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岁绮与沈安相对而站，沈安轻轻握住了她伸出来的手。
“然后呢？”
姜岁绮扭头看向皮卡米奇。
皮卡米奇灵巧一跃，来到他们中间。
“构建联通的魔力回路，我会把交叠在一起的部分吃掉。”
还真是简单粗暴的解决办法。
感受着身体里的魔力流动，姜岁绮小心翼翼地将魔力集中在他们相握的手上。
柔和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不同本源的魔力交织在一起，接触的肌肤四周萦绕着莹莹的光芒。
姜岁绮发现自己体内的魔力开始自发的流动，就连温度似乎也在丧失。
光芒愈发强盛，形成一个雾状的球体，萦绕在他们手部附近。
球体缓缓成型，皮卡米奇以惊人的弹跳力跃至半空之中，萦绕在他们手附近的魔力仿佛有实质一般，被皮卡米奇扯下。
几缕魔力在空中划出絮状的拖尾，皮卡米奇坐在地上，抱住刚刚扯下来的凝聚体。
姜岁绮若有所思地看向皮卡米奇手中的白雾。
这个状态的魔力，和莱拉使用的黑雾的状态十分相似。
皮卡米奇开始啃食这团白雾，看着白雾一点一点地消失，姜岁绮感受到自己与这片梦境的联系正在逐渐减弱。
触感逐渐消失，四周的景象也逐渐褪去色彩，最后只剩下一片纯白。
意识逐渐模糊，再次睁开眼，姜岁绮从宿舍的床上坐起。
天光微亮，整个天穹是漂亮的蓝色，塔楼的方向隐隐有了一些阳光。
看了一眼艾琳的方向，对方似乎还在睡梦之中。
皮卡米奇爬到她的腿上，姜岁琦放轻了声音：
“问题解决了？”
“解决了，但是吃得有些撑了。”
皮卡米奇揉了揉腹部，“你的力量，很厚重，就像是经过了好久好久的时间。”
姜岁琦翻身下床，抄起皮卡米奇，给自己的脚步施加上静音的魔法，悄然溜出宿舍门，姜岁琦带着皮卡米奇来到宿舍楼的顶部。
这里通常并不对学生开放，但作为仔细跑图的专业玩家，姜岁琦自然了解怎么进入这一些看似犄角旮旯的地方。
大部分学生还处于美梦之中，再过半个小时，沉寂的校园就会陆陆续续出现学生们活动的身影。
每座宿舍的领部都有一个小型的钟塔，里面的铜钟通过某种魔法相互连接。
主楼的钟声敲响，被连接的铜钟也会随之晃动。
这也是剑湖高校内部最古老的计时方法，也被玩家们吐槽是魔法版的原始广播。
靠近小钟楼的墙侧，姜岁琦坐在通往铜钟的台阶上，顶楼的风吹起她的发丝，清晨的凉意驱逐接连几日都没有好好休息所带来的疲惫。
从这里，勉强可以看到几个学院的宿舍区。
皮卡米奇蹲坐在她的身侧，姜岁琦揉着皮卡米奇蓬松的尾巴，问道：
“之前你在后山吞掉的那些黑雾，和刚刚在梦境之中你吞掉的那些白雾，有什么区别吗。”
“灵魂的味道？”皮卡米奇歪了歪头，“但是黑色的、有腐烂的气息……”
灰色的松鼠抱住了头，“但是也很熟悉……”
随后又懊恼地躺在了台阶上，四脚朝天，仿佛已经放弃了挣扎。
“想不起来……”
看着皮卡米奇生无可恋的模样，姜岁琦没忍住笑出了声。
一只连自己名字都不知道的恶魔，和一个对自己过去“一无所知”的外来魔法师。
听起来是一个很奇妙的搭配。
“大早上的，你不睡觉，就跑到这里来吹风？”
金发的少女还穿着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睡袍，艾琳打了个哈欠，走到阶梯旁边，坐到还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的皮卡米奇的旁边。
