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这是什么意思？”土方十四郎蹲下身拍拍了那人的脸，一手的泥水让他皱起了眉，那人的手抓得死紧，土方十四郎费了点力气才让那人松开手。

    回家？土方十四郎默了片刻，雨还在下，滴答滴答的声音吵得他心烦，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土方十四郎终于叹出了压抑在喉间的那口气。

    “行。”

    土方十四郎很少做这么愚蠢的决定，这比逼小黑吃他特制的蛋黄酱还要愚蠢，但他忍不住。

    土方十四郎背起那个浑身上下脏兮兮还散发着臭味的人，他往后一摸，那人骨架不大，体重也不是很重，显然还只是个孩子，土方十四郎心中一震，这条街大多数住着的是无牵无挂的游女，虽然见过几个带着孩子工作的人但也是极少数的，难道是离家出走而后迷路的孩子吗？

    还是等那人醒了问问吧，土方十四郎想。

    土方十四郎掏出钥匙艰难地单手开门，那人被他丢到了老旧的浴室里，花洒下那人身上的泥水被冲刷，露出一张青涩秀美的脸庞，是栗色的头发啊，真少见，不过隔壁街的花店老板好像也是这个发色和瞳色吧。

    土方十四郎用温水把两人都洗干净，他拿起凳子上翻出的旧衣物给那个少年套上，只是还没等给人穿上裤子那人就醒了，土方十四郎迅速地给人穿好衣服，有些局促地咬着烟想抽一根，正要点火的时候才想起对方是孩子闻到烟味不好，又无奈地收回打火机。

    那人不说话，就那么和他大眼瞪小眼，土方十四郎挠挠头，他还没应对过这个年纪的孩子。

    “……我，饿了。”那人眨着眼，绯色的、晶莹宝石般漂亮的眼眸直直地望着土方十四郎，那眼中既没有害怕也没有困惑，就像是……他知道土方十四郎一定会带他回家一样。

    土方十四郎扭头就去厨房煮了面，他不曾多想，至今都只以为是捡了个离家出走的叛逆小孩。

    冲田总悟就那么在土方十四郎狭小的出租房住了下来，土方十四郎总在傍晚出门，临近第二天凌晨才会归家，他回来的时候总会带一些吃食或是小物件，但通通都到了冲田总悟手里。

    第一天，土方十四郎在凌晨三点回家，他带了一袋红豆面包，冲田总悟来者不拒，通通吃了个干净，但长期风餐露宿食不果腹的情况让他的肠胃受到了损害，他当天就肚子疼得满地打滚，土方十四郎皱着眉给他热了汤，劝他早点回家，以免家里的大人担心。

    第二天，土方十四郎一大早就出了门，说是要去办点事情，冲田总悟也出去捡回了他掉在那条小巷子里染血的匕首。

    他探查了周边的地形，混乱，贫穷，肮脏，这是一个藏污纳垢的街区，无时无刻都能听到暗巷里女人的呻吟男人的低喘，若大胆一点伸头去望，还能看见影影绰绰的人影交叠，被对方注意到的话，要么被连妈带娘的骂个狗血淋头要么被不怀好意地邀请。

    冲田总悟不想染上一身臭血，也就收了匕首慢悠悠地往回赶。

    土方十四郎很早就回来了，但他紧蹙的眉头还是让冲田总悟察觉到了对方的心情并不是那么好，土方十四郎茫然地看着霸占了他的凳子的冲田总悟，小声地嘀咕了一声“还在啊”。

    第三天，按理来说，土方十四郎应该带他去警察局寻亲，但对方一直没有动静，就果真当他是个宠物，饿了投食渴了喝水，冲田总悟搞不明白，但致使两人一直如此奇怪的相处下去的原因，归根结底还是土方十四郎的寂寞。

    对方虽然还是劝他回家，但冲田总悟想了想，说：“或许某天我自己会回去的，但在此之前请让我留下吧，土方先生。”

    对方接受了这个说辞，简直天真愚蠢得不像话。

    第四天，土方十四郎在凌晨四点回家，他回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女式香水的味道，廉价的香精味甜腻到令人恶心反胃，冲田总悟收下对方疑似从某个倒霉女人的餐桌上顺回来的橘子，他翘着腿坐在全屋唯一的凳子上看着土方十四郎一脸疲倦地进浴室洗澡。

    对方的手腕上脖颈上还能隐约看到红痕，耳后有一枚艳色唇印，走路的姿势也有点奇怪，所以，那应该是一位相当生猛且有特殊喜好的女性，冲田总悟走神不慎捏爆了手中的橘子，他低头看了一眼流淌的汁水，若无其事地把橘瓣往嘴里塞，酸甜的滋味在嘴里蔓延。

    是不是在某天，我所抢来的偷来的一切，都会在这个苦夏像泥潭里被丢弃的丑橘腐烂发臭，直到我找到下一个目标，直到我找到下一个容身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