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于曼最后一个跳出战圈，回头一瞥，燃烧的沙坑里冒出许多形状奇怪的沙尖，正在迅速覆盖她们先前战斗的痕迹。
“你的玩家天赋使用场景很多。”屠于曼转头对佟万艳说，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屠于曼？”岑青突然发声。
她看见屠于曼眼白里浮现出黑色的细丝，正缓缓晕开。
岑青的蛾翼突然收拢，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岑青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克制的警惕：“你的眼睛？”
屠于曼没有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但她从岑青眼睛的反光里看到了，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她的眼球，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被黑色的黏稠液体覆盖。
她下意识地用手去揉眼睛，却只摸到一片黏腻。
“寄生兽的一部分滴进去眼睛里了？”岑青没等她反应过来，突然抓住她和佟万艳的后领，猛地腾空而起。
她们原先站立的位置，沙粒迅速凝结成粗糙的手臂，从地面钻了出来。成千上万具流沙人正从地平线涌来，缓缓升起，密密麻麻，让人头皮发麻。
“wo靠，这数量不对吧？这些年这里死了多少人啊？”佟万艳瞠目结舌。
“我们先离开这里！”岑青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急迫，但语气依然冷静。她的翅膀快速煽动，带着三人迅速升空。
屠于曼的战斗本能还在，虽然感到困惑，但她知道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她迅速调整身体状态，让岑青能轻松一点。
屠于曼只能感觉到寄生兽，感觉不到路卓菲：“找找附近有没有一个人类小女孩。”她确信这次任务能这么顺利，肯定有路卓菲的功劳。
但路卓菲现在到底在哪里？为什么会出现在方舟世界？
屠于曼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想岔了，路卓菲作为寄生体，本来就一直在副本世界里。不管怎样，她现在一定离自己不远。
“这里危机四伏，一个普通小女孩不可能出现在这儿的，你说的人是玩家吗？”岑青一边煽动翅膀，一边问道。
“是副本原住民。”屠于曼回答。
岑青一个人充当飞行器，带两人迅速升空，从高空俯瞰地面不断冒出来的流沙人，才真正感受到这场景的震撼。岑青带着她们远离这片沙丘，直到那些流沙人变得渺小如蚂蚁，才稍微松了口气。
身后的危险不断退去。
“这些流沙人很难缠。”岑青淡淡的声音从两人头顶传来：“拟态初期的流沙人智能勉强看出个人形状，但是后面的他们能够变化样貌，栩栩如生，让人难辨真假。”
“流沙人利用这种特性欺骗玩家的信任杀死玩家。”
“如果不是这次我们出来带着培养默契的任务，基地在放任玩家进入副本城市冢之前就会叮嘱玩家，从进入副本沙源开始就要分头行动，禁止和队友一起。如果玩家互相碰面，必须主动分开。”
“这样一来，单独行动的玩家如果在这个副本里遇到任何其他玩家要求同行，都能准确判断出对方流沙人的身份，将其杀死。”
“现在说说看吧，你的眼睛怎么了？”岑青说：“寄生兽的组织进入人体很危险，它可能会选择你进行寄生。”
