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厥

    洞穴有一瞬间昏黑无比,戎瑛踉跄着摸到保温杯,揭盖的时候才想起来,水早就喝完了。

    她靠着坑洼的石壁,竖立着杯子,仰头嘬取淌下的几滴水珠。

    掰树枝时过于专注,直起腰杆时没有缓冲,导致眼前晕眩,浑身发软,虚汗直冒,本以为只是饿久了出现的正常现象,等一会儿就好,没成想直到现在都有点发晕。

    坐在原地缓了一会儿,待不适缓解一二后,戎瑛朝着篝火绷直指尖,直到够着一个黑团子今天带来的松塔,忍着晕眩扒开种鳞,嗑开外壳后,狼吞虎咽。

    才吃了几粒,身体疲软更甚,她乏力地瘫倒在草席上,艰难侧身,捡拾地面上掉落的松粒,送入嘴中。

    松籽本身的醇香不甚明晰,尘土的涩腥倒是很重,可能是刚才太过急躁,抓取时没有注意。

    她不再多想,麻木地咀嚼着,脑海里涌现出的却是昨天黑团子带回来的甜果,它们散发出迷人的光泽,轻轻一咬,外皮迸裂,丰沛的蜜汁儿顺着香甜的外皮淅沥淌流,口齿生津。

    黑团子好像又不在了,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瞬间被无尽的饥饿侵蚀。

    时间过得漫长,不知道过了多久,等戎瑛缓过劲来,外头的霞光黯淡不少,她低下头,外套湿淋淋地黏在皮肤上,抬起指尖搭着领口,前后轻轻甩晃几下,湿润的热气顺着脖颈袭上脸庞。

    今天消耗的热量比以往更甚,胃中烧灼没有减轻的迹象,松子不足以填饱肚子,得尽快补充能量。

    戎瑛疲惫起身,提着铁盒晃悠走向潭水。

    盛好水后,眼见留着一个大窟窿眼的火堆,她把铁盒放在一边,用棍子捣向焰心芯,原本的大泥块刹那碎成几部分掉进火堆。

    铁盒落在上面,持续加热着。

    她侧头看向洞外,趁着外面还有天光,回到了台面中央,继续刚才的活。

    晕眩之前已经把大部分事情都干完了,现在要做的就是把刻好标记的枝干分段。

    戎瑛提起晾晒的衣物一角,腾出一小块能够坐下的地盘,把带有划痕的那部分枝干横斜在腿上,就着微黄的天色握着石片用力来回切割。

    散落的黑发随着她的动作时不时悬垂在眼帘,彰显存在感;下午掰树枝的那段时间,只干燥了头顶部分,其他地方只是不再嘀嗒落水,不过摸着还是有些湿润。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为了方便活动,还是用发圈箍了起来。

    等切割出小口时,估摸着时间,戎瑛放下石片,转身回到洞穴。铁盒里的水果然已开始沸腾,她往里面倒入从药箱中取出的花甲。

    除开这顿,药箱内剩下的量最多只能撑到明晚,必须得加快进度。

    昨日磨蚌的工具还放在篝火旁,她没有离开,拿着蚌壳开始打磨,经过这几晚的不停歇,壳的边缘比最初薄上不少,预计再磨上两晚,才能拥有刀具的雏形。

    信心一下子倍增,喜悦使得胃中的灼烧减轻了一点。

    时间在刺耳的摩擦声与水沸腾的咕嘟声中度过;很快,花甲熟得差不多了,但黑团子还是没有回来的迹象。

    太阳早已落山,暮色渐浓,不远处的群山险林更是呈现黑乎乎一团,像密密麻麻张牙舞爪的漆黑人影。

    戎瑛的心脏剧烈跳动着,始终静不下来。

    在漫长的等待里,花甲全部熟透,她呼吸紊乱了几瞬,又趋于稳定。

    洗净叶片,排弃热水,分别倒上花甲,铁盒接水继续煮沸,一切做得有条不紊。

    她慢条斯理地吃着属于自己的那份食物,盯着另外一份没有动过的花甲,内心逐渐平静。

    如果,如果吃完晚饭,黑团子还是没有回来的话,她决定去寻它。

    好在吃到一半的时候,戎瑛终于听到外面传来吱吱的动静,“黑团子!”她大声呼唤道。

    戎瑛搁下花甲,忙走出洞穴,天色昏沉无比,只看见两个绿油油的小灯泡向她奔腾而来。

    果真是黑团子。

    她下意识敞开双臂,等着黑团子跃上来。

    不过黑团子在离她还有几步的时候就停下来了,还带回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它把那东西放在她的脚边。

