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澄梧挑眉看着我,没有再回话。
他似乎在认真思考我所说的话,不一会儿,他就被工作人员叫走了。
我之所以对李澄梧说那些话是因为我发现,江宇一直都是把选择权交给我。不过结局好像都一样,我并没有因为获得了选择权而跟他能有后来。
“算了,算了。”我低头自嘲一笑。自己的感情生活都乱七八糟的,还在别人面前装专家,说得好像神乎其神,结果放到现实里也是个失败者。
从电视台出了去,街上比往常还热闹,头一次在小年夜出来晃悠,一个人走走停停,有观察人间的错觉。不知不觉走到了街道中心的路口,对面的电子巨屏上播放着祝贺新春的短片,我正看得出神,有人在背后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迟疑地转过身去,“是你?”
沈信含笑看着我。
我注意到他脖子上的那条围巾,跟江宇最后一次跟我见面围的那条是同款,只是颜色不一样。
他们居然没有在一起过小年夜,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好巧啊,在这里碰见你。你也来这里等倒计时吗?”他说着朝前方努了努下巴,我顺着往前看,这条街已经封锁,汇聚了一大群人,每隔一段距离还有武警站岗。
“没有,我只是碰巧路过。”
我的话淹没在阵阵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大屏幕上开始出现明星合集的祝福视频。沈信转过身,他的笑容很淡,看向我时带了几分我看不懂的意味。
我对他做了个先走的手势,侧身从他面前离开。
就这么漫无目的走啊走,又走到了江宇第一次带我去的那个小酒吧。我往里面走,在吧台要了一杯长岛冰茶,坐在那儿看着里面形形色色的人。
“一个人吗?”
一个穿夹克衫的年轻男人凑了上来,他身上有很重的烟味,我不喜欢,别过头去。但他又换了个方向,死盯着我不放。
“我们一起的。”
旁边的一位女生突然替我发声,她伸手挡住了那个男人,目光中带着几分威严。男人识趣地走开了,我转头细细观察她,明明穿着针织吊带裙,外套也很随意披着,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懒散随意,但她就是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让我想起我的老师。
“谢谢你。”我朝她点点头,“喜欢喝什么?我请你一杯。”
“不客气。”她微微一笑,也不拒绝我的好意,只对服务生说:“跟她一样的再来一杯吧。”
我们靠近了一点,两个同样郁闷的女生聊起天来。
我知道了她的名字:魏舒筠。还知道了她的职业,真的是一名老师。
角落的驻场乐队换了歌曲,是一首抒情歌,我才听了个前奏,忽然一个机灵:“这不是商君的歌么?”
舒筠瞳孔一震,我明显感觉她拿着酒杯的手抖了一下。但她强装镇定,饮了一口酒之后才回我:“是吧。”
“我今天才刚见过他。”我说。
“在哪儿?他怎样?”
“就在电视台,我弟弟在那儿有工作。”我说完这些,舒筠的眸子又亮了几分,她盯着我看,似乎还想问些什么,但最终没有问出口,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转头又叫了一杯。
知道商君这个名字的人很少,看来舒筠也是他的粉丝。我继续聊他:“很奇怪,他今天跟我说把一个老粉丝弄丢了,我觉得他应该是在说自己的前女友。”
“后来呢?”她忍不住问。
“后来,他就被叫走了。”我笑笑,“他本人比荧幕上还要好看,性格也很好。我猜外界那些传言他成名后背弃女友的事情,应该是假的。”
“感情这种事,很难界定谁对谁错,有时候可能理想与现实冲突,导致两个人迫于压力不得不分开。”
舒筠的话忽然让我想起江宇和沈信来。可是他们之间,并没有说破那一层,当然,我也不知道他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一曲终,我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
“我得走了,明天还要开车回去,宿醉可不好。”
舒筠朝我摆摆手,继续喝闷酒。我回过半个身子问她:“你一会儿怎么回去?”