屠于曼眨了下眼睛，想起来这东西不是刚才滴进去的，分明是之前在阳明一中就进了她的眼睛，屠于曼以为它早就被副本官方的躯体更新机制消杀完了，没想到这东西居然寄存在自己的眼睛里这么久。
“我不太清楚这是什么情况。”屠于曼说：“这些黑色的东西是我的前几个副本进我的眼睛的，我也是今天才知道这些东西还在。”
“待会儿问问孟影安，他可能会知道。”
佟万艳眼睛都瞪酸了也没在下方的地面看到任何活动物存在的痕迹，“如果找不到你说的人怎么办？”
岑青补充：“我没有在下面发现任何人的踪迹。”
佟万艳说：“你可以相信岑青，她对生命的感知范围包含了副本原住民。”
岑青没有问屠子曼为什么要找这个人，也没问找她为了什么，只是说出自己的顾虑：“据我所知，城市里几乎没有副本原住民，仅有的一部分也聚集在生产带的原料运输路线上。你要找的人可能会在那儿。”
岑青大致判断了其他队友的行进方向和生产带的方向，问：“那儿离这里有一段距离，但并不算远。你要过去看看吗？如果要的话，我们得原路返回。”
“不用了，去找孟影安他们吧。”屠于曼说。
在这样一个沙漠里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既然寄生兽已经被杀死，路卓菲现在的情况不至于太差。
屠子曼做了决定，提醒岑青：“刚才那只寄生兽有一个特性和这个剧本里的寄生兽一样，就是渴水。现在这只寄生兽死了，它的同类肯定会找过来继承猎物。”
“我明白了。”岑青说话的同时翅膀放大一倍，飞行速度更增，“注意地面的动静，不要错过城市冢核心区的入口。”
佟万艳突然开口：“我看到他们了。在下面。”
岑青的目光扫向佟万艳手指的方向，身体停滞在空中，黑夜中在高空寻找人不简单，下面孟影安三人的身体只剩下黄豆大小，而且很暗。
佟万艳嘟囔：“怎么这么快就追上了？他们也太慢了，是刚刚遇到异种了吗？”
佟万艳刚想对着下面喊人，左边突然伸出来一只手，捂住了佟万艳的嘴。
屠于曼轻轻摇头：“不是他们，是流沙人。”
屠于曼说：“我留在孟影安身上的空间块已经和我断开联系，他们应该是进了真正的【城市冢】。”
“应该是。”岑青收住自己准备俯冲的动作，她向屠于曼解释：“一般来说，不是死亡在这片土地上的玩家是无法被流沙人模仿的，所以佟万艳才会掉以轻心。”
但那是很多年前的情况。
现在副本沙源极有可能发生了进化。
继续往前。
屠于曼看向下方茫茫的大漠，城市废墟的碎片出现得越来越频繁：“如果他们进了副本，不可能不为我们留下线索。”
她说：“飞低一点，找找他们的脚印。”
“估计没用。”佟万艳摇头：“你可能没注意，我们脚下的流沙是活的。脚印能不能留下得碰运气。”
“我先飞低看看。”岑青说。
佟万艳猜得没错，她们刚刚待的地方一点儿踪迹都没有了。
佟万艳说：“你先把我们放下去，在这上面飞着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副本入口。”
“奇怪，就算他们是在意料之外进的副本，也不该一点踪迹都没留下。”岑青皱着眉，仔细回忆着之前的场景，试图找出遗漏的细节。
三个人把方圆十里搜查一遍，没有任何发现。
佟万艳挠挠头：“现在我们往哪儿走？”
岑青额头上出了点汗，眉头皱得很深，她抬眼扫过佟万艳，转向屠于曼，“你有什么看法吗？”
“我？”屠于曼思考片刻，抿了一下嘴唇，“我们现在还在副本沙源里，所以如果摒弃你们提供的线索不论，我会先解决掉副本【沙源】。”
既然叠加态的副本难处理，那么就把它们分开，变成单一态。
“这样的工作量太大了。”岑青说：“我们的时间不够。”
“不够吗？”屠于曼思考片刻，斟酌着反问，“可我们这次出来的主要任务不是【城市冢】。”她冷静地分析着任务的优先级。
屠于曼说：“你们心知肚明，你们这次出来的目的是为了拉拢我。”她直截了当地戳破了方舟基地的意图，眼神锐利而坦诚。