“我只怕打扰你的美梦。”姜岁琦无辜地眨了眨眼。
“要怪就怪这家伙吧，上蹿下跳的，我不想醒来也得醒过来了。”艾琳恶趣味地挠了挠皮卡米奇的肚子，看着这只松鼠猛地蜷成一团，在台阶上圆润地滚了下去。
“似乎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又发生了什么惊奇的冒险？”
“为什么这么说？”
“你每次说想要出去散心，就会跑到楼顶。”艾琳摊了摊手，“只是可怜的管理员到现在都没发现小钟楼已经成为某人的后花园了。”
有吗？
姜岁琦仔细回想了一下，她常来钟楼的原因，大概是因为钟楼是游戏里可以调节时间的功能点。
“艾琳，”姜岁琦的语气变得有些认真，此刻正是黎明，远处的钟楼正迎着太阳升起的方向，细碎的阳光透过钟楼的缝隙落在她们的身上。
“你觉得怎么才能判断一个人究竟是不是原本的那一个？”
在光怪陆离的魔法世界里，外貌与身体反而成为不可相信的东西。
记忆会丢失，就连灵魂也会被溶解。
在这样的前提下，怎样去判断站在你面前的人究竟是谁？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爱哲学了？”
艾琳夸张地叹了口气。
“硬要让我回答，我只能说我向来喜欢凭自己的感觉做事。”
“就像站在我面前的一直都是你，不仅是我，所有与你相处的人，不论如何，我们过去的所有经历都是真实的，不是吗？”
“我希望你能够信任我，但有些时候，事情比我们想象的都要复杂，我不会逼你开口，但担心你的人有很多。”
姜岁绮弯腰将滚下阶梯的皮卡米奇捞回膝上，对着艾琳轻轻笑了笑：
“谢谢，艾琳。”
艾琳颇为自得地哼了两声，就听到姜岁绮有些试探地开了口：
“我想请你帮个忙。”
“说吧。”
“我不去上课了，帮我掩护一下。”
“好……嗯？”
艾琳脱口而出的应答卡住了。
“你受什么刺激了？”
“仅从统计数据而言，如果哪天我老老实实待在学校，那可能是我确实受了什么刺激。”
姜岁绮如实说道。
魔法师的人数不多，剑湖高校更是一个抬头不见低头见，可能随时随地偶遇熟人的奇妙地方。
换言之，某个“刺头”学生突然消失，实在是有一些显眼了。
“行行行，但我得提醒你，埃德温老头下节课怎么为难你我可救不了你。”
埃德温老头，常居课程避雷榜榜首的名字。
课程要求极为严苛，本人的做派极为古板，最常挂在嘴上的话就是：
“现在真是什么人都能当魔法师了。”
由于教授的是所有学生都必须修习的魔法理论基础，所有学生对这门课程苦不堪言。
直到这位遇到了一位“刺头”。
倒也不是姜岁绮故意逃这位教授的课，只是在一切都能够量化的游戏中，刷这门课的数值提升甚至不如“前往图书馆进行阅读”、“在后山中种植蔬菜”这类日常小任务。
在亲身体会了一遭之后，姜岁琦得出的结论是。
这游戏的数值，还挺真实。
姜岁琦心虚地移开视线，试图减轻只留艾琳一个人面对埃德温的愧疚。
“那个谁呢——又没来？”白胡子老头狠狠地将手杖在地上拄了两下。
上了年纪的魔法师眼睛瞪大，环视了一圈下面的学生，脸上的皱纹似乎都跟着埃德温的怒吼而颤抖。
下一秒，埃德温总是精确无比地指向艾琳，“你来回答这个问题。”
姜岁琦站起身，捡起在地上躺尸的皮卡米奇，天色逐渐明亮，路上出现零零星星的人影。
“走吧，”姜岁琦揉了揉皮卡米奇的脑袋，“我今天可是要干一件大事。”
姜岁琦对着艾琳眨了眨眼，艾琳毫不客气地回了她一个白眼。
“那可真了不起，我可不希望你下次又是被我扛回宿舍。”
“我保证。”姜岁琦走在前面，连头也没回，只是举起空着的手在空中随意的挥了两下。