    “怎么现在才回来,饭都要凉了。”戎瑛低声埋怨道,悬起的心落回原地,趁黑团子不备一把搂着了它,另外一只手摸黑捡起了那枚物体,一并带回洞穴。

    一到火边,视野清晰了许多,她在另外一份花甲前放下了黑团子,轻轻推着它,“快吃吧。”

    见它开始动作后,戎瑛这才开始打量握在手中的物体。

    这东西应该是一个果子,是她从未见过的野果,拳头大小,表皮微黄,并不是很圆润,通体有三处微微鼓胀,触感很像青椒,脆软光滑。

    应该也是黑团子带回来的水果。

    好奇心一过,她放下果子,继续填饱肚子。

    第二批花甲也分食完毕后,饥饿感消弭不少,整个人都有了劲儿,不复之前的乏力。

    戎瑛收拾完残渣,伸着懒腰,走向台面,这会儿洞外温度降了不少,再叫上凉风吹拂,更是冰冷;呼啸的风打在光洁的腿上泛起密密麻麻的疙瘩,她边打哆嗦边抱着留有叶子的小枝丫进入洞穴。

    这些用作柴火的树枝丢在外面她有些不放心,害怕突然下雨被淋湿;再加上有一些还很细小,担心被深夜的强风吹跑,还是放在洞内比较保险。

    这些小树枝虽多,但很轻便,没用多久就搬进了洞内,她特意取了火把在放置带叶树枝的台面徘徊,等确保毫无遗漏后,才开始收衣服。

    衣服经过下午的晾晒,重量减轻不少,不过还是没能干透,得放在火旁一晚,明早才能上身。

    待所有的石刀归纳放回,这才着手准备封闭洞口,长棍斜立在石块上,像一堵墙,把呼啸的风隔绝在外,洞穴似乎都温暖许多。

    回到篝火旁,温暖烘烤,整个人懈怠下来,黑团子意外地在火焰对面蹲着,戎瑛摊着手心,低声唤着它过来。

    黑团子两眼一闭,充耳不闻。

    戎瑛哑然失笑,索性不再管它,自顾干着自己的事,要真吵到它,黑团子自会过来;

    晃悠火光在她的眼帘跃动,戎瑛拿着蚌壳,手臂来回不停地摆动。

    逐渐显薄的壳体鼓舞人心,至少现在,她只想做这件事,让蚌壳变薄,变薄,再变薄。

    刺耳的噪音不知响了多久,直到没有火焰烘烤的后背愈发寒冷,她这才停下手中的工作。

    回过头,发现黑团子已蜷缩着身躯躺在草席上,火光倒映在它娇小的身躯上,一片祥和。

    戎瑛嘴角微扬,添火敷泥后,收拾收拾准备入睡。她轻轻跃过黑团子,挨着它躺下,顺手扯过冲锋衣盖在身上。

    黑团子今天一整天都有点奇怪,它不像往常一样得粘着她,反而有点躲着的样子,怀着漫天飘乎的思绪,戎瑛没有多想,渐渐沉入梦乡。

    次日一早,天际灰蒙蒙亮,戎瑛打着哈欠翻爬起身,为黑团子罩好冲锋衣后,向着斜坡走去。

    斜坡下漆黑一片,仿佛一只庞大的巨兽在这里假寐,她战栗着彻底醒神,忍着心慌,戎瑛试探着走到潭水旁,飞快洗漱完毕后,狼狈窜上斜坡。

    洞穴内隐约能够见到天光,剧烈的心跳逐渐平缓下来,她把堵在洞口的木棍和石块一一搬离,光线涌入,寒气也跟着袭来。

    戎瑛搓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返回到篝火旁,昨晚放在长草上的衣服已全部烘烤干,上身暖洋洋的。

