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载着格雷斯家族希望的奥罗拉号货船在大洋深处失去了踪影,随之而去的还有家族的支柱,安东尼·格雷斯伯爵。
格雷斯是个古老的家族,其先祖据说与皇室有关,家族兴旺,在达尼亚统治时代,一度到了富可敌国的状态,到了安东尼这一代,安东尼继承了老安东尼的爵位,他的弟弟西斯只分到了家族的商铺和一小部分土地。
西斯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对于他来说,爵位反而是个制约,只要有钱就够了,所以很快,商铺和土地几乎要被西斯败光。西斯总是时不时向安东尼借钱,仅仅是为了满足他虚荣的愿望。
年轻人总喜欢新奇的东西,所以当安东尼伯爵面带悲色地宣布自己亲爱的弟弟因为远洋航行在海中遇难时,大家都为这个尽职的哥哥感到遗憾。
历史总是在一遍又一遍地重演,安东尼后来也步上西斯的后尘,他迷上远航,他立志要探索整片海洋。
人们最终只在汪洋大海中打捞出绣有格雷斯家族家徽的一件绸衫,绸衫在海浪的冲刷中已经烂如破布,上面绣着的象征格雷斯家族的金狮子颜色也被冲刷殆尽,在腐烂的边缘。绸衫里面包裹着一只断臂,那满是齿痕的右手上,戴着格雷斯家主的蓝宝石戒指。
格雷斯家的大小姐在葬礼上蒙着黑纱,站在她父亲的棺椁旁,她手中捧着一把白色的花,低垂着头,身子微微颤抖。
神父祷告着,将圣水洒在安东尼的残肢上。
当圣水接触到家主戒指的时候,那宝石迸发出幽蓝的火光。
在场的宾客被吓到了,但碍于贵族的面子,在最初的惊慌之后便听从神父的安排,紧握胸前的十字架低声祈祷着。
艾米琳·格雷斯不为所动。她听到了人群的慌乱,但是黑纱掩面,她的视野中只看到了一抹蓝光。
身后的宾客悄悄谈论,说这些诡异的事件是不是和女巫有关。
听说女巫的出现会导致贵族的陨落,帝国的覆灭……
达尼亚三世统治的时代,人们开始恐惧“女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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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您不能走得这么快,这并不淑女,要是让布兰登伯爵看见了,会不高兴的。”
“布兰登伯爵是我的什么人吗?”艾米琳停下脚步,看着自己的女仆。
“不,我是说……”
“如果你为了一个外人而顶撞自己的主人的话,请你自己离开,我们格雷斯家族不需要一个不忠诚的仆人。”艾米琳留下呆愣原地的女仆,大步走进房间,猛地合上房门。
她摘下脸上蒙着的黑纱,在没有其他下人在场的房间里,她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她刚以身体不适为由从自己家的宴会上离席,她胸腔的怒火几乎要喷涌而出,如果再待在那群狼的身边的话,她一定会控制不住自己朝他们脸上扇巴掌。
艾米琳踢掉高跟鞋,抄起梳妆台上的小刀,绞掉了腰间、脖颈、手腕上将自己束缚起来的丝带和勒得她喘不过气来的束腰,她讨厌把自己打扮成一块行动不便的蛋糕。
“布兰登伯爵,迪伦子爵,麦哲将军,凯文骑士……一个两个的。呵呵,老家伙死了以后都来了。‘哦,我尊敬的格雷斯小姐,我为安东尼·格雷斯的不幸遭遇而感到抱歉。你一定很寂寞吧,不如,让我来陪您跳一支舞怎样?’,呵呵,什么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
所有人还以为她的家族富可敌国,只有她知道,内里早已腐朽不堪。
她靠着门坐着,听到外面母亲急切的拍打房间的声音。母亲希望她把房门打开,收拾整洁再去见大厅等候着的绅士们。
然后呢?
