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顺天府的官员说,我们要的那些卷宗至少要十多天后,才能整理好送到大理寺,他们说:‘存放档案的地方被几天前下的暴雨全淹透了,所以……’”陈满叹了口气后,轻声埋怨道。
徐少恒轻轻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没事,就等他们送来再说!”
“可这又会白白耽误我们十多天,不是因为他们之前没有把相关案件卷宗送来,我们怎么可能到现在都还没有丝毫头绪。”陈满头一扬,再次叨念到。
“咚、咚、咚、咚”在一阵沉重脚步的声响后,走来了一个身形稍胖的中年男子,只见他两鬓见霜,白净的脸上有着一双像苍鹰一般有神的眼睛,仔细看,能在他脸上发现一些已经和皮肤融为一体的疤痕。
“想必这位就是张捕头吧!”见到来人的徐少恒上前一步,双手一抱,笔直的腰身轻轻一弯,行了一个礼。
“正是在下,想不到徐大人如此年轻。别…别”张涵边说,边快速迎上,双手扶住正在行礼的徐少恒。
待他们站定后,张涵用一种极其不屑的口吻问道:“徐大人此次来,一定是为那几个小畜生吧?”
“小畜生?”徐少恒满面的笑容在脸上顿了顿后,目光慢慢转向了张涵。而陈满也是满脸疑惑地看向了他。
“张捕头这样说真是勾起了我的好奇心?”徐少恒一脸僵笑地说道。
“几个小畜生,从小就不做人该做的事,简直就是枉为人。叫他们小畜生,已经是给他们脸面,给他们父母脸面了。”说完后,张涵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突然看到还杵在原地的来客,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连忙笑着说道:“不好意思,怠慢二位了,请坐,请坐!”
“张捕头,其实这次来,我们主要是想了解一下关于李慧案件的始末。”刚坐下来的徐少恒就说道。
“李慧?”张涵眼内闪现出一丝惊讶,但很快又以带有些许戏谑地口问问道:“你们不会是怀疑杀他们的凶犯是李慧身边的人吧?”。
“什么可能都会发生,况且大理寺接到这起案子没多久,我们也是想了解的更加全面一点,关于这几名死者和与之相关的人和事情。”
“与其了解李慧案件,你们不如多去打听打听这几个小畜生的过往。况且李慧跳崖自杀了,她相公死了,父母在之前也过世了,她又没有什么兄弟姐妹,谁会为她去杀这几个小畜生?我真是想不出来。”张涵笑着摇了摇头。
“她没有其他亲戚吗?”
“有,不过早就断绝关系了,就连她的后事都是御带花老板帮忙办的。”
“御带花老板?”徐少恒转头看了一眼陈满。
“是啊!当时调查李慧自杀案去御带花向她老板了解一些她身前的情况,在得知无人为李慧收尸后,她就主动为李慧办了后事。”
“主动办理!”徐少恒缓缓重复了一遍。
听着徐少恒的重复,张涵先是一愣,然后连忙说道:“徐大人不会是怀疑凶手就是御带花老板吧?怎么可能?人家可是看到无人为李慧殓尸,心生同情才为她办理后事的。而且李慧只是御带花的绣娘而已,哪里会有人为自己店里的一个小小绣娘去杀人,当然,除非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哦!”徐少恒微微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张捕头确定不是御带花老板?”