“啊？这……”佟万艳挠挠头，“还有这回事？怎么没人和我说？不，这不对吧？你不是屠邈的女儿吗？孟影安和巫与云不是要把基地给你吗？你不是本来就和我们一边的吗？”
屠于曼眉头一皱，看佟万艳的眼睛复杂中带着同情。
岑青：“你说得有道理。”如果能够陪着屠于曼多扫荡几个副本当然更好，岑青略一思索，点了点头，同意屠于曼的计划。
既然是想解决【沙源】，现下她们的目的地就清晰了许多。
“我们哪儿也不用去。”岑青收好自己的翅膀，站成一个哨兵，“这个副本的寄生兽会自己走向有水分的一切活物，等着就好。”她冷静地分析着副本的机制，继续说：“但是如果运气不好，我们可能要等很久。”
“如果先来的是流沙人呢？”屠于曼问。
“那就杀到那只骆驼出现。”佟万艳豪气万千，红色发带在那风里飘摇，双手叉腰，一副无所畏惧的二世祖样子。
岑青叹了一口气，对口中三天两头打打杀杀的佟万艳感到无奈。“你沉稳些。”她轻声说道。
“嘿嘿，”佟万艳耸肩咧嘴：“那你有什么办法吗？”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岑青似乎总是不动如山，看着淡漠又沉稳，性感极了。
岑青低下头，垂眼睛思考，然后抬起头：“发生异变的骆驼刺会倾向于寻找已经受伤的猎物，虎口夺食。”她冷静分析副本生物的习性，眼神中带着一丝专注。
“所以理论上来说，有大面积伤口的玩家更容易遇到骆驼刺。”岑青看了一眼屠于曼，“我来。”
“什么你来？!我来。”佟万艳话毕就在自己的手臂上划开一道伤口，匕首划过小臂，瞬间鲜血奔涌。
屠于曼确信那一瞬间自己在岑青的额头上看到了暴起的青筋，她的嘴唇微微张开又无奈地抿起，叹了一口气：“你沉稳些，不要再先斩后奏。”
......
副本【沙源】，寄生兽骆驼刺，寄生在一只游荡型巨型骆驼身上。它会往有水源的地方移动，吞噬包括富含水分的植物和动物。
这只巨型游荡骆驼果然很喜欢鲜血，在佟万艳划开自己伤口之后的十分钟内，她们四周陆陆续续出现一些不算强悍的异种，都不用屠于曼出手，佟万艳扛着伤口自己就解决了。
十五分钟之后，"来了。"屠于曼忽然开口。
紧接着三人的东北方向传来震耳欲聋的脚步声。
“我靠什么鬼东西，它又长大了？！这得有六十米高吧？”
她眼看着地平线上那栋“大楼”摇摇晃晃地朝她们走过来，那分明是一只骆驼，可它身上却长满了诡异的尖刺，像是披了一身带刺的盔甲。
“这大坝的是那只骆驼？！”佟万艳忍不住爆了粗口
“别说脏话。”岑青皱着眉头，压低声音问屠于曼：“怎么打？你还有余力吗？”
屠于曼之前在青天露的那场战斗，简直惊为天人，可刚刚对付那只沥青似的寄生兽时，她看起来又像是有点吃力。岑青对屠于曼的实力评估还在上下起伏。
“放心，有的是力气。”屠于曼的漆黑发尾在热浪中翻涌，像一面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她眼神里透着一股狠劲。
屠邈留给她的能量还没完全消化，而战斗正好能加速这个过程。每耗尽一次玩家天赋能量，屠于曼的天赋边界都会被拓宽。
“这只骆驼虽然大，但没刚才那只寄生兽强，否则不会被它占了领地。”屠于曼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那只巨大的骆驼。
“你先休息。”她转头对岑青说，“植物都怕火烧，火焰对它有天生的压制作用。佟万艳，你和我上。”
“有个问题，它太大了，我的火焰射程和范围不够，我的火够不着那家伙，需要你帮忙。”佟万艳说。
“当然。”屠于曼闻言抬头，她屈指弹开镰刃上黏着的沙粒，“我们得先找到寄生兽——那只骆驼刺躲在哪儿？”
两人同时转头看向半空。
“岑青，你能感觉到吗？”佟万艳仰头眯眼，武器铁链在沙地上拖出蜿蜒灼烧的痕迹。
