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苏绽在街上逛,看到不远处面摊上有个女子,个子高高,皮肤黑黑的,圆圆的脑袋,眼睛不大,鼻子很平,颧骨略突,骨骼健硕,虽然很瘦却给人很结实的感觉,她和另一个身形和她差不多,就是稍微矮点的姑娘一起和掌柜说话,苏绽听出那女子的凉州话说的并不地道,貌似是外乡人。
好奇心使然他们一行人也进店坐下来吃面。
那俩女子应该是要吃羊肉面,不一会儿俩人呢坐了下来,老板及时端上了热腾腾的牛肉面,她俩大口吃了起来。
她貌似很喜欢,吸面的声音很大,一大碗面仅几口就下了肚,她俩起来后跟老板说她没钱付,希望能给他洗碗顶茶钱。
老板是凉州几十年的小商贩了,看她虽然不像大富大贵也不是拿不出两文钱的样子,哭笑不得。
但另一个女子已经自觉撸起袖子冲进去洗碗了,苏绽看到了觉得朴实又有趣,绝不让人反感,水仙几个也在偷偷笑。
在她撸袖子的时候苏绽看到她手臂上有图案,她不着痕迹走过去,吩咐手下让人盯着她们。
苏绽路过的时候,那女孩闻到她身上有淡淡的香气,背后盯着她,迷恋的吸了一口气:“好香呀”,随即笑出一口白牙。
晚上暗卫来报,说是看见这俩女的住在凉州东北贫民窟里,但是说的是别的语言,可能不是大夏人,苏绽再让人盯着她们,据说她们每天上街吃东西,然后给人干活抵饭钱,晚上就回去睡觉,她们屋里一些破旧的家具和几本书。
听那些商贩说这半年年这俩姑娘经常在这,因为性格好,干活勤快,大家也很熟悉了,偶尔吃白食也不会说什么,但是这俩姑娘特有骨气,一定会给他们干活,而且干的也特别卖力。
苏绽知道自己猜对了,她身上的纹身说明了她们的身份,果然是羌狄人,而且只有贵族才有资格刺青的。
西疆北边翻过祁连山就是狄羌众部落,他们以游牧为生,部落不算太大,小的仅有几万人,东临北燕,南面与大夏隔山相望,西边也是荒无人烟的戈壁。
他们那里气候寒冷,冬季漫长,物资缺乏,生活贫瘠,这两年雨水好,草木茂盛,牛羊很壮。
所以西疆商人不少已经往狄羌那做生意,瓷器,布匹,茶叶,酒,粮食等。
西疆百姓也有和狄羌人通婚的,但是比较少,他们更愿意和西疆诸国通婚。
狄羌的首领库塔才过而立之年,而她的大女儿那嘉已经十五岁了,她的生母是个大夏人,从小跟她说汉语,给她讲西疆的故事,她六岁母亲就去世了。
她成了没人管的孩子,每日在草原上游荡。
八岁那年她无意间救了一个躲到他们这来求生的汉人逃犯,留他下来给部落放羊,她就每天偷偷溜出去和他学,时间一晃,到了十五岁,那人也病死了。
那人死的时候说希望能落叶归根,她突然很想翻过祁连山看看母亲的故乡,她背上放羊人的骨灰,骗父亲说想回凉州看看外祖父,说母亲说外祖家里有一个祖传的宝贝要传给她,父亲同意了。
安排让两个下人陪她们去,这两个人也不怎么照顾她,找到她们外祖家看家里家徒四壁,就剩了一个老房子,不可能有什么宝贝,她外祖还在世,看见她就认出是外孙女。
她把钱大部分给了那两个随从,说外祖生了病,用自己仅有的一点首饰换了点钱,多留了半年。那俩人就去城里浪半个月回去了。
半年后外祖也去世了。她一个小姑娘没办法自己回去,在这又待了半年,还好有小英嘎可以照顾她,给她做饭洗衣服喂马。
她发现西疆很热闹,狄羌那里只能跑马喝酒放牧摔跤射箭,这里有很多吃的和玩的,就常偷偷带个丫鬟来到西疆玩耍,他的父亲正当壮年,有很多女人,也不怎么管她,也没有考虑过她的婚事。
她除了首领女儿的身份外什么都没有,没有美貌,没有母亲,不得宠爱,也没有权利继承家族的财产,她在那只能草草嫁人。
听说洛都比西疆豪华多了,她也很想去看看,可是那么远她肯定是不敢去的。
她每次出门都会买一些书回去,刚开始看不太懂,现在已经完全能看明白了。她想嫁个大夏男子,据说这里的男子也干活,他们那的男人只会喝酒吃肉,家里的活儿都是女人干。