艾琳收拾了一番离开宿舍，姜岁琦换上一身便于行动的衣服，开始滑动手机里的联系人。
昨天她和沈安的状况让她对于071号试剂有所猜测，东城医院的那间密室，势必要再去调查一番。
尤其是那个李医生，姜岁琦的眉头微微皱起。
是否还有保留下来的意识？
不过……姜岁琦摸了摸下巴。
如果要去东城医院，即使带上皮卡米奇，她也最好再找一个同行者。
想要找到更多的线索，“亡灵气息”的魔法说不定还需要再次使用。
参照上次的情况，这个魔法的弊端十分严重，会让身体短暂的进入“死亡”的状态，而灵魂的状态很难使用有效的反制手段。
出于谨慎，她需要一个能够信任的帮手。
沈安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只不过……
姜岁琦仔细思考着说服沈安逃课的可能性。
突然，姜岁琦的指尖停留在了一个名字上。
弗农。
这或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了解旧梦回廊、了解凯莉，姜岁琦点开弗农的通讯方式，打出了询问的语句。
【弗农教授，我想再去东城医院一趟】
【您有时间吗？】
姜岁琦看着对面反复跳出的“输入中”，心中顿感不妙。
【哎呀，突然看到姜同学对我说敬语还真是有些奇怪】
姜岁琦仿佛可以看见弗农那副故作惊讶的表情，总会让她想起某位存在感极强的学生会长。
【直接去旧梦回廊吧】
姜岁琦默默删去了已经打出的礼节性用语。
【行】
这次弗农的回复倒是挺简洁。
姜岁琦将皮卡米奇塞进外袍内侧特意缝制的兜中，松手的一刹那，左侧的衣物猛然向下一沉。
姜岁琦沉默地看向镜中明显比另一侧矮了不少的衣领，陷入了沉默。
重新找了一件衣帽足够宽大的外衣，姜岁琦将皮卡米奇提到自己面前，试探性地问道：“你不会再长大了吧？”
皮卡米奇无辜地抱住尾巴，被姜岁琦轻轻塞进了帽子里。
清点了身上的装备，姜岁琦轻车熟路地从某个不知名的角落溜出了剑湖高校。
掏出兜中的卡片，魔力注入，卡片上的文字依旧没有变化。
轻声念出文字，眼前石墙上的眼珠再次化作一闪光门。
姜岁琦跨入房间，此刻倒是只有她一个人。
思索间，光芒再次闪烁，弗农从光门内走入。
亚麻色的发丝有些凌乱，弗农穿着魔法袍，看上去像是从什么地方赶了过来。
没有过多的寒暄，弗农绕到座椅之前坐下，状似随意地问道：
“你没课吗？”
“您没课吗？”
看着弗农身上还没来得及换下的法师袍，姜岁琦反问了一句。
弗农摊了摊手，“我一向会通过自己的判断来调节我的身体状态。”
随即，弗农又将一只手放到头侧轻轻揉了几下。
“就像今天，我那善良的同事看到我如此病弱的身体，自愿帮我去给可爱的小朋友们上一节课……”
姜岁琦：……
某位学生会长至少还会装模做样地演一下，看着眼前表演欲爆发的某位教授，姜岁琦只能默默祝福弗农的同事们。
不在理会仍然沉浸在表演中的弗农，姜岁琦开始叙述自己新的猜测。
“溶解……灵魂？”弗农也恢复了严肃的神情。
“还真是……大胆的想法。”
弗农像是陷入了思考，姜岁琦继续说着自己的计划。
“我想要再去那间密室。”
那天之后，郝约告诉姜岁琦她会去排查旧梦回廊的各个连接点和东城医院的情况，但目前还没有新的消息。
“我想试试，能不能通过旧梦回廊直接到达那个地方。”
“而且，那里也是凯莉最后出现的地方。”
听到这句话，座椅上的男子神色有了一瞬的变化，弗农站起身，平缓开口：
“那个节点应该并不稳定，所以郝约这边很难直接定位。”
