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的错，我太大意了。”清可嘴角的弧度落下，解钦的事一直是她心中的一根刺，“‘裂缝’在我最虚弱的分娩期对小钦降下诅咒，它会不断地吸收小钦的力量壮大自己，所以我在小钦身上留下了一道封印，当他以为自己是人类时封印便会生效，封住他的绝大部分力量，同时屏蔽掉所有不符合人类社会观的东西，直到他成年有能力对付‘裂缝’。”

    “但随着小钦年龄的增长，他的力量越来越强，封印在他身上的作用只会越来越弱，到现在他已经开始察觉到那些维和的地方。不过小钦这孩子从小脑洞大，暂时还没有怀疑到自己身上。”

    “我记得解钦九月份就满18了吧，为什么不多等两个月？”

    “就像我了解‘裂缝’，‘裂缝’也了解我。它知道我的打算后主动联系了‘污染’最多的几个副本——我称之为‘次裂缝’，准备等小钦成年后一起分食他的力量，所以我必须先下手为强。但现在的我不能离开‘裂缝’，所以需要你们将小钦带到那些副本去，我再附身将‘污染’清除。就像这样。”

    清可的食指在身前轻点两下，空气中的水分子慢慢凝聚出一高一矮两个小人，高的一个头上顶着“解”字，矮的一个头上顶着“江”。紧接着清可又在空气中划了一条波浪线，一个奇形怪状的水团就出现在了两个小人跟前。高个小人明显被吓了一跳，头顶的“解”字快速变成“清”字，朝着水团随手一指，水团炸开，小人又变了回来。

    “具体是哪些副本？”边星问道。

    清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不过‘次裂缝’会更快地入侵你们的世界，而且这些‘次裂缝’之间或多或少都有联系，它们和它们的子部也是这样。比如现在这个副本，我能感受到一股植物的气息，也许这就是某个‘次裂缝’的子部呢？”

    边星又想到了《植物园》。

    她还想问些什么，却被清可打断：“嘘，时间快到了，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来《谐何集团》找我——如果你有信心能活着出来的话。小钦醒来不会记得刚才发生的事，希望你们信守承诺。”

    说完，清可的脑袋垂了下去。

    *

    从那个巨大的黑茧出现起，解钦就感觉自己变成了深海中的一条小鱼，周遭都是高高耸立的断壁残垣，一尊又一尊奇形怪状的类人形雕像伫立其间，扭曲的表情像在发出无助的呐喊。

    「这是哪？」解钦张了张嘴，一串泡泡从他的口中冒出，咕噜咕噜地往上涌，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串小点消失不见。

    「竟然没溺水，好神奇。」

    解钦深吸口气，肺部和鼻腔没有传来任何不适，反而是耳后和侧颈传来轻微的痒意，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嗯？不确定，再摸摸？」解钦两只手都伸到耳后摸了摸，一二三四五，五条缝，「我靠我长腮了？？！」

    解钦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腿，好好的，没有变成鱼尾巴：「还好还好，大概率没有被开除人籍。嗯……耳朵也没事，我这是返祖了还是觉醒超能力了？我怎么突然就到这里来了，难不成又进什么结界了？」

    余光中，解钦瞥见了一抹青灰的白色。

    一尊姿态扭曲的雕像正立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解钦这才惊觉，他正前方的雕像似乎正在朝他慢慢靠近。

    危险，快逃！

    解钦的大脑立刻拉响警报，意识却渐渐昏沉，呆呆地看着雕像脸上怨怼的表情，看着它大张着如同黑洞的嘴，看着它慢慢靠近，靠近，近到它的鼻尖快要碰到解钦的鼻尖！

    「小钦，醒醒。」

    好耳熟的声音，是谁在他的耳边低语？解钦迷迷糊糊地想着。

    等等，这好像是他妈的声音！

    「卧槽！脏东西！」解钦猛得睁大眼睛，被已经快贴上他的雕像吓得暴了句粗口，身体快过脑子，一拳给雕像砸了过去！

    “嘭！”

    雕像的腹部被解钦一拳打穿，裂痕很快蔓延全身，变成石块掉在地上。

    解钦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右手，摊开又握，握紧又摊：「卧槽？我变异成超级赛亚人了？这算不算破坏文物。」

