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你看见异种的雾,指向的就是这里?”应蝉站在门口,皱了皱眉,表情有些古怪。
“是啊,怎么了?”陆白渡说,“我占卜的结果也是这里……”
应蝉暗叹了声,“这可不好办了。”
陆白渡疑惑,“怎么了,这是谁家?”
应蝉:“林籍和元一家,这地底下是遍布整个十三区地下城‘黑曼巴’的入口。你也知道的,地下城的黑市通常都不属于联盟警探的管理范畴了,那下面乱的很,干什么的都有,如果异种躲进去了还真不好找。”
陆白渡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地下城没有安插警探,闹出大事怎么办?”
应蝉挖苦道,“陆警探,你还当自己在上城呢。这里可是下城,乱才是常态,若不是出了异种的事,出什么事警探也不会出来查的。”
“啧。”陆白渡啧啧称赞,拍了下手,“十三区的人可真会作死的。”
应蝉愁云惨淡,“十三区……活着和死了也没区别。”
陆白渡不解,“就没人想着改变?这里离安全墙线就一河之隔……”
应蝉也摊手,“心有余力不足。进了十三区要么想着怎么逃出去,要么想着怎么死前快活一把了。”
陆白渡拿出连讯器,“我去通知警探支援,你……”
“我知道这里的地形,我先下去看一眼,确认一下异种的具体位置。”应蝉接道。
陆白渡停顿了一下,搓了个诀,“你小心,我占卜来看……”
“行了,别占卜了,我不信这个,烂命一条,神可不会眷顾我,只能是把握在自己手里的。我去了。”应蝉直接推门而入。
……
“黑曼巴”一层,光线越来越微弱,摇曳的火把和地上、烂墙上的诡异符文和涂鸦成了唯一的光源。四周人头攒动、摩肩接踵,一张张紧张而焦躁的脸四处张望着,穿着破旧衣服,小声地说着听不懂的行话。空气里交杂着潮湿发霉味道、烟味、汗臭味、腐臭腥臊味、药剂味和古怪的香料味,难闻得打紧。
“诶,小妮子。挂老局米子?”一个商人盘腿坐在地上喊住谈微,他面露着狡猾,“我这里可什么都有。你想要信息、船票、药物、器官、想托人走货、还是……”
他嘴角裂开一个不怀好意的笑,露出几颗黑烂发黄的牙齿,“还是性,偶?”
商人招招手,低眉顺眼的走过几个容貌艳丽夺目的人,身上或多或少的有机械的痕迹,男女皆有。他压低声音,“不是我说小妮子,你随便打听一下,这样上好的人造人恢复能力极强,你想用上什么玩具、怎么玩都不会烂掉的,只有我‘快刀手’能在十三区拿下,怎么样,考虑一下?”
商人“快刀手”的话又快又密,谈微还没来得及回答,谢迟岸就一把拉过了她,“不用了,她不需要。”
“快刀手”缩了一下脖子,挥手招退了人造人 ,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把匕首在枯槁的手指间来回翻转了起来,“啧,你这小妮子,脸上糊了这些个东西,还带着个拖钱孙。你是要做笔大的呢,还是……”他的目光锐厉了起来,匕首的光映在他两团浑浊的眼里,“你想不自量力砸场子呢?”
谢迟岸松开了手,“一块,买个消息,看见过异种吗?”
“快刀手”食中指两根手指并在一起,和大拇指搓了搓,示意“先给钱,后办事”。
谈微眼睁睁看着谢迟岸掏出“方片片”给“快刀手”转过去了一万星币。
一万星币?
谈微默默换算,一星等于一千金,一金等于一百银,一银等于一百铜……所以一万星币是一千亿铜币!!
谈微想到自己在元一家翻出来的二十二个铜币,这个贫富差距……
“快手刀”当然满意的咧嘴笑了,“是个懂货的,异种嘛……”他招了招手。
谢迟岸和谈微对视了一眼,谈微也看不懂,就只装作一个高深莫测的“上司”点了下头。于是谢迟岸凑近了一些,听见“快刀手”那把嘶哑的嗓子低声说道,“守门人中间,那个男的,就是异种。”
谢迟岸一惊,那不就是林籍?