“好像可以。”岑青突然挥动翅膀，径直飞到天上，翅膀给天空增添了一抹亮色。紧接着，她指着一个方向大喊：“左前蹄！”
屠于曼和佟万艳立刻会意。佟万艳点了点头：“知道了，你歇着，剩下的我们俩来！”
佟万艳的锁链突然绷直成血色长弓。她单脚蹬住链条中段，靴底与烧红的金属接触时腾起青烟：“走你！”她扯动锁链，一节赤色锁链如离弦之箭破空而去。
“借个火！”屠于曼突然甩出螳螂巨镰，巨镰精准钩住锁链末端的环扣，空间折叠引发的涟漪让空气发出玻璃碎裂般的脆响。火焰顺着交缠的武器攀上镰刃。
不需要更多交流。佟万艳腕间发力，锁链绞着巨镰划出烈焰轨迹——佟万艳把镰刀连同锁链一起送出。
屠于曼发动空间折叠，整个人借着惯性荡向半空。
屠于曼在空间折叠的银光中消失，下一秒就出现在寄生兽身边。寄生兽感应到危机，骆驼腿部突然炸开无数尖刺。但屠于曼比它更快，火焰镰刀精准地钉向这只巨型骆驼的前蹄。
刀刃接触骆驼刺本体的刹那，佟万艳突然发力。
原本笔直的铁链突然像蛇一样游走，将寄生兽的前蹄死死绞住。火势瞬间蔓延开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烧焦的味道。
火势蔓延。火焰瞬间点燃了寄生兽的表皮，发出“滋滋”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味。
“漂亮！”佟万艳甩着锁链，兴奋得像个孩子。她刚想冲进战斗中心，却被屠于曼用镰柄勾住了后衣领。空间涟漪在她颈后绽开，硬是把她拽回了防御圈。
“等。”屠于曼盯着开始进入暴走状态的寄生体骆驼，语气冷静，“寄生兽受不了高温，等它冒头。”
屠于曼话音刚落，被火焰缠绕的左前蹄突然自行断裂。
寄生兽发出汽笛般的嘶鸣，那声音刺耳得让人头皮发麻。被火焰缠绕的左前蹄突然爆开，飞溅的却不是血肉，而是无数蠕动着的灰褐色根须。每根枝条上都长满倒刺，像千万条毒蛇朝两人窜来。
寄生兽本体终于暴露在众人眼前。
“这些根系都是寄生兽？”佟万艳的锁链绞住主根系，猛地往自己方向一拽。伤口崩裂的血珠在火焰里炸开，把整片根须网烧成了橙红色的灯笼。
一根带刺的根须突然刺向佟万艳后心，却在距离皮肤一寸处僵住。
屠于曼的身影从虚空中浮现，镰柄正抵着偷袭的根须：“莽。”她冷着脸吐出评价，手腕轻抖，银光闪过处，方圆三米的骆驼刺齐根断裂。
“大意了”佟万艳的嘴角上扬，露出一丝兴奋的笑容，“找死。”
佟万艳兴奋地挥舞着锁链，火焰在她的武器上跳跃，寻找寄生兽的本体。
这次不用提醒。佟万艳的锁链已绞住那团试图缩进沙地的灰影，屠于曼的镰刀紧随其后钉住退路。
寄生兽痛苦地嘶吼着，它的身体开始剧烈地扭动，像是在试图摆脱火焰的束缚。那些灰褐色的根须在火焰中不断挣扎，但最终还是被烧得焦黑，纷纷掉落。
“别让它跑了！”屠于曼的声音冷静而坚定。她的镰刀在空中划出一道道银色的光芒，每一次挥动都精准地斩断寄生兽的根须。她的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仿佛她本身就是一把锋利的武器。
岑青站在一旁，眼神紧紧地盯着寄生兽的每一个动作。她的翅膀微微扇动，随时准备支援。
“在这儿！”
“别放过它！”
它的身体开始逐渐缩小，那些根须也在火焰中一点点消失。最终，它只能缩成一团，像是一个被打败的怪物，瘫软在地上。
“咳……总算搞定了。”佟万艳瘫坐在滚烫的沙地上，锁链自动盘回腰间。
岑青轻轻落在两人中间。
“玩家屠于曼，恭喜您成功通关多人残缺副本——【沙源】”
三人皆是愣了一下。
残缺副本？
佟万艳：“什么意思？这个副本还有完整版？”
“副本开始塌了。”屠于曼冷不丁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