凉州街上依旧有不少穿着异族服侍的人经商,卖一些本地没有的东西,比如驼绒制品、奶制品和干果吃食。
这里地处内陆,雨水不多,黄沙和荒漠多,水源稀少,没有木材,没有水,这里的人也很少吃鱼。
这直接导致了丝织品的昂贵,彩纱更是少见,海产品稀有,珍珠更是一般有身份的人才能佩戴。
这个地方的商业集中在少数人手中,据说城里的富人更是肆无忌惮的欺负穷人,而这里的年轻人更是很少读文识字,写信都要让有文化的人代写。
街上看不见书店,更没有私塾,这里能读书的孩子都是有钱人家的公子,专门请人在家授课。
苏绽看着这贫瘠的土地,这些勉强糊口的老百姓,再想起洛都的繁华和奢侈,像难以跨越的鸿沟。这里地方出身的武将颇多,却很少有参加科举的文人。
苏绽深深相信知识改变命运这个真理。
她每出去一次就把这里的情况记在本子上,回来找府里的管事细细询问,又把凉州城内外的情况详细的了解了。
封闭的地理位置,没有四通八达的交通,没有丰富的物产,信息滞后,老百姓又没有文化,这是凉州城的现状,可以说很不乐观,最可悲的是大家都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觉得没什么不妥。
都说凉州城有三大富商,他们虽然是地位下等的商人,可是都在垄断一些支柱产业,非常有钱。
这三家分别是经营粮食买卖的马家,经营药材生意的程家,经营西域特产的左家,其中左氏生意涉及最广,种类从干果、调料、马匹到奇珍异石应有尽有,是三大富商之首。
据说他是大夏唯一一个和西域诸国做买卖没有任何事故的商人,足以见其实力和能力。其中程家的生意她看过了,本本分分,口碑甚好,遍布整个西疆。马家的生意只涉及凉州及周边的一些穷苦地方,如榆林和敦煌等地,因为粮食店跟她没什么直接关系,她也没怎么在意。而左家生意以凉州为据点,遍布整个大夏。
左家掌柜不仅有实力,还很神秘,几乎没人见过左家掌柜的,也没有人去过他的府邸,有说他是老头的,有说很年轻的,有说貌丑无盐的,也有说英俊不凡的,众说纷纭。
她还跟李成瑾商量能不能打听一下姓左的这个人。
李成瑾不解,苏绽说道:“在西疆,所有人平日几乎都会吃干果,在洛都也有专门卖这个的店铺,可见这影响力。
西域的金银器和玉石宝石更是大夏贵族做首饰的必要材料,他卖的调料很很受欢迎,西疆人口味也是比较重,做菜爱放胡椒、辣子等,可以说姓左的成果抓住了西疆人的味蕾,还找到了做生意的诀窍。”
李成瑾看出苏绽动真格了:“我看你最近都在看一些这方面的书,是有什么打算吗?”
“我只是想到凉州地处偏僻,物资紧缺,交通又不便,但是商队的买卖西通西域,东到洛都,若我们能把这个线利用起来,就有机会改善当地条件。”
李成瑾想到他外公和莫叔也有过这样的想法,最后却因为各种原因都没能实现。这么多年,凉州百姓还是依旧贫穷,就一阵心酸。
但是他不想说这样的话打击苏绽,他也相信苏绽的能力,自己也在日渐好起来,夫妻同心其利断金,这个生意经是时候念起来了。
西北的天冷的比洛都早,才到九月中旬,树叶就开始枯黄,北风一吹,掉了一茬又一茬。
大街上,院子里到处残花败柳,唯有松树还能郁郁葱葱。
李瑾成已经可以不用人扶着跌跌撞撞走几步,楚随作为陪练,激动的好几个晚上没睡着,拉着水仙聊洛都三皇子的光辉过去。
莫叔看了更是激动的摇头哽咽。因为身体没有完全恢复,外面天也比较冷,所以李成瑾有公务就把人叫到将军府,每日跟凉州府和军中的一些高级将领见面,商讨一些军中的事务。
即使李成瑾对外继续假装不能站起来,但是日渐红润气色和中气十足的声音还是透出他恢复的不错,跟往年冬天一比,他的身体已经强了不止一点,加上苏绽素有神医的名气,大家不由想到秦王即使现下不能行走,但也绝不会不会那么快丧命。
这样的真相摆在眼前,军中也是各人起了各心思,暂且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