    “咔擦咔擦……”四面八方传来的石块摩擦声打断了解钦的自言自语，他小心翼翼地扭过头，就见那些原本伫立在原地的雕像像是得到了某种准许，齐齐朝着解钦挪来。

    解钦咽了口唾沫，左看右看，最后双腿一蹬，奋力向上游去。

    脚下是此起彼伏的石块摩擦声，那些沉在水底的雕像以他为中心，相互纠缠着一圈接着一圈地朝着解钦延伸，怒张的嘴巴发出无声的怒吼。

    它们的速度很快，解钦甚至觉得它们的脸动了，扭曲着，挣扎着，想要挣脱这石制的枷锁，渴望拥有鲜活的血肉之躯！

    解钦不敢再耽搁，加快了脚上的动作，速度渐渐与雕像持平，但也仅此而已。

    黑沉沉的环境模糊了时间的概念，解钦不知道自己游了多久，不过好在他身上像是有使不完的牛劲，不会游到一半因为体力不支落入脚下的那些雕像手中——如果它们还能被称之为雕像的话。

    灰白色的身躯已经彻底变成细细长长的一长条，相互纠缠、融合，只有一颗颗狰狞的脑袋还保持完整，争先恐后地想要撕咬解钦。

    「好像一条长了一堆脑袋的麻花，好丑。」发现自己摆脱不了麻花怪，麻花怪也追不上自己后，解钦心态平和了许多，抽空看了眼脚下，甚至自娱自乐开起了玩笑。

    在他说完这句话，一束光突然照了进来，麻花怪立刻发出一阵尖叫，叫得解钦耳膜生疼：「妈呀，原来不是哑巴。」

    不过麻花怪畏光是好事，解钦紧紧盯着那束光，拼尽全力向上游去。

    头顶照射进来的光线越来越多，麻花怪的速度慢了下来，终于，当解钦来到一片不再昏暗的海域时，那些扭曲的怪物停了下来，蜷缩在阴暗的海沟，怨毒地看着解钦，人头攒动。

    但很快，它们的动作停了下来，慢慢朝四周让开，一颗稍微平静一些的脑袋从它们让出的通道间钻了出来，直直地盯着解钦。明明只有眼白，解钦却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怜悯。

    「挣扎是没有用的，孩子。」平静的脑袋开口说道。

    「那可不一定，你这和一边拿着刀在后面追，一边冲前面的人喊‘别跑’有什么区别？」

    脑袋摇了摇头：「这里是出生地，也是埋骨地。我们从这里生，也将在这里死，这是命运，你，和你的妈妈，都挣脱不了的命运。」

    解钦皱眉：「别咒我们，等我要死了再说。」

    「曾经，我也是这么想的。」脑袋深深看了他一眼，「直到我在死亡的边缘徘徊，回顾我的一生，才发现自己曾经的挣扎是多么可笑。这是我们无法摆脱的命运，无论我们如何挣扎，这里都是我们的永恒的‘家’。」

    「谁要和你们一家。」解钦翻了个白眼。

    脑袋低低笑了几声：「别否认，孩子。总有一天你会想明白，然后回到这里，就像我们一样。」

    「不要。」解钦果断拒绝，「如果你们真是自愿到这来的，为什么一直追着我想要替代我？」

    脑袋瞬间维持不住脸上平静的表情，变得怨毒，就想周围的其他脑袋一样。但很快，它脸上的怨毒被平和代替，眼神也不再充满怜悯。

    它看着解钦，突然笑了，这个笑容有些僵硬，比哭还难看：「小钦，你都长这么大了啊，明明我离开的时候，你还没出生……你走吧，别回来了，顺便告诉你的妈妈，别来了，我已经死了。」

    脑袋最后看了他一眼，再次被其他脑袋环绕，整个麻花怪开始下沉，像是某种海底巨兽重新蛰伏深海，等待猎物再次出现时一击毙命。

    「嗯？打感情牌？莫名其妙。」解钦挠了挠脑袋，那颗脑袋给他的感觉非常割裂，还有一股说不出的熟悉感，「我妈也来过这地方？难道——我是修二代？！」

    庞大的怪物慢慢隐匿黑暗之中，解钦看了眼头顶的光源，再次向上游去。他有种预感，当光源彻底照亮周围的海域时，他便能回到现实。

    *

    “欸欸，快看我肚子！”王乐突然感觉自己身体一轻，连忙掀起衣服查看，只见先前先前两个指头大的鬼胎小了几圈，甚至比第一次发现时还要小上一些。

    “嗯，小了，”江一行凑近观察，“所以说王长星就是凶手喽？也许还是这个小baby的父亲。”

    边星点了点头：“至少是主谋，等找到剩下的从犯，你的肚子应该就能复原了。”

    王乐闻言松了口气，忍不住摸了摸肚子，用充满怜爱的语气对肚子里根本听不懂人话的鬼胎道：“没事啊小宝宝，干爹这就帮你抓捕凶手，你平时也别闹腾，乖乖的，等到坏人在身边的时候再闹腾，啊。”

    解钦睁开眼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