“你打算怎么确定那个节点的位置？”
姜岁琦摇摇头：“我不能完全保证，但可以试试。”
姜岁琦扭头扯了扯外衣的帽檐，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出现在姜岁琦的肩上。
弗农怔愣了一瞬。“这是那只在尼尔森宅邸的松鼠？”
“嗯。”
“叽。”
你才是松鼠。
皮卡米奇愤怒地反驳了两声。
姜岁琦：“简单来说，这只松鼠对于某些气息的追踪能力很强。”
隐去皮卡米奇的一些重要信息，姜岁琦言简意赅地说出自己的打算。
“总而言之，在开启传送的时候，我会让它帮忙寻找。”
“叽。”
不是松鼠。
从另一侧口袋里拿出瓜子塞进皮卡米奇的嘴里，姜岁琦继续说道：
“如果能够成功，还请不要透露它的存在。”
弗农也不再追问皮卡米奇相关的问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看向姜岁琦：“现在出发？”
姜岁琦站到弗农的对面，伸出一只手握住弗农的小臂，“还烦请抓住我，弗农教授。”
又扭头看向皮卡米奇，“拜托了，皮卡米奇。”
闭上眼，姜岁琦在脑海中仔细描摹东城医院的那间密室的模样，皮卡米奇跳到她的小臂上，对着某个方向吱了一声。
微小的白色光芒在远处闪烁，像是下一刻就要熄灭，姜岁琦带着弗农，在光芒快要消失的一刹那朝着光门的方向猛然一跃。
失重感再次传来，密室之中依旧没有光亮，，好在这次早有准备，姜岁琦抓住皮卡米奇，姜岁琦将光球向上一抛，照清地面，缓冲的魔法迅速将他们包围，两人一松鼠稳稳落地。
光照的光球消散前，弗农补上了光照术。
天花板上的眼球并没有消失，反而眯起眼睛将他们打量了一番，转了两圈之后又自己闭上了，如果不是中间怪异突起地褶皱，没有人会注意到穹顶之上还有一颗眼球。
弗农和姜岁琦都注视了一会儿天花板的位置。
“还真是……旧梦回廊的连接点。”弗农若有所思地说道。
姜岁琦眯起眼，“弗农教授，旧梦回廊的这些眼球……是用什么材质做的？”
“谁知道呢，”弗农叹了口气，“郝约在魔法协会收到的限制，或许比你想象的还要多。”
“你见过那位会长吗？”姜岁绮打量着四周的景象，在她与沈安离开后，这里似乎并没有其他人来过。
“郝约是在凯莉失踪之后找上我的。”
“她是一个很出色的谈判家。比起魔法师更像是一个精明的商人，她开出的条件足够诱人，仅此而已。”
“那奥克塔维亚呢？”姜岁绮好奇地问道。
一般人可没有这个胆量斡旋于这两个势力之间。
“你还真是……”弗农无奈地扶了扶额头，“大人物们有大人物们的活法，像我这种小人物也有自己的手段。”
“还是说回魔法协会吧，”弗农的目光仔细地扫过书架上的一排排资料，试图找到更多的线索。
“你应该也知道，大魔法师郝林如今并不常露面。”
“甚至大部分政策都是由郝约代为传达。”
“我倒是没见过郝林，只不过郝约的绝大部分权力，都是来自郝林。”
弗农意味深长地看了姜岁绮一样。
郝约无法查阅有关旧梦回廊的资料、她父母的信息被封锁，或许都是……郝林的手笔。
姜岁绮自然明白弗农的未尽之言。
“怎么样，教授，有什么新的线索吗？”
上次她和沈安走的匆忙，只带走了发现的笔记与简历。
比起他们漫无目的的寻找，更为熟悉凯莉的弗农或许会更快找到有用的信息。
弗农的手指划过一盒盒文件，上次姜岁绮就发现这些文件的排序似乎没有特定的顺序。
弗农的神情逐渐严肃，“姜同学，你们上次拿走的文件在哪个位置。”
难道是某种加密方式？
姜岁绮回想着那盒有李医生简历的文件的位置。
