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尸》
——《三千浮尘归世录》
（一）
“……9……4……樱……”
他睁眼，眼前是无边的黑暗。
他睁眼了吗？
楼明宇动了动眼皮，他眨眼，他闭眼，他睁眼。嗯，还是一片黑。
所以他这是到哪儿了！
卧嘞个大槽的他不会是穿越了吧！
楼明宇狠狠往自己头上一拍，嘶——好痛！不是做梦！
他分明在家中入睡，再睁眼就到了这个鬼地方？！他寻思也没触发什么异世界传送装置，这卡车总不会冲进他位于五楼的家吧！他寻思自己也不会猝死啊这几天也没熬夜！难道他现在在系统空间？楼明宇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喊：“系统？系统？系统！”
没有回应。那一声声呼唤空空的在这个黑暗的空间回荡。
楼明宇怔了。
这到底给他整哪儿来了？
不过坐以待毙不是他的性格。虽然现在跟瞎子无异，但定在原地不动更是自断生机。楼明宇这样打定主意，试探性地伸手，一把空气，没障碍物，那就往前挪。在黑暗中行进是种很奇怪的感觉，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没有，仿佛挣扎在一团浓稠的水中，幸而足底坚实的地面给他带来些许安慰。
可马上，这点安慰也烟消云散了。
楼明宇踢到了一个东西。
他不清楚那是什么，只觉得坚硬而轻，在这沉寂的黑暗中发出“骨碌碌”的动静，似是滚了一段距离。
他咽了咽口水。
什么东西啊。
在这古怪的环境下，空无一物的时候总想有个其他东西陪着，但真有东西出现，他却怂了。
再往前走走。他强迫自己不去脑补恐怖片里的场景，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到前方。没准往前走能找到出路。他自我安慰。可下一步他就煞白了脸，他又踢到东西了。
地面上究竟是什么？
别去想，别去想，别去想……
楼明宇闭紧双眼，哆哆嗦嗦前进。幸好周围没同学，不然要给他们笑话一辈子。他不合时宜地想。但就算是徐天辉那个家伙，平时吵吵闹闹看着胆子很大，到了这地方估计也要吓尿裤子，上次鬼屋就是抱着他不放，相比之下他现在还能行动，他可太勇了！
脚下都是石头都是石头都是石头……
楼明宇念出声，反复念，黑暗中只有他的声音在不断回荡，竟是营造出一种热闹的错觉。
热闹好，热闹妙。楼明宇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又在下一秒差点蹦跳到嗓子眼。
他触到墙壁了。
没有出路？
可是黑暗有了实体，加上他这样一下给整冷静了，楼明宇胆子大起来了。总要有个出路！他不死心，沿着墙壁慢慢走，也不管脚下踢到什么了。总要有出路！他咬牙切齿。不知过了多久，当楼明宇晕晕乎乎地意识到自己在兜圈子，他差点仰头对着上方破口大骂。
苍天啊——这穿越怎么是个地狱难度开局啊——
他就不能是爽文主角那样开局捡到秘宝然后大杀四方妹子环绕吗？！
等等，秘宝？
楼明宇狐疑地低头。
地上那些东西……
难道是秘宝？
不成，不成。若是秘宝，怕不是太多了些。不值钱。
楼明宇内心想，身体很诚实的下蹲。他就摸摸，摸摸不就知道了？万一他现在在哪个尘封的藏宝库里，他不就发了？又或者这是个充满宝石的天然石窟？可是那墙壁的触感，实属是人造……
奇怪。
楼明宇碰到一直踢着的那些东西了。怎么手感这么像石头……可又不像，又光滑又粗糙的，摸着手感比冷冰冰的石头好。嗯？长条状的，这里有一片疙疙瘩瘩的地方，什么东西？
烂肉……
他纯属是好奇地戳这长条东西上古怪的疙瘩，脑海里突然蹦出这个词。
什么鬼！
他下意识把手里那东西扔了出去。那东西砸在墙面上，发出空洞的声响。
楼明宇愣了。
他这是……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暗自发笑。他紧张什么？一个无端的念头而已。可拍完他骤觉不对，脸上有一种古怪的黏糊感，他擦了擦，那黏糊感从脸上到手背，擦不干净。手心，应当是手心沾到脸上的，他方才拿过的东西……
不规则的，像石头的，轻的……