谢迟岸站直身子,“消息准确吗?”
“快刀手”不屑,“你可以打听啊,没有人比我‘快手刀’的消息更准确了。我又不只呆在十三区,黑市我都会去,没必要砸自己招牌不是。”
谢迟岸颔首,知道他说的是对的。
“快刀手”见谢迟岸给钱痛快,也不多问什么,顿时心生再宰一笔的念头,他拉开自己拖地的袍子,里面夹着各种颜色各异的瓶瓶罐罐和刀枪,“还要点什么吗?”
谢迟岸又看了一眼谈微,像是在请示,谈微继续装着深不可测的神情,摇了下头。谢迟岸摆手说,“不用了,怎么出去?”
“快手刀”遗憾的叹了口气,拉上了自己的外套,指了个方向,“前面左拐有道暗门,往里面滴两滴自己的血,门就开了。”
“谢了。”谢迟岸点头道谢,带着谈微欲走。
“快刀手”喊住:“诶,小妮子,我喜欢你脑子里亮晶晶的东西。我再附赠你们一条线索吧。”
“脑子里亮晶晶的东西”?谈微愣了一下。
谢迟岸一仰头,示意他说。
“赫瓦格密尔复苏了,恩布拉也跟着醒了过来。”
谢迟岸点头,带着谈微离开了。
谈微满头疑云,拉了把谢迟岸,小声问,“赫什么,恩什么的是什么啊?”
周围人声太嘈杂,人鸡着人,一不注意会走散。谢迟岸凑近了些,伸手虚揽着谈微,回答道,“在北欧的创世神话里,有泉名‘赫瓦格密尔’,是所有河水的源头,据说其中一条河的水带有剧毒;而‘恩布拉’,北欧传说里是诸神用榆树枝造出的第一个女人,梣木枝造成男人叫‘阿斯克’,是人类的始祖。”
“所有河水的源头”,“女人的始祖”,谈微想到了整个联盟海河相连,“他是说母神醒了吗?”
谢迟岸点头。
谈微:“母神是河神、或者水神吗?”
谢迟岸:“是,这么说也没错。神话故事的起源大多相同——神造世界和人类,人类的发展伊始也大多离不开河流的浇灌,文明都是从河流发展而来的。所以在联盟的传说里,整个世界也是由一滴水演变而来的,母神也就是第一滴水。”
谈微又问:“那他一来说的‘挂老局米子’是什么意思?”
谢迟岸:“是看你好像挺有钱,问你是不是携带了财货。”
谈微腹诽,“我哪里有钱了,我穷的家徒四壁。”
谢迟岸笑了一声,“你看起来有钱。”
浑沉的笑音回响在谈微的耳廓,她有些不自在的缩了一下,谢迟岸也注意到他们的距离太近,稍微远离了一点,但刚走远,又被谈微拉了回去。
谈微:“他说你是我带来的拖钱孙,拖钱孙是什么意思?”
拖钱孙,在黑话里指的是保镖或者护卫,一些有钱人出门总会带上。
谢迟岸愣了一下,狡黠地说,“是爱人的意思。”
谈微抬眼,“你当我傻子啊。”
那副听令行事的样子,一看就是下属、保镖什么的。
她这一抬眼,几乎像是抱在了一起,亲密的过分。谢迟岸难得说个谎,又马上就被拆穿了,他脸上有些尴尬,但袖子还被谈微拉着,他一时也不舍得撤开。
谈微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之间的距离过近了,她目光纯粹的望着他,并不夹带情欲。
炽热的吐息却交织在了一起。
对视之下,谢迟岸先羞了起来,他装作无事发生地耸拉下眼皮,还是往后退了两步。“怎么了?”
他的故作镇定都落尽了谈微直勾勾的眼眸里,谈微清浅地笑了起来,“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
谢迟岸伸手轻轻蹭了一下鼻尖,“没什么。”
谈微叹气,“你也早看出来我脸上的伪装了吧?”
