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火把节都下雨,好像成了一个定向条件。连续两年火把节都在外婆家度过。其实大多时候是我自己一个人坐在老屋子的屋檐下,听着雨噼里啪啦地敲打着头上的青瓦,瓦缝间有时承受不住,雨水就滴答滴答漏了进来。
对面是雪山,这个季节没有雪,雨幕中,我只能瞧见黑青色的山棱锋利无比,模模糊糊的雾气拢着半腰。
我们是少数民族自治地区的汉族,但在多年以来的影响下,火把节自然地成为了我们汉族也会隆重庆祝的节日。
小时候最喜欢火把节,心里数着日子。到六月二十四这一天,斗牛的赶牛上山场,做饭的煮羊汤锅,其他人要么搭火把要么嚷嚷叫叫围团吃酒猜拳。彝族人穿上漂亮的手绣彝装,明亮精巧的银饰在头上衣服上叮叮当当欢唱。
夜晚才是火把节的高潮。广场上万千人,不拘是什么民族,手拉着手在这样热闹的日子里沉沦舞蹈,随着调子的旋律和火焰的跃动踢踏着步伐。
好多年前,大家会放孔明灯。
绕城的河上浮动着灯火的光点,百米千米地流淌,缓缓动摇。石桥两边都是小孩子,对于还不熟悉的步律和调子孩子们不感兴趣,他们只爱小贩手上摊上会发光的荧光棒和半空中将上未上缓缓移动的孔明灯。
孔明灯五块钱两个,但是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出来过节我们基本上跟着瞎热闹一通,不会有什么消费。一是家里确实很困难,二是这些东西不是必需品,好像没什么必要的理由,大概也没有什么拥有的价值吧。
我趴在石墩子上,像个小□□一样仰头看向天上摇摇晃晃上升的各色各样的孔明灯。并不是每一个都能成功飞到天的黑黝黝的心脏中央,好多半道夭折,在树尖尖上就熄灭瘪气了。这时很多大人就会说:“看吧,有什么用,这跟钱飞走了有什么区别。”
但是上千人用心点亮了灯,小心地写上了心愿,举着手托了半日才让它随风而去,它晃悠了一会儿,看放灯的人还在原地抱拳祝祷,就也明明亮亮的飞向黑暗去了。于是,一会儿后,黑色的天幕缀满了点点耀眼夺目的火。
有一回姐姐买了两个,一个薄薄的纸上紫莹莹的写着平安,一个冷白的纸面糊着些黑乎乎的脏污。我拿着一个蹦蹦跳跳到河边,拉开,点亮灯芯,举起又放开,眼巴巴瞧着它往上飞。我怀疑是我技术不到家,因为我一向容易搞砸事情,最终它飞到一棵桂花树上挂着不动了,灯也灭了。
和火一切有关的东西在这一天都有了更吸引人的魅力。但如果是花灯的话,好像不止是这一天也具有魅力,我只在电视里见过。
长长蜿蜒的河道里,零星的烛火在小小的花灯中央摇曳着,一个挤着一个在缓慢流动的河水推搡下一股脑往下游去。
节日总是越来越盛大,我却再也没有见过那样的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