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城堡底的虫巢入口彻底暴露、塌陷。
“她出来了！”
吕卡正要探头查看，整座城堡突然发出鲸歌般的低频轰鸣——寄生兽在屠于曼身后！
紧接着甬道塌陷。
吕卡按照屠于曼的命令瞬间爆破。
爆炸冲击波掀飞了整个世界的寂静。
虫巢内壁的肉质褶皱剧烈收缩，黑暗嵌满虫卵的甬道轻易被火光冲击。
大地颤动，地面瞬间塌陷。
地震了。
爆炸发生的时候，施黎娜没看到屠于曼，她距离爆炸源——那两个人最近。
一声可怖的巨响过后，冲天的火光扑面而来照亮长夜，蘑菇云裹挟着虫卵黏液冲天而起，海水倒灌形成的环形波凝固在半空还没来得及淹没这片空地，就被骤然拔高的热量煮沸蒸发。
施黎娜的第一反应是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紧接着被受到爆炸冲击飞过来的吕卡砸翻在地上。
两个人的重量连带着漫天落下的建筑垃圾一起把薄薄的地面压塌。
数条副本官方播报同时响起，把被震晕的玩家们唤醒。
【玩家夏新珠，死亡。】
【当前副本进度——99.7%。】
【请玩家们再接再厉，尽快通关副本。】
灾难过后满目疮痍。
沸腾的水气四处游走，一瞬间将城堡内外的生物蒸熟，空气里飘着炖肉的香气。
地上到处是或焦黑或软烂的尸体，虫子的、秃鹫的、人的......
城堡的地底坍塌，地面下陷，露出庞大虫巢的冰山一角，各种曲折的甬道暴露在日光下，粘液混在土壤里散发恶臭。
数百亡灵围在爆炸坑的边缘，低头冷眼盯着地底的焦土。
有人诅咒所有罪恶在阳光下暴晒，让冤死的阴魂得以窥见天光。
地底深处，羸弱的心跳声不停。
母虫没有全部被炸死。
这只寄生兽的身体实在太庞大，即使00号和吕卡一起把所有的火力都往它身上放，寄生兽的身体还是有没有被覆盖到的地方。
它的尾巴尖没有完全被烧焦，那截尾巴里有他的3个心脏。
——屠于曼的任务没有彻底成功。
这就是S级副本，寄生兽亲手交给她的死亡通知书。
副本没有胜利，但是玩家全都自由了，这或许能聊以慰藉。
这场爆炸打破了束缚她们自由的牢笼，杨琼的身上有一个防护层，隔开所有攻击，因此此时最是从容。
但这仍然让杨琼不满。
“进度99.7%？”
她像是僵尸一样从废墟中伸出手，掀飞身上的大理石块，面色阴沉。
夏新珠进副本前就提醒她吕卡的危险性，是她大意了，没想到那个玩家会把吕卡放出去。
到底什么来头，仅凭两个人就把副本弄成这样。
对于这样的危险分子，她必须把她们吸纳进来。
杨琼抬头，看到百米上的地面亡灵围堵在上面——海水迟迟不用涌进来，形成一层水膜，亡灵们悬在爆炸坑边缘，数百张半透明的脸贴着水面俯视，像贴在培养皿外的观察者。
杨琼不甚在意地低头，虫巢被炸毁，但是可以从这些烧焦的甬道残骸看出来它原本的结构。
正好夏新珠那个废物死了，就让吕卡和那个女玩家来代替她。
杨琼的主意打得很好。
身边冒出头的玩家很多，除了夏新珠，倒是没有其她玩家死在这场爆破中，副本官方的死亡播报没有再出现，但是玩家确实全被埋在废墟下面了。
“还差临门一脚。”杨琼冷静地想，既然有别人帮她走了99步，还识相地停下了，这最后一步，还是交还给自己吧。
杀死这只寄生兽的最后一击，就交由自己来完成。
爆炸留下的热度和水蒸气短时间内无法消散，灼人的热度让人以为自己身处地狱。
杨琼不在乎废墟里玩家的伤势和性命，径直踏上地底废墟，一步一步走向顶端。
寄生兽的残余部分在哪里？
杨琼的身份特殊，比谁都更了解副本生物的弱点，现在副本进度只剩下1%，寄生兽羸弱得不能再羸弱，现在趁虚而入最合适不过，说不定能试着驯服。
杨琼向来喜欢挑战这种不可能的事情。
换上高级隔热服的她登顶，俯视这堆大理石像是在俯视一堆垃圾，她的双眼亮起蓝色的幽光，人形探测器一样转动头颅。
淡蓝色光幕顺从地铺展开，九具玩家躯体在废墟中显出橙红轮廓，而某个空洞区域正渗出沥青状物质。
不补刀已经是杨琼的仁慈。
除了死亡的夏新珠、单森宜和张琪，穿透级红外线成像显示附近有9个玩家，数量上对得上。但是...