谢迟岸:“……看出来了。”
谈微:“你怎么也没问?”
谢迟岸没忍住抬眼看她,见她在昏暗的光线中下笑的很好看,一双眼睛盈着两团火光,柔和又漂亮,他一时楞了神,沉默了几秒才说,“你想除掉这些伪装的时候,自然会摘下来的。”
谈微还要再说什么,前方不远处传来了激烈的吵闹声,两人循声看去——
一个年轻的男人孤零零的被围在形貌昳丽的男男女女中间,抗拒的很明显:“我说了我不要这些性什么偶的,快拿开快拿开,别让他们围过来啦!”
商人站在性偶背后咄咄逼人:“哎呀小伙子,你可真是不识货啊,这么好的性,偶你也不要,这不要那不要的,你到底要什么。”
年轻男人大喊,“我不要这些!”
“支柯?”谢迟岸疑惑地问了一声。
谈微,“你认识?”
谢迟岸顿了一下,看见支柯面红耳赤的躲避性偶的样子,很想说不认识,“……跟我一起来的朋友。”
他俩正准备上前解围,人群里挤出来一个身形挺拔的女人,她伸手制住了还要往上靠的一众性,偶,说道,“诶老板,我和他是一起来的,刚刚人太多了走散了,他第一次来没什么经验,不好意思。这样吧,我来包一瓶儿厄瑞奇血。”
商人得逞地笑笑,掏出“方片片”和女人交易了成功。
支柯对着女人连声道谢:“谢谢谢谢、真是麻烦你了,多少钱我等会转给你。”
女人摆摆手,“小事一桩。”
谈微一看见那个女人,顿时就瞪大了眼睛,“她不是……”
谢迟岸挑眉,“你认识?”
谈微:“她是那个‘自由岛’酒吧里,老想往我腿上坐的侍酒女郎啊!”
谢迟岸皱起了眉头。
正巧支柯也看见了他们这边,他大喊一声,“老谢啊!”他一阵风似的冲了过来,活像小鸡崽看见了老母鸡一样,“你怎么在这里看我笑话啊,你知不知道那些人围上来的时候,香的我简直要晕过去了,救命啊,怎么挣都挣不脱……”
支柯伸手扯起自己的黑风衣对着谢迟岸散味道,一股甜腻浓郁到眩晕的香气扑面而来,谢迟岸冷着脸挥手避开了。
支柯见状大喊,“你好狠的心啊,你还躲我,你知不知道……”
谢迟岸打断他的话,也没瞒着谈微,直接就问道,“林籍呢?”
支柯哑声,气焰消退了下去,垂头丧气耷拉着头,“那个滑不溜手的男的,一进‘黑曼巴’就像一道幽灵一样淹没在了人群里,我正要去抓他,又被那些热情得过分的老东西绊住了脚步。不是,他们是不是商量好的啊……”
刚一说完,支柯才看清谢迟岸旁边站着的是谁,他一愣,开始绞尽脑汁的找补,“呃,元医生也在啊……那个,那个,我是说……”
谈微善解人意的笑了一下,“林籍是蛮滑不溜手的。”
支柯难得得到了赞同,一下子又振作了起来,“是吧,是吧,你也觉得吧!”
“嗯。”谈微赞同地一点头。
那个帮支柯解围的女人也没离开,她慢了几步的走了过来,冲众人一点头,又说,“好巧,元医生还记得我吗?”
谈微:“记得,在‘自由岛’见过一面,你不是……”
女人爽朗的大笑一声,掏出了自己的‘方片片’,点了几下以后展示给了他们看,“十三区警探,应蝉。之前依命行事,多有得罪。”
“方片片”上也正好在她的证件照下写着一行字,“应蝉,三级警探认证。”
一级是警长,二级警官,三级警探。
谢迟岸:“依命行事,谁命令你做了什么吗?”
应蝉很坦诚,“那个滑不溜手的林籍,他让我在‘自由岛’里给你们下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