然后找一个心仪的对象,把自己连带着家族的财产送给他,用保护的名义。
真好笑,守护者是他,凶手也是他。
“妈妈,请再等一下吧,我很快就到,请您再等等。我只是突然想起了父亲,对不起,我失态了。”
说瞎话和变脸是贵族的必修课。
十分钟之后,艾米琳打开房门。她换了件设计简单的黑色裙子,摘掉多余的首饰束胸束腰,穿了双平底皮鞋。面上依旧蒙着黑纱。
“对不起,各位先生们。”她开口,清脆的声音让全场都安静下来。
“一个月前,我的父亲,安东尼·格雷斯先生,非常不幸在远洋航行中献出了自己年轻的生命。我代表格雷斯家族由衷地感谢各位,同时,我也请在场的诸位进行一个见证。”
“大主教认为,我叔叔和父亲的离世是来源于女巫的诅咒。在诅咒下,我们格雷斯家族的成员会一个接一个离世,并且都会死在海上。”
“甚至我的子孙,我的丈夫,都会遭受连累。各位先生们,为了挽救我的家族,恳请你们在此见证,我,艾米琳·格雷斯将前往我父亲和叔叔去世的地方,找到女巫,并粉碎她的诅咒!”
人群中的议论声一下子大了起来。
“讨伐女巫?呵,这话从一个小姐嘴里说出来也未免太过好笑了。”
“她说格雷斯家的人是被诅咒,那我们要不还是离远一点。”
……
对于艾米琳·格雷斯的提议,除了招致明里暗里嘲讽外,其实也没遇见太大的阻力,王以及贵族们心里再清楚不过,出海远航能活着回来是见概率极小的事情。
只要她出现“意外”,他们就能名正言顺“代理”她的财产。
一切也正如贵族们的设想。
安德莉亚号于3月初出发,船上配备了二十三名水手职员,再加上艾米琳的十二名仆从和五名护卫,共四十二名,王也很“好心”地资助艾米琳一些武器弹药。
10月中旬,在海上漂泊近七个月的安德莉亚号靠岸了,而船上四十二人,只剩下不到一半,个个神情惊恐紧张,嘴里念叨着女巫海怪,艾米琳及其仆从护卫不在这些生还者中。
艾米琳·格雷斯的母亲情绪激动,一病不起,向来与格雷斯家族交好的布兰登家族以照顾格雷斯伯爵的遗孀为借口,接手了格雷斯家族。
清算完财产后,格雷斯太太就住进了阁楼之中,除了每日送饭的女仆,再也没人见过她。
11月,布兰登伯爵宣布格雷斯太太去世,至此,曾经显赫一时的格雷斯家族彻底从历史的长河中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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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都边郊,酷暑。
街道上传来挥舞鞭子的声响,马蹄声,人们惊慌的叫喊声不断。
“滚开,贱民。”马夫道尔一鞭子抽中路边乞讨的小孩,小孩的家人忙把小孩扯进怀里,捂着他的嘴,趴伏在地上。
“要我说啊,王都迟早要进行一次大清洗,为了即将到来的审判之日。”坐在道尔身边一脸雀斑的年轻小伙嘟囔道,“到处都是流浪汉难民,哪有一点王都的样子。”
“闭嘴吧,杰西。诋毁王都,小心被那位大人听到。”马夫道尔说道,“我们当下的任务就是好好把这批货送进王宫里去。拿着你的马鞭,这东西不打在他们的身上就该打在你的身上了。”
“是是是。”杰西应付着,余光忍不住向后瞟,他们的这个马车上拉了个巨大的铁箱,死沉死沉的,随着路上的颠簸,杰西隐约能听到箱子里的咚咚声。
“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不知道。据说是布兰登伯爵专门为王搜罗来的奇珍异宝。”道尔说道。
车队有三辆装载着大铁箱的马车,道尔和杰西的是第三辆,也是最重的一辆,队伍前面的倒是走得轻快,很快连马车屁股都看不见了。
两名跟在后面护送的皇家骑士不耐烦了,年轻些的忍不住上前辱骂,稍年长的倒是比较稳重。
“发生什么状况了,怎么马车的速度越来越慢了?”
“回大人,这个箱子里的东西太重了,我们的马有点吃不消。”道尔露出狗腿的一面,刚才面对平民嚣张的气焰全无。
“啧,贱骨头。”
马车继续不急不慢地前行着。
终于见到城堡的影子了,道尔的内心却隐隐有不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