杨琼把每个玩家对号入座，没有找到当时闯进自己房间的玩家。
有意思。
怪不得父亲让自己来这个副本。
寄生兽的成像比较特殊，无法以具体的形状出现在杨琼的视野里，但是会呈现一种特殊的能量波动。
她捕捉到了这份异常的能量波动，果然和自己想象中的一样羸弱。
杨琼跳下废墟稳稳落地，直奔寄生兽的所在地去，遮天蔽日的建筑垃圾挡住她动手的路。
杨琼伸出手，像是什么超级英雄一样对着这堆废墟捏紧手指，机械手套虚握的瞬间，三十吨建筑残骸化作齑粉簌簌落下。
黛绛运气好，正好在这堆石块下面，此时刚好被解救出来。
“杨队！”她从这堆灰尘里爬出来，对着杨琼露出恭敬的神色。
杨琼甚至没有停顿，继续捏碎下方的废墟，“重载热成像。我要看它怎么装死。”
爆炸冲击波掀开地壳的瞬间，苏艾因和岑青毫无防备，被炸伤的同时，岑青拉着苏艾因和隔壁的玩家成温一起飞出来，避免受到蒸汽的冲击。
现在岑青的玩家天赋透支得太厉害，只能停在废墟上，看着杨琼掀飞这些碎石砖块。
大家都或多或少地被爆炸冲击，身上出现烫伤，但死不了。
别把那两个玩家给砸死了。岑青心想。
成温心怀感激，马不停蹄帮岑青疗伤，治愈光晕绽开，淡绿色波纹堪堪裹住三人。
苏艾因说：“看头顶，海水被亡灵挡住了。”
爆炸的余烬还没有熄灭，因此爆炸坑此时很明亮，上面的海水不断翻滚，像是麻药就要灌下来。
“你们都会游泳吧？”成温看着并不熟悉的两人弱弱问。
乐尚从她们身后的废墟中翻开碎石块爬起来，拍拍自己拿身上的灰，故作轻松：“夏新珠是被炸死的。”
这次的爆炸虽然突然，但是玩家们的在副本里随时处于备战状态，夏新珠再怎么菜也不该被玩家炸死。
乐尚从废墟里抽身，解答了大家的疑问：“她的房间好像是爆炸源之一，有人往她的房间按了炸药。”连带着她房间周围的自己受到波及，身上被撩起一身水泡。
岑青若有所思，猜测这个把副本搅得天翻地覆的玩家换夏新珠有什么仇。
“我帮你们治治烫伤。”
成温不是攻击型玩家，爆炸发生的时候她被隔壁的苏艾因护住了，现在也该反过来治疗其他玩家。
“还有我...需要治疗。”
沙哑的呼救声从瓦砾传出，三人脚下的废墟中又伸出一只手。
苏艾因退开两步帮那人把头顶的大理石块搬开，下面的人才得以冒出一个头。
“谢了。”
官思霏半截身子终于出来，混凝土碎屑从发间簌簌落下时，她冷不丁说：“寄生兽还没死绝，我听到地下的心跳了——”
琴鸟的听力极佳，一瞬间的爆炸声冲击得官思霏的耳膜流血，无法辨别出爆炸发生的时候源头到底在哪里。
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官思霏的眼睛和耳道里都是血。
她听到自己对着把自己挖出来的苏艾因和岑青说：“爆炸发生之前，我听到有两个玩家下去了一楼，现在她们应该被废墟埋住了，埋得挺深。”
“如果可以，最好还是救一下她们吧。”
能凭一己之力把副本进度拉到99%的玩家，要是被这些石头砸死压死就太可惜了。
“先救人。”岑青甩开碎石：“等杨琼把这些废墟碾碎。”
“那个人是杨琼？”官思霏刚刚从地下钻出来，还没缓过劲，就听到这样的消息。露出见了鬼一般的神色。
成温：“杨琼是？”乐尚也茫然地看着她。
官思霏见乐尚和成温都不知道这个名字，抿抿嘴没有细说，只道：“一个心狠手辣的玩家。”
