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英语老师高跟鞋的哒哒声他才回过神来,这已经是最后一节课了。
英语老师脸上浓厚的妆容,嘴唇上的一颗痣
她的下颌线像是被钢笔尖描出来的,棱角分明到近乎苛刻。鼻梁上架着一副窄框金属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颜色很浅,灰得像伦敦阴天的云层,看人时总带着几分审视——仿佛在无声批改一篇漏洞百出的作文。
班上人称陈老,是个不好惹的
那节课平静的沈星竹突然很烦躁,英语课上的心不在焉
沈星竹盯着黑板上的英文例句,视线却逐渐模糊。
"If I had known the truth, I would have made a different choice."
(如果早知道真相,我会做出不同的选择。)
粉笔字在他眼里扭曲成父亲回家的背影,母亲笑盈盈的眼睛,还有弟弟小心翼翼递过来的温水——"哥,喝点水。"
耳机里的听力题变成了嗡嗡的杂音。
"Question 3: Where does the conversation most likely take place?"**
(对话最可能发生在哪里?)
——"在家。" 他无意识地在草稿纸上写道。
在家,在那个已经碎成玻璃渣的"家"。父亲的车钥匙还挂在玄关,但人已经三个月没回来。母亲整天抱着手机,等一条永远不会再响的微信。弟弟才12岁,六年级却已经学会煮泡面时加个蛋,然后仰着脸对他笑:"哥,我帮你热了牛奶。"
"沈星竹。"
突然被点名,他猛地抬头。英语老师站在讲台边,镜片后的目光像X光。
"Answer the question."
全班安静下来。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选C。" 旁边突然传来压低的声音。
江深不知什么时候把椅子挪近,膝盖抵着他的,在桌下悄悄推过来一张纸条:
有心事?
沈星竹把纸条揉成一团,却在低头时发现江深的鞋尖轻轻碰了碰他的——像一声笨拙的"我在这里"。
窗外的玉兰树沙沙作响,他忽然想起今早弟弟藏在书包里的纸条:"哥,我给你带了草莓牛奶。"(作者心里难受╯﹏╰)
耳机里的听力题还在继续:
"The next stop is..."
下课铃响时,沈星竹几乎是第一个冲出教室的人。
江深在身后喊他,声音混在嘈杂的走廊里,听不真切。他没有回头,只是把书包甩上肩膀,指节攥得发白。
校门口的梧桐树被风吹得沙沙响,落叶打着旋儿扑到脚边,像某种无力的挽留。
输入密码,沈星竹停顿了两秒。
门内传来电视的声音——综艺节目的罐头笑声,夸张到刺耳。他推开门,迎面撞上玄关处歪斜的拖鞋。父亲的皮鞋还在,落满灰尘,像具被遗忘的标本。
"回来了?"母亲的声音从客厅飘来,眼睛却没离开手机屏幕,"桌上有饭。"
微波炉的塑料罩里扣着一盘冷掉的炒饭,边缘干裂发黄。弟弟的作业本摊在餐桌上,铅笔字写得工工整整,最后一题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笑脸。
冰箱贴上压着张便签:
「哥,我参加课后辅导,晚点回。牛奶在第二格。」
字迹被水渍晕开过,又干了。
沈星竹站在客厅中央。
母亲蜷在沙发一角,指甲油剥落的指尖反复刷新着微信界面。电视光在她脸上投下跳动的蓝影,颧骨处有未干的泪痕反光。
"妈。"他哑着嗓子开口,"别等了。"
手机屏幕亮起又熄灭。母亲突然笑起来:"你说...他是不是出车祸了?不然怎么会连条消息都不..."
沈星竹转身走进厨房。
水槽里堆着三天没洗的碗碟,腐坏的菜叶黏在瓷盘边缘。他拧开水龙头,冷水溅在手腕上,冻得皮肤发麻。
沈既白的草莓牛奶静静站在冰箱第二格,瓶身上贴了张便利贴:
给哥的,别偷喝^^
后面画了只歪歪扭扭的猫。
沈星竹突然一拳砸在冰箱门上。闷响惊动了客厅里的母亲,传来一声虚弱的"怎么了?",但他没有回答。
只是回到房间的避难所
反锁房门后,他滑坐在地上。
书桌上摆着全家福——去年暑假在海边拍的。父亲的手还搭在他肩上,母亲的笑眼里映着阳光。现在相框玻璃裂了一道缝,正好横亘在父亲脸上。
他是从四年级就知道父亲微信里的背叛
沈星竹本不该翻父亲的手机。
但那个深夜,父亲的手机在茶几上亮起又熄灭——他鬼使神差地拿起了它。
锁屏密码还是他自己的生日。
1017
——多么讽刺。
赤裸的真相
「宝贝,睡了吗?」
父亲的头像旁,弹出一条未来得及隐藏的消息。
沈星竹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往上滑——
「今天陪儿子过生日,晚点找你。」**
(发送时间:11月20日,20:17)
「你老婆没怀疑吧?」
「她从来不看我的手机。」
(父亲回复得很快,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天气)
——沈星竹无心关心那个女的是谁
照片与谎言
他继续往上翻,指尖越来越冷——
「出差」的定位在本地酒店;
「加班」的自拍里,镜角映出一抹裙摆「应酬」的账单下,藏着双人份的晚餐。
最刺眼的是半年前的一条:
「如果当初先遇见的是你就好了。」
父亲这样写道。
——而那天,是父母结婚纪念日。
当然他自己永远都不会记得
手机突然震动,新消息弹出:
「明天老地方?我穿你送的那条裙子。」
我最后的心理防线崩塌
沈星竹的视线模糊了。
他想起晚饭时父亲严肃的脸:"小竹,你要懂事。"
父亲很看重他因为他成绩很好,在外面他是生意交集的话题,他很骄傲的一个成绩好的孩子,也只是成绩好……
想起母亲红肿的眼睛:"你爸只是工作太忙..."
想起沈既白小心翼翼藏起的求自己去开家长会——因为"不想给那个家里添麻烦"。
洗手间传来冲水声。沈星竹迅速锁屏,把手机放回原位。
父亲哼着歌走出来时,他正站在窗前,死死掐着自己的掌心。
"还没睡?"父亲拍拍他的肩,"牛奶热好了,去喝吧。"
沈星竹最终什么也没说,于是这个秘密他守了7年,他知道如果自己说实话,父母离婚,总有一个要跟妈妈,他也知道妈妈赚钱不容易不想让她受苦也不想让她伤心,他想以后自己有了能力会把真相告诉他们,自己来抚养妈妈和弟弟。
但第二天清晨,弟弟发现哥哥的书包上多了一道深深的指甲痕,像是要把什么捏碎在掌心里。
沈星竹盯着屏幕,直到光亮自动熄灭。
窗外,沈既白小小的身影正跑进小区大门,书包带子滑下一侧,手里还举着什么——像是学校发的奖励糖果。
沈星竹抹了把脸,起身去热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