她走到弗农的身边，“应该是在，这个位置。”
弗农的嘴唇微微颤抖，低声呢喃着什么话语。
看着弗农愈发苍白的脸色，姜岁绮还是开口打断了弗农的呢喃。
“教授？”
弗农抿了抿嘴唇。
“她是自愿的。”弗农闭上了眼，整个人的身体都有一些颤抖。
“教授！”
姜岁绮唤回弗农的注意力。
“抱歉，我失态了。”弗农沉默了几秒，“我一直以为，姐姐不会做这种事。”
“您看到了什么？”
弗农吐出一口气，“凯莉……是当时的魔法协会研究员，也就是您的母亲，看中了小家族出生的凯莉，将她收做了学徒。”
“我们小时候并不受家族待见，为了让凯莉能够留在家族，他们会检查我与凯莉之间的所有通讯往来。”
“为了避开家族，我们约定了一套加密的方式。”
弗农的目光看着书架上混乱排序的书籍：“她说——”
“我让恶魔来到了这个世间。”
又是……恶魔。
皮卡米奇趴在姜岁绮的肩上，自从进入这个房间，灰色的松鼠就显得有些躁动。
“皮卡米奇，你看到了什么。”
“好多混杂的味道……”皮卡米奇发出松鼠的叫声。
“天花板上，有什么东西吗？”姜岁安抚似的绮揉了揉皮卡米奇。
“好丑的一只眼睛，它在睡觉……”
“它的味道，好难闻……”
皮卡米奇抱住了自己的尾巴。
睡觉吗……
说起来，她还没有看到过皮卡米奇的灵魂状态。
恶魔……会是什么样的呢？
“弗农教授，”姜岁绮在弗农疑惑地目光中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简单解释了自己身体等会可能会出现的异常状态。
经历过上次的情况之后，姜岁绮提前分出一团由她的魔力凝聚而成的光球。
“如果我长时间没有醒来，还烦请用这个将我唤醒。”
看着弗农不甚赞同的模样，姜岁绮解释道：“请放心，这个方法已经经过检验。”
“而且，这个方法可以找到更关键的线索。”
像是带有诱导性的话语继续说出：“说不定我能见到那位最后见过凯莉的人。”
出乎意料的，弗农毫不犹豫地说道：
“我反对。”
“这是亡灵法术吧。”
亚麻色头发的魔法师双手抱在胸前，“好歹我也是你们的老师，你觉得我会像那些小朋友一样好忽悠吗？”
“我还不需要让一个还没毕业的魔法师承担这么危险的法术。”
“你不想知道凯莉的消息吗？”
弗农又恢复那幅轻松的模样：
“当然想，所以——”
“把这个魔法——也教我一下？”
“我也拒绝。”
姜岁绮干脆地拒绝了弗农的计划。
皮卡米奇的特殊，不能暴露在弗农面前。
“祖传秘法。”
姜岁绮又指了指肩上的皮卡米奇。
“这也是祖传的。”
“叽。”
弗农：……
弗农挑眉，“那你们家的祖传宠物还……挺显年轻的。”
“叽叽叽——”
再次从衣兜里拿出瓜子塞住皮卡米奇的嘴，姜岁绮做了一个发誓的手势。
“我保证风险并不大。”
“那就是有风险。”弗农不为所动。
姜岁绮毫不在意地回答道：
“我要是在意风险，从一开始就不会加入调查。”
弗农认真地打量了她一番。
“你还真是……行吧，我会在旁边注意你的情况的。”
姜岁绮对着弗农点了点头。
魔力流转，熟悉的阴冷感再次纠缠了上来。
再次睁开眼，姜岁绮的心猛然一跳。
还真是……热闹至极。
奇形怪状的魂体遍布整个房间，这些魂体大多残缺，缺了四肢的魂体卡在书柜的缝隙之间；只剩下半个脑袋的灵魂挂着一旁的壁灯上。
群魔乱舞的空间里，唯有办公桌后的椅子上，坐着一个衣着整洁的青年。
白色大褂、棕色皮鞋、黑色的眼镜。
是那个李医生。
混乱之中，李医生的目光与姜岁绮在空中交汇。
透明的肌肤呈现出怪异的非人感。
虽然对方的确不是人类，但姜岁绮却从对方身上察觉到了扭曲的气息。