副本只剩下1%的完成度，其他玩家休养生息的时间里，杨琼已经把废墟掀开了一个大洞。
“她这样真的不会砸死下面的玩家吗？”成温看了心惶惶然地问。
其他三人沉默片刻，杨琼的动作很快，伯爵房间的地面就要被掀开了。岑青率先起身：“下去看看。”
苏艾因：“说清楚心跳声的方位。”
官思霏盯着远处塌陷区：“东南17度，垂直深度12米有两个，应该是玩家。东南21度，垂直深度53米有三个，像是寄生兽。”
“快点吧，杨琼在玩拆迁呢。”
众人随她视线望去。数十米开外，杨琼的机械手套正捏着剩下的承重柱残骸，玩家黛绛亦步亦趋地捧着能量检测仪。
汤颖青的房间在顶楼，收到爆炸波及最小，直接被炸到地面了，身上除了一点擦伤和烫伤什么事都没有。
屠于曼死了，但是这些人都不知道。
汤颖青很幸运地没有受到爆炸波及。
她的玩家天赋毕竟是生命感知，屠于曼逐渐断气的时候她就有所感知，但她不清楚屠于曼被炸到了什么地方。
前面有杨琼开路，汤颖青无声跟上，只能肯定屠于曼的尸体肯定和寄生兽离得不远。
她找寻屠于曼良久，一双手挖得血迹斑斑，抬头看到有其他玩家在废墟里找人，面上有些茫然地想，这些人倒也不是全没良心。
寄生兽还没有死，被关在房间里的玩家对它一无所知。
除了绝对自信的杨琼，其他玩家都想先把当时和寄生兽对抗的屠于曼几人救上来。
副本官方没有发布死亡通知，那就是人还活着。
她们并不知道屠于曼作为编外玩家，即使死了也不会有死亡播报。
重死了。施黎娜不耐烦地想。
上面应该有玩家在挖，施黎娜感觉身上的重量渐渐减轻了，她终于有了活动的力气，先把压在自己身上的吕卡推开，露出上面的大理石板。她的运气不错。
两块大石板形成一个夹角，刚好有施黎娜躺着的空间。
吕卡的运气就不太好了，被石头砸了不说，到现在还晕着。
黑暗中，施黎娜摸向自己颈间，抓回一捧已经断开的项链珠子，她眼神幽幽的盯着手心的东西片刻，然后翻手让这些珠子随着重力坠下。
乳白珠子滚落砸在自己身上。
这代表莉莉丝魂飞魄散了。
她的身前湿淋淋的，腥味极其浓重，大概是吕卡的血。
她还没有看到新生的亡灵，但是施黎娜记得，爆炸发生的时候，寄生兽就在那个玩家的身后。
施黎娜无甚情绪，想：那个玩家应该已经死了。尸体应该就在不远处。
她到现在还不知道屠于曼叫什么。
施黎娜听着上方传来的窸窣声响，意识到有玩家找来了，伸手挡住自己的眼睛和口鼻迎来炽热的火光。
灰尘和潮湿闷热的水汽跟着空气一起扑面而来。
杨琼居高临下，盯着两人，眼里欣赏和杀意参半。
她没有给施黎娜眼神，只是看向昏迷不醒的吕卡，蹲下来拍了怕她糊满血的脸。
“还没醒？”
废墟地下12米的位置被杨琼清理出一片空旷的平台。她问：“寄生兽在哪儿？”
“地底。”
废话。
“啊啊啊啊啊！！！！贱人！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很聒噪的声响，但是身边的杨琼和黛绛都没反应，施黎娜不得已抬眼，看到一条极为愤怒的亡灵。
夏新珠死了，但是灵魂意外地还没有消散，除了施黎娜和作为同类的城堡亡灵，没人看得到她。
她骂骂咧咧，此前对身边所有人都不甚在意的态度终于消失，无比破防，不敢相信自己已经死了。
她像是认定屠于曼害死了自己。
废物。