“呵!”张涵冷笑一声。“说不上确定,但感觉不是,御带花开的时间不超过两年,我调查过,御带花和他们几家在生意上并无往来,据我所知,她们应该互不认识。而且这几个小畜生身前做的肮脏事可不少,坑害的人即使没有上百也有几十。”
“哦!原来张捕头已经调查过了。”
“张捕头,你可有怀疑对象?”陈满大声问道,眼睛恶狠狠地瞟了旁边的徐少恒好多眼,毕竟今天徐少恒所有的话都好像一直在针对余婷。
眼见这样气嘟嘟的陈满,徐少恒嘴角微微上扬后,又即刻恢复到了之前的严肃。
“事实上,李志鹏、耿保泰的案件,在受伤前我已经做了一段时间的调查,说可疑,也可疑,说不可疑,事实上也的确找不到什么疑点。”张涵似有满腹疑问地看着徐少恒,继续说道:“李志鹏是从城楼上摔下来致死的。头一天,他在春梦阁一整夜,又是吃药,又是喝酒的,一直到了差不多寅时才一个人离开。关于他独自一人离开这一点,我们已经找春梦阁的护院,和路上遇到的更夫和倒夜香的做了一一核实。据我们推测,他应该是在回家的路上撒起了酒疯,脑子一热就直接跑上了城楼,身边又没有带仆从,所以也没有人阻止,跑上城楼后,之前吃的药和喝的酒起了作用,让他发疯才意外摔下城楼致死的,从他离开春梦阁一直都是一个人,所以可以说没有可疑,但我这心里又总觉得差了点什么。对了,他们这样的人在这些烟花酒巷都是这样□□肮脏的。”
“路上就没有遇到其他人吗?”陈满问道。
“当时是什么时辰,路上怎么可能会有人。他能在那个时候在街上乱逛,还不是因为家庭背景。”
“哦!”陈满缓缓低下了头。
“至于耿保泰,应该是马在郊外吃了苦艾草这类致幻的野草野果导致发狂,连累他之后一起淹死在河里。”
“你们确定是因为马发狂,才连同耿保泰一起掉进河里的?马呢?”徐少恒立刻问道。
“马也淹死了。”
“马究竟是吃了什么东西导致发狂的?”
“确切的不敢肯定,但我们估计是苦艾草”张涵撇了撇嘴。
“你们没有查?”
“耿家人把耿保泰拖上来后,没有管已经被淹死的马,等到衙门的人去时,马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
“嗯!”
“那你们是如何判断耿保泰的死是因为马吃了苦艾草?”
“几天之后,我们接到了当地有几家人因为吃马肉中毒的通报。”
“哦!原来如此。郊外都长有苦艾草吗?”
“或许吧!之后,我受了伤,一直在家休养,也就没有继续追查下去。但曾经听过,耿保泰一家去游玩的那个地方,早年的确也发生过马和人误食苦艾草中毒的事情”
“耿保泰是溺死的?”
“嗯,他不会游泳。经仵作检验,他的确是被溺毙的,而且在他的身上还有很多的伤痕,这些伤都是被撞击造成的,头被撞得有点严重,手也脱臼了,可见当时马跑得是有多快!我们推测,在入河之前,耿保泰已经受了很多伤,所以在跌入河中后基本失去了自救的能力。”
“对了,张捕头,陈远汉这起案件也是你调查的吧?”
“嗯!他是在迎春会上被几十匹马活活踩死的。”
“被马活活踩死的?”陈满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张涵,随后又转头看向了徐少恒。
“这是京城每年迎接下一年春天要举办的一项活动,具体的之后我再同你细说。”徐少恒对着陈满说完后,又向着张涵问道:“张捕头,陈远汉也是马发狂把他踩死的吗?”
“这到不是,是他自己擅自闯入到了马第二天要行进的街道,然后睡着了,第二天他还没有来得及醒,就被经过的马踩死了。”
“睡着了?”
“酒喝多了,所以直接睡在了马之后要游行的街道上。我们已经彻查过当时所有参与活动的人,没有可疑的,拉闸放马的时间是早就确定好的,他们也只是按时拉闸而已。况且街道头一天就被封了,谁会想到,居然来了一个酒鬼,陈远汉闯入后便直接睡在了一个街角,当时天色比较暗,也没有人注意到会有人躺在那里,所以造成了这起意外。”
“他的死真是意外?”
“真不好说,他来京城时间不长,应该不会有什么仇人,而且听说他从小爱马,老家养了不少匹好马,这次来京城的目的,就是想买今年首次参加迎春会的几匹比较罕见的汗血宝马。至于闯入被封的街道,我们猜想可能是想早点看见那些汗血宝马,打算先到马场,但不胜酒力所以睡在了街道上。”
“嗯,有道理。”
“我们调查了一段时间,觉得没有什么可疑的,所以断定为意外。至于徐大人想说的‘京城五虎’,我也考虑过,但他们的死,看起来都是意外。
“的确像意外,张捕头,能说一下李慧这起案件吗?”