骨头……
楼明宇只觉寒毛倒竖，他差点给自己一巴掌让自己放弃这个想法。
他怎么能这么想？！如果这是真的话，那么，那么，脚下这些……
呸呸呸，可别咒自己。
只能是石头。若是骨头什么吓人玩意儿，难道没有气味？
他可什么都没闻到！
楼明宇壮胆似的将手凑到鼻子前，用力吸了吸，没有气味！
他悬着的心落下了。
总之，地上这些不是什么天材地宝，估计就是普通的长了青苔的石头。楼明宇得出结论，正想原地坐下歇歇，肚子不争气地响了起来。
他饿了。
不止饿了，还渴了。
楼明宇认命地闭眼。他现在可不能休息，这出路还没有头绪。他似乎处在一个黑暗的，封闭的空间，一个规则的圆形？圆筒？他不清楚，总之他被困在这样一个地方。地面上除了那些石头也没任何异样，那么就只能……楼明宇仰头，打量头顶黑暗的天空。难道出路在上方？
喂喂，这种情况太诡异了，像是关什么重要囚犯的地方啊。楼明宇抽了抽嘴角，这墙壁光滑无凸起，攀着墙面去敲天花板对他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这具身体用着也不像有异能啊修仙啊什么的，完完全全就一个普普通通的家伙，这简直是死局啊！
等等。
楼明宇灵光一闪。
他方才猜测，关重要囚犯的地方……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么外面会不会有人？
这种时候就别顾着面子了，楼明宇可不想让自己饿个几天什么的既没了力气还出不去，趁现在力气还够，此时不喊更待何时？
“救命啊——”
楼明宇闭着眼，秉承只要看不到人就不丢脸的原则狠命拍着墙壁，仰头大叫。这倒给他叫出趣味了，喊着喊着，敲着敲着，还敲出了节奏，整得这封闭的空间热闹非常。
突然，仿佛天地初开混沌初分之际的第一缕光，楼明宇的眼睛隔着眼皮接收到了光的刺激，来自那漆黑的穹顶。
有人！
他激动地睁眼，又被头顶明亮的圆形刺激到，下意识闭眼，视网膜上留下一个模糊的圆形。
“哥？”一声轻柔的，独属于少女的呼唤飘落。他没来得及思考这声音很好听，只是躯体一僵。
这一穿越多出了个便宜妹妹！
以及哪有妹妹把亲哥关起来的！
不对，兄妹，这身体有个妹妹！那他不是会被认出来！
坏了坏了，他要是被察觉不对，会不会被上面那个便宜妹妹用水淹死啊！
楼明宇这通胡思乱想时间属实过长，等他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没有回话。
上面也沉默很久。
完了。
他哆哆嗦嗦仰头，现在他的眼睛勉强适应光线，他看到头顶那个亮色的圆形中暗色的人影。
说啥啊。
说点什么说点什么……
上面那个便宜妹妹笑了。
他一僵。
好诡异啊——
“我知道了，哥哥是饿了。哥哥别急，我去给你拿吃的。”
那个人影消失了，隐隐有脚步声传来。
就不能把他放出去吗——楼明宇欲哭无泪。他是陷入什么奇怪的兄妹play了吗！
那脚步声不一会儿便去而复返，那轻柔的声音又传来了：“哥哥，我回来啦。今天的食物有点硬，小心不要磕到牙了哦。”
还能有多硬啊……楼明宇心累地想。他仰头，却突觉不对，上面妹妹手里拿着个晃荡的滴着水的东西，似乎要直接扔下来？
谋杀亲哥啊！
那东西真就那样掉下来了。楼明宇往旁边一闪，以一个滑稽的姿势定在原地。那东西当然不停留，循着顶上那光的轨迹狠狠砸在他方才站着的地方，几滴液体飞起，溅到他脸上。
什么东——
楼明宇心脏一滞。
那东西落在地上，弹了几下，停在光暗的分界处，不动了。地上洒下一道路径。
一时间，腐烂的臭味，腥甜的血味，连带着人类难以忍受的腐朽气息直直冲入他的鼻腔，他下意识弯腰，干呕，眼睛却死死地锁定地上那个圆形物体。
断口处还滴着血的，黑色的头发已凝了块的，脸部血肉已模糊不清的——
那毫无疑问，是一个人类的脑袋。
食物？
这个？
开什么玩笑！
楼明宇毛骨悚然。
吃这个？食物？不，不不不，他，他吃……
战栗感从脊梁攀升到头颅，大脑尖叫着，阻止他去想那个貌似是唯一的解法。头顶，自称是这具身体的妹妹的人没有离开，依旧俯身在那里，语气带笑：“哥哥，不喜欢吗？可是没有新的肉了。但是哥哥不要担心，我现在就去给哥哥找新的肉，软软的肉，但是现在肉不太好拿，哥哥等小春回来前，就先吃这个吧。小春会马上回来的！很快！”
