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墙之隔，却里暗外明。

    轻低的脚步声夹杂着书页翻动的动静，回荡在空旷的廊道内，病房门口，识别身份的电子音冰凉响起：“陈咎，打卡82天。”

    陈咎推开开锁的门，穿好鞋套手套，就径直走到房间中央的病床旁，熟练查看数据并微调机器指标，设置新的指令，往日那心率波动的声音应同自己的保持一致，而今天却是异常快速......

    陈咎看向综合数据悬浮屏，眼中并无起伏，只是带有手套的手停下转笔的动作，将笔记文档中实验对象情况下所写的“差”改为了“死亡”。完成更改后，他便合上档案夹，笔夹到实验服的小口袋处，走出房间。

    脑电波设备的警报响起，同时心电监护仪因心脏骤停也发出警报，昏暗的房间被仪器警报的红灯照亮，无不宣告病床上老人的命运。

    房间内浓郁的消毒水与药品掺杂的刺鼻气味沾染在陈咎的衣服上，久久无法散去。站在窗口，背面寒冷的春风吹来，拽弄着他的衣摆，头发有很长时间没有打理了，遮挡住了左耳耳骨处的耳夹，耳夹传来通讯：“那老头真没了？”

    陈咎未回答，而听到警报收到消息的相关人员赶来时匆忙的脚步回答了问者。

    日出的微光射入，渐渐照亮走廊，使着那眼底有着严重黑眼圈的陈咎眼中亮起不被轻易察觉的色彩，他看上去很愉悦？

    有位姗姗来迟的青年腋下夹着记录档案，正在快速扣好实验服扣子，而左胸衣前挂着的身份牌告知他的职位：艾禾，神经科学研究员。

    艾禾是注意到了站在房间门口观察他的陈咎，微微皱眉，回忆对这人的印象，是从同事那里所听到的评价：

    “你说陈咎？那个怪人？他确实是生物研究领域的天才，在各个领域都有着扎实的知识，但是他只对自己感兴趣的项目参与协助研究，他那兴趣，各个项目主指挥都猜不透。咱们项目组一开始就没有对招来他做研究人员抱有希望，但是他在那次大突破后自己就来了，当时咱们正好急缺这类综合性人才，就爽快的接纳了他，我真的好奇他这个人欸......”

    “要乱了，呵。”

    当走到陈咎身边时，陈咎的一句话将他从回忆拉回，艾禾呆在原地几秒，思考这话的意思。

    “艾禾！快！”房间内传出来呼唤他的声音，艾禾正了正神，转身进入房间。

    意料之中，老人确定死亡，在十二个小时的紧急处理后，临时会议召开，会议室没有太多的人，眼下只是召来核心研究人员开会。

    窗外乌云密布，而灯光保障室内的明亮，是要打雷了吗？乌压压的给人不安感。

    陈咎坐在较暗的一处，带着耳机，与其说思考还不如说他在小睡，桌上激烈的讨论未对他造成任何影响，到艾禾发言时，他的眼皮动了动，睁眼微眯着，换一边手支头的同时勾掉挂在右耳的耳机，耳机挂在耳下---他在听艾禾的发言。

    “我的方案是，停止研究进度，当下的研究方向改为苏醒实验者。”他将数据盘置于感应处，会议室的主悬浮屏读取并展示他仅十二小时统计整理出的结果，大致看，是实验者数量数据分析与实验研究危害推算。“达尼尔维教授的死亡，已经证明实验所有的危险性，我们的实验者需要安全保障！”

    会议室静默，听完这话的陈咎随手将耳机勾起带好，继续闭眼小睡了。坐在主位的组长刘蒙驳回艾禾的提议方案：“这个实验研究已经两年了，艾禾。我们现在没有回头或是停止的余地，这会让我们一败涂地的。”

    当下的科技生活与财富美好，使人民美好生活饱和，物质美好到达顶峰后，自然会对精神美好提出条件，这就是这一实验的目的，因此，那名为“glorious conscious”的实验就在两年前的春日开始了。正常的实验方案，实验研究以及实验对象，在不知不觉间偏离正轨：实验对象从植物人患者变为可苏醒重病患者，最后甚至是健康的人民群众；实验的目的从最初的精神需求变为金钱同死后美好天堂结合的欲望...什么都变了，又像是什么都没变。

    艾禾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实验未表现出致命的结果，而沉睡的实验对象都是签署过双方保障单的自愿者，他无法也没有理由插手，今日的死亡浇醒了默不作声的他，他的良心过意不去，也就不愿意放任不管。

    “这个方案不但无效，还会损害利益。过，下一个呢？韩卫，你的方案......”

    刘蒙不接受艾禾的方案，询问下一位时被打断：

    “刘蒙组长，这是我的纸质辞呈，我决定退出研究小组。”会议室内的众人除陈咎外都倒吸凉气，这是什么叛逆的举动？不顺我意我就不干了？陈咎转着手中的笔，不知在思考什么......

    艾禾深棕色的眸子冰冷地盯着刘蒙，看透刘蒙眼中的金钱和名利，再次开口：“刘蒙组长，我要退出研究小组。”

    远处的乌云被扯开，降下第一道雷光，同时雨帘落幕......

    寒气带着雨水一波又一波拍打着办公室的玻璃，艾禾一人站立在桌前，收拾着非贵重物品。

    门口传来刻意加重的脚步声，他抬头看，陈咎靠在门框边饶有趣味地盯着艾禾，头微微向左偏，露出耳夹，那耳夹正闪着光——不知什么材质，反射着灯光。

    “晚上好，”陈咎的冰冷声线传来，他盯着艾禾收拾在箱中的资料“我认为你是知道，自己无法离开这里，准确讲，无法安全离开这里。”

    “我很好奇，你怎么会对我感兴趣？”

    若是处理自己的人，怎么会这般悠哉的靠在门边看着？他有事找我，或是有兴趣...

    “...”片刻的安静后，耳夹闪着蓝光，陈咎罕见地表现自己的情绪，他黑下脸“兴趣？听上去很奇怪的动词，我很猥琐吗？”

    艾禾微勾起嘴角，皮笑肉不笑道：“那，有事？”

    盯着陈咎，对方看似要从口袋中拿什么东西，而一道雷电劈下，室内灯骤熄，视野黑暗使人下意识警惕。艾禾后退，又一道雷劈下，照着雷光，他看清陈咎手拿之物——注射器。

    国际生物研究院设备全国数一数二，怎么会一雷劈断电，看来是人为断电了，真是麻烦。

    “行了，此刻只有你我，接下来聊聊你的去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