灵魂的面容似乎在不断变化，苍老与年轻的特征不断交替。
耳边再次响起那些悲鸣的声响——
【你害了我们……】
【骗子————】
有了上次的经验，姜岁绮敛住心神，看向办公桌后的青年。
“上次为我们指路的，是你吗？”
“是。”
“那么，你现在，是谁——”姜岁绮盯住神情淡漠的魂体。
“不是我……是——我们——”
青年的肌肤如同发泡的纸张，变得凹凸不平，面部与露出的小臂开始分化出一张张细小的人脸，互相挤兑，又挣扎着想要冲出去，却被皮肉牵扯，不得不缩回青年的身体。
看着堪称诡异的一幕，姜岁绮身上一阵恶寒。
青年的声音变得尖锐，像是小孩的哭喊声从各个部位传来——
【我们被黏在一起了】
【我们被捣碎了】
【我们——是谁？】
“叽叽叽——”灰色的松鼠跳到桌上，青年身上的异动像是察觉到什么危险，逐渐平息。
姜岁绮看向皮卡米奇，陷入了沉默。
并没有想象中的姿态可怖的恶魔，眼中的皮卡米奇依旧是一只松鼠。
如果一个东西，它看起来是松鼠，灵魂看上去也是松鼠，那么它就是——
赶走脑中的联想，姜岁绮重新看向李医生。
青年有一些怔愣，似乎比起上次，自主意识更加模糊。
亡灵气息的魔法也不能长时间的使用，看着“李医生”恢复平静，姜岁绮继续问道：
“你还记得这个人吗？”
姜岁绮用魔力勾勒出凯莉的轮廓。
“李医生”缓缓地点头。
“她被带走了……请救救她……”
救？
“我们……都被骗了……”
“凯莉被谁带走了？”
“黑色的人……”
姜岁绮正打算追问，穹顶却再次出现异样。
苍老而灰败的眼珠再次睁开，在有所准备的前提下能够观察得更加清晰。
天花板浮现出皮肤的纹理，构成层层叠叠的褶皱。
熟悉的阴冷感再次顺着脊背向上攀爬，四周的魂灵也明显受到了影响，纷纷向姜岁绮的方向爬来。
切断魔法的前一刻，苍老的眼珠幻化出一扇黑色的门扉，一张金色的信纸缓缓飘落，皮卡米奇跳到空中，将信纸叼到嘴里，又跑回姜岁绮的身体边上，对着弗农叫了一声。
弗农将手中是魔力团融入姜岁绮的身体，仿佛溺水之人终于浮出水面，姜岁绮猛然坐起，大口地呼吸着空气。
“还好吗？”
弗农将她扶起，姜岁绮揉了揉感觉快要裂开的脑袋，又往上方看了一眼。
依旧是那只普通的眼珠。
但姜岁绮脑中全是那只苍老的眼珠。
连带着，看着旧梦回廊这个起连接作用的眼珠也觉得有几分邪恶。
平复了呼吸，皮卡米奇唧唧地叫了两声，将金色的信往姜岁绮的方向一递。
“方才这封信，突然从上方出现。”弗农简单阐述了他所看到的情形。
“你这个魔法……”弗农欲言又止。
姜岁绮没有回答，只是接过皮卡米奇递给她的信纸。
弗农叹了口气。
“姜同学……在意你的人或许比你想象中更加看重你。”
姜岁绮低下头，打开手里的信纸。
所以……她才不想放任这些可能导致“角色”死亡的可能。
烫金的花纹，质感颇为厚重，纸业的中间用鎏金的墨水写着一行字。
【我们欢迎您的归来，J女士】
【永远温暖，永远延续的灵光】
下一刻，纸张开始燃烧，迅速化为灰烬。
姜岁绮将手握住，遮挡住掌心多出来的魔法印记。
旧梦回廊……真的隐秘吗……
姜岁绮突然有了被人窥探的不适感。
好像有人故意引导着她发现这一切。
“弗农教授，我们先回去吧。”
旧梦回廊眼睛的造型，越来越让姜岁绮感到不适。
“你有发现了吗？”
“嗯，我想我大概知道凯莉的去向……”
弗农的手攥紧了衣物。
“但这里……或许不太适合说话了。”
姜岁绮与头顶转动的眼球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