那道人影说完就要离开。
“等……”
楼明宇只觉得自己的嘴在自动说，他的灵魂仿佛脱离躯壳，俯瞰这具会说话的，如提线木偶一般的躯体。
这可能用尽了他这辈子所有的勇气。
“等等！小，”他努力回忆便宜妹妹的自称，“小春！”
时间仿佛凝固。头顶的人影停了动作，就那样定在那里，像一张古怪的黑白照片。
楼明宇心里七八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没个底。
可他不想吃地上那玩意儿，绝对不想吃。横竖一死，他心一横，又喊：“小春，是哥哥啊！”
头顶的人影动了。随后，一句疑惑的，迟缓的呼唤：
“哥？”
那声音随后染上了狂喜：
“哥？哥！是你吗？！是你在说话吗？！再喊一句！哥！是小春！你认出小春了吗！哥——”
楼明宇被那声音吓了一跳，但为了从这鬼地方逃出去，他还是硬着头皮说：“是我，小春，你没听错……”
“哥！你等等，你等等！我这就放你出来！马上！很快！”
那女孩又跑走了。
听起来是这个女孩的哥哥认不出她了，所以才被关在这个奇怪的地方？不，更奇怪了，这个世界没有医院吗？而且这么大一个坑，一个女孩子怎么可能挖出来？
难道……他们落在一个实验疯子的手里？楼明宇猜测。
不会是实验疯子抓了兄妹俩做实验哥哥为保护妹妹疯了妹妹觉醒特异能力暴走反杀了实验疯子但没办法让哥哥恢复只好把哥哥关在这个坑里的经典桥段吧。
“哥！小心点！坐到这里面，我拉你上来！”
楼明宇还没思考出个所以然，上面昵称为小春的妹妹回来了，喊道。楼明宇知道这孩子心直，咽了咽口水盯着上面摇摇晃晃的篮状物体，在它砸下来的一刻闪到一旁，完美。
“哥！坐稳了吗？”
楼明宇见那篮子稳了，就爬进去，确认没问题，朝上面喊：“好了！”
紧接着，篮子动了。
稳稳当当的，篮子缓缓上升，像公园里的游乐设施一样。楼明宇发了一会儿呆，突然意识到，太轻易了。
本以为是地狱开局，结果就这啊。
紧张过后的疲倦感袭来，楼明宇的精神稍稍放松，他靠在篮筐上。他需要暂时的休息，省下精力来应付他所谓的妹妹。
篮子震荡了一下，到顶了。他从黑暗中出来，如今温暖的灯光包裹了他，灯光？所以说是现代？
“哥。”少女柔柔地唤。他抬头，绕着圆洞可称井缘的那圈上靠着一个双马尾少女，甜甜地笑着。
超级可爱……
楼明宇还没多打量打量自己的便宜妹妹，目光移到连着篮子的绳索上。那个看着很可爱的女生拉着绳索。
好像没有想象中的机关轮轴装置什么呢……
少女好臂力！
楼明宇抽了抽嘴角。
“哥，我拉你！”女生将绳索固定好，朝楼明宇伸出一只手。楼明宇能怎么办？谢谢自家新妹妹的好意喽。
“大……96……4……城……樱……”
什么？
楼明宇下意识抬手扶住额头。好痛。
“哥？”
“我没事……”楼明宇晃了晃脑袋，把那点疼痛甩出大脑，然后借着妹妹的力爬出了深井。他扒在井沿上时回头看了眼，黑洞洞一片，那井底仿佛黑洞般吞噬了所有光线，什么都看不见。楼明宇没时间去悼念方才那位大兄弟或大妹子，以及底下不知道多少的人，他现在要做的只是扮演好“哥哥”这个角色，然后想办法逃到正常人身边。
双脚落到地面，踏实的感觉油然而生。楼明宇恢复了些许自信。这种时候要装失忆。
“小春，现在……是什么时候？”他装作迷茫的样子。
少女直愣愣地立在那里半晌，突然笑起来，说：“哥，我去看看！”
有点古怪，但呆在这边不会有什么线索，楼明宇定神说：“我跟你一起去。”
“好呀。”少女的脸上挂着笑，“哥哥好久没有回自己的房间了。”
“啊？”楼明宇下意识发出疑问。这前言不搭后语的。
少女误解了他的意思，歪着头问：“哥哥不记得了吗？”
有种死亡问答的感觉……
楼明宇再三权衡，还是选择装失忆：“我……我想不起来了……小春，我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刚刚会在那下面？”
“因为哥哥变成丧尸了。”
“啥？”
以为楼明宇没听清，少女认真地强调了一遍：“因为哥哥变成丧尸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