“不好意思,说着说着,就扯远忘记了。”张涵尴尬地笑着看向了二人,之后便缓缓地说道:“将近6个多月前,顺天府接到了一起命案,说是在郊外的山崖下发现了一具尸体,因为那段时间一直在下雨,等发现尸体时,尸身都已经腐烂了,根本就分辨不出他的身份,之后是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排查,才确定他是教习书院的何志铭先生。”
“哦!”
“那段时间差不多有十几天,每天都在下雨。而且郊外又有野狗出没。还算好,由于泥石流压住了尸体,所幸没有被野狗拖走和啃食。”
“张捕头,既然尸身已经腐烂了,你们是如何确认死者是何志铭的?”陈满突然插嘴道。
“其实在发现尸体之前,李慧就来了顺天府好多趟找她相公;在找到尸体时,我们又在尸身周围找到了很多何志铭的物件,包括:李慧绣给他的手绢、平时装书籍的包袱和里面的书籍以及一只鞋等等”
“只是这些身外之物?”陈满继续追问道。
“还有就是之前刚被打折的手。”张涵说道。
“打折的手?”徐少恒瞬时看向了张涵。
“嗯,当天何先生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这五个喝得有点醉的小畜生,后来因为什么事他们几人之间起了冲突,五个小畜生说是何先生撞了他们,不过我到不信,肯定是他们发酒疯。之后,他们五人当街殴打何先生,很多在场的百姓都目睹了他们的恶行,而且在整个过程中他们还把何先生的右手直接打折。之后他们还觉得不满足,又把何先生拖去了郊外。应该是打了一阵后,他们也累了,正巧又遇到一支迎亲队伍,他们五人就随着迎亲队伍回城了。”说到这里,张涵喝了一口茶。
“之后,就是崖底发现尸体,经李慧确认就是何志铭。”
“何志铭死了,在崖底?”徐少恒面色沉重。
“是的,关键是五人是同迎亲队伍一起离开的,当时在场的三十多人,都看见了此时还活着的何志铭。”
“意思是,五人只是虐打了何志铭,并没有杀他,还有就是打折他的手臂。”
“是的。”张涵回答后,又继续说道:“所以我们猜测,何志铭或许真是意外摔下山崖致死的;也有可能是之后又来人把他推下山崖摔死的;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是,因为右手被打折后,一时想不通,就跳了下去。”
“何志铭不是秀才吗?会不会是因为境遇不佳,所以轻生?”徐少恒也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不会,李慧说,何志铭对出世不感兴趣,而且他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他们夫妻来京城就是想挣点钱,以后去江浙一带生活。所以在我看来应该是意外摔下山崖的。”
“确定是当天死亡的吗?”徐少恒又问道。
“由于尸身已经腐败,所以仵作只能确定是在那段时间死亡的。”张涵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些失望。
“有没有可能他们再次返回?”
“没有,他们与迎亲队伍一起回城后,在同一客栈吃晚饭,当夜他们直接宿在了客栈,直到第二天才回各自府上。之后几天,他们同样是花天酒地逛青楼,妓女、老鸨可以为他们作证。”
“对了,当时他们为什么不直接回家,要留宿在客栈呢?”
“他们说他们想看看新娘长什么样?实话,这也很符合几个小畜生的品行。”
“哦!之后呢?”徐少恒点了点头。
“本以为他们几家被罚了银子,也对何家做了相应赔偿,事情就这样了结了。可过了一段时间后,李慧居然把李志鹏和薛明直接绑到了当时他们虐打何志铭的那个山崖旁。当时,我们顺天府包括府尹都出动了,大家都为一个女人能有这般能力感到无比吃惊,去之前,我们都觉得她是不是要大杀四方,可到之后才发现她仅仅只是想他们五人道歉,以慰天上的何志铭能安息。最后,在曹大人的斡旋下,他们几家人意思性的道了歉,也在官府的作证下明确表示过后不追究她绑架二人的罪责。但谁曾想到,我们以为一切就这样结束的时候,她居然跳崖了,毫无眷念地纵身一跳……”
在回大理寺的这一路上,平时话很多的陈满也安静了下来,此时的他们脚步好像很重,重得已经快抬不起来了。
“陈满,不要忘了今天早点回徐府!记得叫上他们几个。”快到大理寺时,徐少恒才突然说道。
“嗯,大人,知道了!”陈满面无颜色,生硬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