施黎娜冷着眼挥了挥手，一条魂魄的痕迹也就这么被抹去。
杨琼继续往下挖。
爆炸坑里飞进来几只秃鹫，盘旋在海域地之间，地上都是尸体，屠于曼不在其中，她被埋在了虫子的洞道里。
她所在的位置不深，当时被爆炸冲击飞出来了，大概只在地下半米的位置。
屠于曼比吕卡和施黎娜被埋的位置更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身边的废墟被人反复地翻掘，屠于曼却像是被完全忽略了一样，像是一个用完即废的炮弹碎片一样，没有被人捡起来。
就好像做了报废处理，半个身体埋进土里，整个身体被爆炸的余韵烘得暖暖的，没有呼吸和心跳。
被烧焦的头发糊在流血流脓的皮肤上，双目紧闭。
“不行，根本杀不死这些寄生兽!”黛绛脸色苍白道。
杨琼带着玩家清理出了寄生兽附近的平地，地底五十米的位置。
虫子的尾巴找到了，但是杨琼的玩家天赋对它没用。
其他人更是废物，这么多玩家，居然愣是没有一个能伤害这些寄生兽的心脏的。
距离成功就差临门一脚然而无法寸进的茫然让她心烦，即使心烦，杨琼的眼睛依然没有一点感情。
她垂眼凝视昏迷的吕卡，机械手套扣住对方下巴时发出金属摩擦声，血痂簌簌落在残破的防护服上：“玩家天赋枯竭？”
杨琼的神色可怖，“要不再试试呢？”
吕卡嘲笑：“最后这点寄生兽都解决不了，一群废物。”
杨琼指节忽然发力，吕卡颈骨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
吕卡一边吐血一边意识到自己现在也是个废物，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惨惨的笑了一下，血沫顺着防护服裂口渗入地缝。
她对着杨琼双手一摊：“枯竭了就是枯竭了，你们能杀杀，不能杀，我们就都死在这里好了。”
秃鹫群掠过时掀起腥风，某只食腐鸟爪间坠下半片人皮。
秃鹫掠过被炸熟的人，只挑虫卵去啄。
屠于曼对周围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她陷入了深深的昏迷。
嗒——嗒——嗒——
“玫瑰？！玫瑰！”
女巫的尖叫混着咳血声，半是痛苦半是解脱，00号就是被这样凄厉的声音从死机中叫醒，从身边其他玩家不虞和失望的表情中猜测出屠于曼冲刺通关副本失败了。
【屠于曼！屠于曼！你快醒醒！】
月光透过海水照在废墟上，空旷的地面传来脚步声，莹白色的光点脱离疯涨的海浪涌向爆炸坑，朝废墟钻去。
岑青第一个发现，瞪大眼睛推了推苏艾因：“能量站！这个副本是——”
“是屠将军葬身的副本！”
岑青猛然惊醒：“那个玩家，是屠于曼！”
“救人！！！”
岑青和苏艾因并不知道杨琼也在这个副本里。
被废墟掩盖的杨琼听到了两人的对话，猎奇疯狂的笑容——屠邈的女儿，居然在这个副本里！
【屠于曼，你快点醒啊！杨琼要来杀你了！！！】
00号哭嚎着，没有发现一些微弱的光点开始在屠于曼的身体边上聚集。
‘别怕。’
沈元琅感觉自己可能是幻听了，他怎么好像听到了屠邈的声音？00号虽然没见过屠邈，但是他的数据库里有屠邈的声音模型。
‘别怕，孩子。’
【屠将军？！】
‘是我。’
