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在飞机上困得一沾椅子就睡的人，这会儿倒是精神抖擞起来了，她趴在床上刷着短视频软件上的旅游攻略，眼睛睁得溜圆。
见她如此兴奋，也深知她夜猫子的习惯，贝克曼提议道:“白天可能会拥挤，不如现在出去逛逛？”
“现在吗！”她抬头望向贝克曼。
“……噗。”贝克曼没忍住，边笑边说，“对，现在。这里离中央大街不远，几分钟就能走过去。”
“好！”
两人轻装上阵，带上手机和暖宝宝，穿好衣物就出了酒店。
——酒店的门是上一秒出的，哆嗦是下一秒抖的。
唔啊……北方室内室外温差好大啊！
她搓了搓手臂，飞舞的雪花落向她的头顶，然后被贝克曼撑起的伞挡住。
地上原本被踩实的雪重新堆了起来，在灯光下像蓬松的棉花糖。
她抬脚一踏，雪地嘎吱一响，脚下陷进雪里一点。
“咦？”
再踏，再响。
“哇！”
在原地踩了几下，她又换地方接着踩，踩完了还要把脚挪开，新奇地看看自己的脚印，然后继续踩踩踩。
踩了一会儿，忽然觉得少了什么，一仰头，发现贝克曼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完完全全向她倾斜的伞让她的头顶没有沾上哪怕一片雪花。
四目相对，贝克曼回过神来，摸出手机一边点开了什么软件，一边对她说:“再踩一下雪。”
“？”
不理解，但是——
踩！
她高高兴兴地用力跺脚，在雪地上留下第不知道多少个脚印，兴致上来了并拢双腿小小地往前一蹦，一阵白光闪过，然后是“咔嚓”一声。
立刻意识到自己被拍了的她僵住了，然后若无其事地把目光从地上的脚印移开。
“咔嚓”
“…………”
“贝克曼！”她猛回头瞪他一眼，一怒之下转过身加快步子就闷头往前走。
“哈哈哈哈哈——”
贝克曼笑出声，收好手机三两步追上她，她拿眼角的余光瞥他，几秒钟后伸手跟他要手机。
拿过手机指纹解锁，点开相册，她的脑袋上冒出一个具现化的问号。
一二三四五六七……
“……？”
虽然拍的内容是她踩地上的雪，但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重复的照片？
贝克曼咳嗽一声拿回手机，牵起她的手:“别走太快，小心摔了。”
闻言，她疑惑地比划了一下两人的腿长，眼神奇怪地看了眼贝克曼，幽幽地说:“那你步子迈小点。”
一路零零碎碎地聊了两句，没能聊得下去，被单方面冷落的贝克曼后悔了。
怎么就想不开带她来东北看雪呢？这下倒好，雪是看见了的，女友的注意力是没了的。
贝克曼惆怅地抽了口烟。
…………
……
中央大街的路边有一块石头刻成的历史文化街区保护建筑分布图，她饶有兴趣地驻足于此，细细地打量上面的每一个地标和地名。
她没有根据网络推荐选择前往的地点，凭感觉去了梅金·肖克庭院。
梅金·肖克庭院的地面铺着有名的地面包石，步入其中像走进了哈利波特的魔法世界一样，她拿出手机拍建筑，拍商铺，而身旁的手机在拍她。
慢悠悠地走了两分钟，就看见马迭尔冷饮厅。
冬天吃雪糕会是什么感觉？
胃不太好的她即使夏天也不常吃冰棍喝冷饮，但到了东北，尝尝出名的马迭尔冰棍却是每个游客都会选择体验的项目。
她好奇地接过冰棍，白色的雾气从冰棍上升腾而起，一口下去，咦？不冷？
细腻的冰棍在口中化开，甜而不腻，还带着淡淡的菠萝味。
她砸吧砸吧嘴，意犹未尽，似乎还想再吃一个，贝克曼赶紧拉着她走去下一个地点，生怕她一开口自己脑子都没反应过来冰棍就已经买给她了。
万一把肚子吃坏了就完蛋了。贝克曼默默地想。
贝克曼看了看时间，又打量一下她的精神状态，说:“去索菲亚教堂看看吧。”
“好！”
索菲亚教堂离中央大街不算远，但若是步行的话，还是需要走上一些时间，于是两人打车前往。
“…………”
下车后，两人看着这三步一公主五步一女王的广场，沉默了。
贝克曼在思考要不要带她去拍几套照片，而她从贝克曼左边走到贝克曼右边，拿出手机就是拍。
贝克曼？拍。
人造月亮？拍。
索菲亚教堂？拍。
旁边的公主女王？拍。
旁边来搭话的人……
“？”
她放下手机，朝来搭话推销拍照的人摆了摆手，轻声说:“谢谢，我不拍照。”
对方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跟在她身侧继续说着自家的优点和价格，她回头走了两步，停在贝克曼身边，贝克曼慢悠悠地收起手机，目光下移落到那人脸上。
“她说她不拍照。”
刚说完这句话，一转头，发现她又被别人搭话了。
此时，回过头的她与贝克曼对视，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无奈。
她摊手，贝克曼扶额。
“这里很漂亮。”她对前来搭话的人说，“但我要走了。”
她走回贝克曼身边，摘下一只手套，拉起他的手，热量还未流失就被锁在两张手掌之间。
她朝他笑了笑，重复道:“这里很漂亮。”
“嗯。”贝克曼点头，把手机递到她面前，给她看自己的相册。
相册里依然有很多“重复”的照片:
她拍自己的，拍月亮的，拍教堂的，拍别人的……画面的重点不再是寻常意义的风景，镜头下的焦点变成了本该是客体的她。
“这张的光影好看，这张构图好看……”贝克曼的食指一张一张地数过去，她凑过来认真听着，眼睛跟着他的食指移动，时不时赞同地颔首。
雪还簌簌地下着，一小片一小片，飘撒在他们身后的索菲亚教堂的屋顶，也撒在人们的肩头。
她站在伞下，脸颊贴着他的手臂，寒风带走了呼吸间吐出的雾气，又带来一小片晶莹的雪花粘上她的指尖。
事先打的出租车来了，两人坐上后座，话匣子毫不意外的由司机师傅一句“妹儿哪儿的人啊？”打开了。
“呃、嗯嗯……”她还是不擅长应付陌生人的热情，但胜在足够专注，倾听时给予的回应拉满了情绪价值。
等下了车，站在酒店门口看着司机开车远去，她深深呼出一口气，颇有种灵魂快要出窍的感觉。
贝克曼在旁边用手扶着额头，忍笑忍得很辛苦。
回到酒店房间，脱下厚重的衣服，她拿过贝克曼的手机把照片全都发给自己，然后打开了自己的手机相册。
“什么时候拍的我？”贝克曼有些惊讶，先前看她拍照都是在拍建筑，或许偶尔有拍过他，但他没想到会有这么多。
“你不知道的时候。”她狡黠地笑着眯了眯眼睛。
“是吗？那看来是我走神了。”贝克曼闷笑几声，“给我看看？”
她把手机揣进兜里，想了想又拿出来连上充电器然后塞到枕头下面去:“不给，之后给。”
“嗯？好吧。”他也没强求，起身去关了灯，下一秒床头柜上的小夜灯恰好被她按开。
隔着薄薄一层暖黄色，两双眼睛互相望着，低低的笑响起，让空气更加粘稠。
“贝克曼。”
“嗯？”
“晚安。”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