“我闺蜜会来接我的,安心啦。”她手枕着头,看上去已经喝醉了。
“算了,我还是陪着你等她来接你吧。”
就这么走掉,我还真是有点不放心。随后我就见到了她那位十分张扬的闺蜜,她说要送我回去的时候,我简直无法拒绝。
我发现内里趋于安静的人,身边总会有一个很闹腾的闺蜜。我和舒筠一见如故,偏偏我们的闺蜜都是那种很热情的女孩儿,而且都特别热衷于八卦。
于是在这段短暂的车程里,我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李澄梧的前女友就是她。
我简直要尖叫出声。
但我知道这个秘密不能跟任何人分享。
这种级别的秘密终于让我可以把注意力从那天医院里发生的事情转移一下。但也只是一下。这段日子,我总是很敏感,一听到“滴”声,就不由自主想起前婆婆去世那天的场景。
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对陈子捷开口。况且我也不知道怎么联系他,那天的我落荒而逃,没有办法面对一个人的死亡。
*
唐礼的演出我看了,虽然人在台上,但是镜头根本没有切到他几秒,一闪而过的台词,再加那个奇怪的造型,我都不明白为什么他要容许别人给他化那么丑的妆。
事实是,没有人记住他。
大家只关注表演小品的几位大咖而已。
不过他没有气馁,反而更卖力投入到了工作里。他所谓的工作,就是去各个剧组面试,然后跟老板去饭局......他们那个公司,连工资也不发,还要他自己掏钱养团队,大姐还怀疑他是不是进传销了,不过他依旧我行我素,谁劝也不听。
最关键的是,他的钱又不是自己赚的。
这个春节爸妈为唐礼的事情发愁,也无心顾及我的事情。我在元宵前几天就返回S市,提早到公司上班,处理一些琐碎的工作。
元宵节回家的时候,惊讶地发现家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她是我小时候只见过一次面的远方表姐,听我爸说她已经在上一个亲戚那里住了一个月,这回奔我们家来,应该也是求收留的。
我妈在厨房里忙,我进去问她:“小清表姐会不会也要在我们家住一个月?”
“她离婚了又带一个孩子,挺不容易的。我们家这么大,我平时多数都住在酒店,你爸在学校也有宿舍,给她住一下怎么了。”
“没什么别的,就是问问。”
我悻悻地拉开门,正要走,我妈冷不丁来了句:“哎呀,真是同人不同命。幸好你离婚了没有带个拖油瓶,不然这日子还不知道怎么过。我看你还是趁现在年轻,重新找个,不然像她一样年纪上来了就没人要了。”
“......”
我妈是挺好心的,但是这样背后蛐蛐人家也是令我无语。
我真不明白,离婚是犯了什么法?怎么大家都对此这么讳莫如深的。那时候我尚且不懂有了孩子对一个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我只看不起小清表姐四处借住。
但是小清表姐脸皮是足够厚的,她完全不在意别人的阴阳怪气,当然我没有说任何让她不开心的话,我不对此发表任何意见。
一个月之后,她带着孩子走了,又去了哪家我不知道。与此同时,何惧筹备已久的店铺终于要开张了,在孕晚期做这么劳累的事情,我有时候很佩服她。
“其实也不累,我已经跟三个阿嬷学过了,现在只是她们退休了,我接盘而已。我的计划是把她们的这个招牌做成连锁。”
何惧跟我说这些的时候手插在腰上,肚子已经鼓得像个西瓜那么大了。她走两步都要喘,我真担心她会不会早产。
“恭喜你啊,梦想终于要实现啦。”
我扶着她到椅子上坐下,她摆摆手,笑着说:“这才迈出第一步,不过我已经很满意了。只是被我妈知道了这件事,她不同意,还是想让我考公。”
“唉,上一辈的执念吧。有人在乎女儿婚姻,有人在乎女儿的事业,至少你妈妈关心的范围还算正常。”
“她给我很大的压力,总是否定我这件事做不成。有时候被她一说,烦透了。难道世界上只有一种职业可以入他们的眼吗?”
何惧痛苦地仰起头来,她的眼神中满是不安。
“我都快三十了,她还要这样管着我。本以为结婚了会好一些,没想到变本加厉了。我总觉得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偏在我碰上事业运的时候出现......”
“好啦,别想那么多。你有孕在身,说不定阿姨只是过度担心你而已。再有几个月,等生产结束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安慰道。
这些都是很泛泛而谈的话,空洞而没有内容,对于何惧来说也只能帮她缓解一下内心的不适。但除此之外,我那时没有任何经验,不知道自己还能为她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