初代玩家里的领导者，是整个人类的主心骨，00号终于冷静下来，看到了屠于曼身边的能量光点——供能站认可屠于曼了？
施黎娜盯着一个方向，眼睛发直。
屠于曼没死，她看不到屠于曼，但是屠邈真的死了，施黎娜看到了这位初代玩家的亡灵。
即使是死亡的屠邈，力量也强大到了一种堪称可怖的程度，施黎娜盯着她，像是站在恐怖的野兽身边，身体僵直无法移动。
——一动就被会发现咬断脖子的。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恐惧过。
屠邈跪坐在地上，手里虚虚环抱着什么，像是抱着一个孩子。
施黎娜突然产生了一种恐怖的直觉——屠于曼在她怀里。
不少寄生兽在屠于曼的背后发育完全了，几十张嘴作为寄生物从她的背后冒出来，然而屠邈的手一贴上去，这些破壳的寄生兽像是经历时光倒流一样不断萎缩直到变回虫卵。
‘等副本结束，你带她出去找影安，她的身上被寄生兽盛放了【恶意】，有些时候会收到蛊惑控制不好自己，你照顾好她。’
00号没有想到屠邈甚至不把屠于曼就救醒，叮嘱的话也是这么简短，【屠将军——】
‘别怕，不会有事。’屠邈安抚地摸了摸沈元琅的头，‘你做得很好。’
得益于玩家特殊的身体状况，屠邈死的时候看起来不过三十余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
施黎娜瞳孔地震，看着那只强大的亡灵朝自己走来，她完全来不及反应，对方就已经到了自己身边。
屠邈低下头，盯着施黎娜看了很久，半晌才反应过来施黎娜被自己吓到了。
屠邈说：“抱歉，我忘记你能看到我，吓到你了。”
屠邈作为亡灵存在太久，除了施文心外，施黎娜是第二个能看到她的人。
她像是怀念一般：“你和你的妈妈长得很像。”
苏艾因突然皱了下眉，一股难以言喻的直觉涌上心头，她猛地回头看到了施黎娜，她盯着虚空身体僵硬。
她在干什么？
施黎娜能看见亡灵，她是不是看到屠于曼的灵魂了？
施黎娜从来就是孤儿，闻言猛地抬头：“你是谁？！”
屠邈笑了笑，没有说自己的名字：“你可以叫我干妈。”
屠邈说：“你的母亲以前经常来这个副本看我，森林里的树屋里有不少她的东西，可惜现在被海水淹了，如果你想要的话，我会把那些东西当成通关副本的奖励给你。”
“你在和谁说话？”苏艾因匆匆赶来，“是不是她？！”
屠邈见来人，突然一愣，苏月寻和顾峙仁的孩子也在？
这是顾峙仁安排的？
施黎娜不清楚这个强悍的亡灵到底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却迟迟没有拒绝，只是道：“我们杀不死寄生兽。”
赶来的苏艾因和岑青看不到屠邈的灵魂，只看到施黎娜对着空气喃喃自语，神色越发严肃。
“不用你们来。”屠邈伸手想要摸施黎娜的头，被她警觉地歪头躲过，她叹了口气，没有强求，换了个方向拍了拍苏艾因的肩膀。
苏艾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物质同化让她隐约感受到了屠邈，她瞪大眼睛，意识到这个人不是屠于曼。
这是一个很强大的存在。
感觉有点熟悉。
屠邈死亡的时候已经年过半百，尽管皮囊因为躯体更新而迟迟不变老，但心灵已经被副本磨砺得再难生出什么情绪，然而此时面对着这些好友们留下来的孩子，却流露出满足和俏皮的意味。
