
我把孟渺当做人形靠垫，随意地靠在她怀里，感受到她杂乱的心跳，我说：“渺渺你心跳声好吵……”
孟渺没有回话，而是搂住我的腰将我固定好，拥紧着沉默不语。
我的重点也不在此。
我抬头眯着眼望向天花板，不高兴地嘟囔：
“唔，你说、为什么有的人能这么坏？”
“为什么呢？”
为什么我不是被坚定选择的那个？
心脏隐隐作痛，眼眶升起一股热意，泪水悬挂在眼尾。
嘴唇再次干涩起来，我有很多话想说。
可是到了嘴边，又无话可说。
孟渺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拿起一串烧烤肉，说道：“听说伤心的时候吃东西不会胖。”
“把她当作一次人生的磨炼，以后会遇到更好的。”
听到这个，我鼻子酸酸的，不自觉地抿唇噘嘴。
一想到与张诗珉的最后一次见面，就是在吃烧烤，更难受了。
被丢在角落的记忆碎片疯狂涌入脑海，在我垂眸一刻，泪珠滴落在耳垂上，随后一发不可收拾。
我起身回望向孟渺，用泛红的眼眶盯着她深邃的眼眸，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想不开……”
“我以为以后会是两人一猫，三餐四季……结果，这只是我以为，我以为的从来都不是对方的期望。”
都是假的。
想到这个，我更加哽咽，指尖深深扎入掌心。
我该怎么想开？
我想不开。
泪水浸湿耳边的发丝，黏连在一起，如同我混乱的想法。
脑海如同断了的一根弦，发达的泪腺疯狂涌出，为断弦哀嚎。
我重新靠在孟渺肩上，闷声又喝下一杯，酒精给了发泄的理由，让原本压抑的情绪再次得到充分的释放。
不知不觉也浸湿了孟渺的肩头……
古往今来，“情”这一字，最叫人肝肠寸断。
我也不想这样，我也讨厌我这样，但我就是忍不住要这样。
厌恶不理智的自己，清醒过来觉得难堪，发誓不要再被情绪掌控。可惜夜幕降临时，暗流涌动的情绪将成为主导，侵蚀着心窝。
不同于我的自怨自艾，孟渺突然凑近我。
冷静的外表被打破，她为我擦拭眼泪，难得有些生气地说道：
“别哭了，cc。”不值得的。
“不要为了不值得的人伤害自己、埋怨自己。”
孟渺冰凉的手贴在我的后颈，下巴压在我的肩膀上，听不出情绪地说道：
“如果一个人的出现会让你一直感到不开心、难过、压抑，那么说明这个人本身就不适合你。”
她抬起头看向我，我读不懂她眼底的情绪，她的眼眸里此刻全是我的映像，透过别人的眼睛看自己，既诡异又神秘。
孟渺估计也是，她的呼吸洒在我们之间，柔和地说道：
“我们要学会放手，与自己和解，接受与人相聚的喜悦以及分离的痛苦。”
“……”我呆愣，很难不赞同，意识回笼是更猛烈的情绪。
眼眶凝具出硕大的泪水，哗啦啦地砸在她的手上。
我红着眼眶无声看着她，咽下不甘的心声。
此刻，胜过千言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