    穿着完毕,这开始了每日的例行探查,火焰没有熄灭,从火焰中心的透气孔望去能看见红光,足够煮沸水。

    做好心理准备后,戎瑛长吸了一口气,暗暗鼓起勇气,抄着铁盒冲向了斜坡。

    等待水加热的过程里,她继续磨蚌,没有办法,现在天空仍旧昏沉,光线本就黯淡,只能做些不动眼睛的活。

    不过目前来看,天亮得还算快,没磨一会儿,光线接连涌入,渐渐能够看清周遭的事物。

    戎瑛这才开始食用早饭,依旧是大颗大颗饱满的松子粒,嗑开外层褐色的皮,醇香的松子满嘴留香。

    在这期间,黑团子一直没醒来,她在圆盘叶上留下给它的早餐份量后,便开始忙活。

    早晨温度虽然有点低,但干活时倒还能忍受,戎瑛拿着石刀来到台面,沿着昨天刻下的标记开始切割。

    20多根杆,需切出70多道小口,花费的时间可不少。

    好在干得久了,熟能生巧,后面的切割找准方法后,省力许多。

    但即使没有停歇地忙碌了一个早上加一个中午,也就才切了大半,还剩下好几根杆没做。

    等把所有的口子全部切割完,大概三点过的样子,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许多。

    按照昨天的办法,戎瑛很快踩完了所有枝干,这么多的数量堆在台面上,颇为壮观。

    剩下的时间倒多不少,她没能走远,便只在丛林里搜寻柴火。

    柴火总归多多益善。

    药箱内最后的花甲在晚上时全部食用完毕,明日,必须得再去海边一次。

    戎瑛放下盛着残壳的叶片,双手撑在身后的草毯里,懒散地盯着因燃烧而烟雾缭绕的上空,突然间想起黑团子昨晚带回来的果子。

    昨晚放在篝火附近后就给忘记了,希望没被烤干。

    幸好,可能是果实锁水能力强,除了表皮有点轻微皱痕外,没有其它大碍。

    她拿着果子、蚌壳以及一张圆盘叶去往潭水上游。

    等所有东西清洗干净后,戎瑛找到光线最亮的地方,离火焰不到半米的地方,她垫好圆盘叶,放上果子,用蚌壳刀比划了一下,打算试一下刀的锋利程度。

    果子摸着就不像是多汁的样子,主要是想看切面的平整度。

    蚌壳有轻微的弧度,再加上个头有点大,单手不方便掌控,得倾斜一定的角度,才能看清刀向。

    尖锐的边缘抵在果实中央,稍稍一用力,薄刃就陷了进去,丝滑地落在圆盘叶上。

    果实内有三个腔室,腔室里裹着三瓣果肉,肉质看着肥美,有点像榴莲,只不过它的每一瓣果肉都镶嵌着一个巨大的黑色种子,现在,种子被蚌壳刀斜分为二,露出中央白色的核。

    它的汁水似乎很丰沛,看着蚌壳上沾染的细密泡沫,戎瑛有些疑惑,不过切面确实光滑平整。

    蚌壳刀无疑是好用的,但为了确切的印证,她取出切开的一半果子,用石刀也横切了一部分,石刀同样能够切开,但会费力许多,远没有蚌壳刀的轻便,而且横切面有些坑洼,切面凹凸不平。

    经此一遭,已然能想象得到,将要制成的蚌壳刀会有多么锋利。

    确认完毕后,这才想到品尝果实的滋味,切面的外圈同样有着丰富的泡沫,没有消弭的迹象。

    她确实没见过有水果会起泡,不过本着对黑团子的信任,戎瑛捏住切开的那一小片边缘,正送入口中。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见黑团子尖锐地吱叫,刹那间窜上她的肩部,抬着爪子扣住她的小臂;

    戎瑛吓了一跳,意识到了黑团子行为表示的含义,这个果子是不能食用的。

    可是到底晚了点儿,她已经咬了一小口。

    丢下果片,她抱住仍在吱吱叫唤的黑团子,长叹了口气。

    就结果而言,戎瑛一直幸运着,但人总归不会一直幸运,她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这个果子没有太大的毒性。

    可遗憾的是,毒性发作得很快,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内脏似乎全部搅作一团,世界来回倒转;生理泪水不断涌出,戎瑛强忍着不适把黑团子放在地面,紧接着无力瘫倒在地。

    她试图通过蜷缩身体来避免疼痛,可惜效果不明显,痛楚愈演愈烈,仿佛有把小刀在她的五脏六腑里来回切割,痛不欲生。

    在昏暗交错里,她陷入晕厥。

    希望火苗不要撩到头发。

    这是戎瑛脑海里划过的最后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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