屠于曼对着施黎娜说：“有人想杀死这只寄生兽很久了，把机会让给她们吧。”
来自屠邈的能量光点被屠于曼彻底吸收，屠邈消失了，就和她来的时候一样无声无息。
“是谁？”苏艾因拉住施黎娜，不问个清楚誓不罢休。“你在和谁说话？”
施黎娜眼前突然一暗，但是并不在意，盯着苏艾因，那个亡灵明显认识自己的妈妈，也认识眼前人，所以她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你说话！”苏艾因见施黎娜麻木不仁的样子捏拳想动手，却被岑青拦下。
岑青皱眉：“你看，有人来了。”
女巫的破烂的裙摆拖在地上，佝偻的背脊上不见了压着它的东西，重新直起来。
虫巢崩塌的轰鸣惊醒了记忆。
母虫的尾巴被埋在了地底，如果不毁掉它，死去的亡灵就无法安息。
S级副本莉莉丝的邀约，送走多少人类和玩家，现在，可以结束了。
她从袖口掏出一管亮晶晶的荧光物质，百年前，树屋的主人为她留下了这个东西，让她等一个可以毁掉城堡的人来。
现在城堡已经被毁了。
女巫不太记得自己的名字了，但是她记得百年前死去的每一个渔女小姐的名字。
“海伦！丽贝卡！多萝西！”
“塔莎莉亚！”
“阿格尼斯！”
“......”
生而贫穷，难道就要被就要被践踏吗？！
19个从贫穷渔村被贩卖来的渔女，遭受半人半寄生兽的禽兽惨绝人寰的虐杀。
被海风腐蚀的十字架像是耻辱柱，一天不杀了虫子，她们就无法安眠。
该结束了。
特蕾莎的指尖在颤抖，那些被海风腌渍过的名字却清晰如昨：
“凯瑟琳——”
“格特鲁德！”
“丽贝卡！”
废墟里浮起白色的光点，每喊一个名字，女巫苍老的脸便划过一道泪水，眼里燃烧仇恨的烟火。
最后的名字在喉间爆发：“莉莉丝！！！”
近百个名字一一喊出，被炸药捣散的亡灵重聚，她们发间缠绕着渔网与珍珠，裙摆浸透血色月光，百道光束冲天而起，亡灵阵散开，海水灌入——
炸药的硫磺味被海风揉碎。
那些东西摧毁不了她们。
罪恶不死，亡灵不散。
特蕾莎的指甲抠进掌心。将近百年前的一晚噩梦，她是唯一的幸存者。
她拔开药剂的塞口，将她数百年的心血倒在脚下裸露的土地。
跨越百年的花盆碎片被她拾起，
“我——特蕾莎，以月相见证！以女巫之名！诅咒所有仇恨得以终结！诅咒所有罪恶在阳光下暴晒！诅咒我与我的姐妹，以亡灵之躯献祭，将屠刀刺进虫子的心脏！”
瓷片划破喉管，鲜血溅出洒在地上亮晶晶的粘液上。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空气被撕扯。
亡灵们裹挟着咸腥的复仇气息，飞进地上那滩粘液里，把透明的虫液染成了紫红色。
“诅咒所有黑暗曝于烈日！”
粘液开始蠕动，亡灵恐怖的复仇意愿带着它往地下钻去，顺着莉莉丝的残余的脉络注入虫子的心脏。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绝望的生者花了一百年才想出来解脱的办法。
好在，成功了。
长达一百年的罪与恨，终于结束了。
海水倒退，废墟之上，玫瑰园里鲜花盛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