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许星从混沌中醒来,她好像睡了很久,久到她发现自己脑袋一片空白,所有记忆和思考都埋在不知名为何的沼泽中;但自己似乎又并没有沉睡许久,屋外的鸟鸣,透过窗帘的阳关都在提示她这是新的一天。宋许星还没来得及在脑中寻到一丝思绪,房门外传来轻缓地脚步声,随即房门被轻轻地推开。
“咦?星星!你醒了啊!”房门口的的女人楞了一下,望着宋许星眼中藏不住欣喜和关心。“怎么样?星星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烧了两天,一直昏着,可吓死妈妈了。”说完女人抚了下心口,后怕地看着宋许星。
宋许星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女人,这是她的“妈妈”?为什么记忆对她很陌生身体却不自觉地想要依赖?发烧?难道自己脑中一片空白是因为发烧吗?如果都是因为发烧,那也太严重了吧,除了自己的名字,年龄、身份,身处何处,周围有哪些人宋许星一概都想不起来。
“妈妈?”宋许星呢喃着向面前的女人靠近,向安心的母亲的气味靠近。
“嗯?怎么了星星,是还有哪里难受吗?需要妈妈叫医生吗?你说你从小身体就弱,经常生病,还……”
“不,妈妈,我……我不记得,不记得了。”宋许星缓缓靠在女人的肩膀上,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什么?记不得什么?”
“所有。”宋许星颤抖着,调整了呼吸“所有的一切,包括你,妈妈……”
被靠着的女人,池语,宋许星的妈妈,怔愣住,转头看向宋许星苍白的脸。
“星星?星星!你别吓妈妈啊!什么叫什么都不记得了……”
“妈妈呢?妈咪呢?还有小麻呢?你不是最喜欢它了吗?”宋许星茫然地看着池语,对于她的问题,宋许星一遍又一遍地摇头,无助和苍茫的白席卷宋许星全身,她紧咬着指甲,看着看着池语眼泪无征兆地滑落。
饶是平时再冷静的人,池语也慌乱起来。
“妈妈,妈妈去叫医生,给你妈咪打电话,星星,星星,没事的!没事的~~”
病房中,凛城的专家正在给宋许星进行全面的复检。忙碌的身影围在病床四周,头疼,胸闷,烦……宋许星蜷在病床上。
病房外,同宋诗云一起赶来的还有得知消息的苏家一家,众人赶来,来不及休息,宋诗云喘着气问:“怎,怎么样了星星,医生、医生怎么说。”
池语摇摇头,示意众人医生还在检查,见池语失神地望着地板,宋诗云按捺不住焦急的心情,双手颤抖起来。苏南霁和云盛隐上前安慰宋家妻妻,能做的不多,握紧她们的双手,轻拍她们的肩膀 。“星星会没事的,这些年,那么多次她都挺过来了。”
苏临清在向宋家妻妻打过招呼后就站在病房门的玻璃窗前,深棕色的眸子看向忙碌的病房中,垂下的刘海虚虚地遮住她毫无任何感情的眼睛。突然,探究的眼神被震惊、疑惑替代.
病房中的宋许星面对繁琐的检查和询问,是平静的,有耐心的,跟平时暴躁、无礼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是病后的虚弱吗?不,宋许星即使才从昏迷中醒来,虚弱至极也会无差别地对每个人没有好脸色。因着常年生病而颓废的背脊从不会这样挺直,听说宋许星这次失忆了?失忆会让一个人的性格和习惯改变吗?若真是失忆,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只是……,再观察一段时间吧。
病房中的宋许星并不知道她现在的举动在外人看来很是奇怪,她现在苦恼着医生的每个问题,她对自己的身体一无所知,即使醒来多时,她仍感觉脑中是冻住的浆糊。不过,从医生的询问和检查中,宋许星大概知道自己身体应该不是很好,算是医院的常客。
二十分钟的检查让外面的宋诗云和池语等的不好受,也让医生束手无措,百思不得其解。看见陆医生出来,池语和宋诗云连忙围着这位陆医生。
“医生!星……”
还没说完便被陆思杨抬手打断,
“令爱的情况很罕见,目前看来是好的趋向 。但是非常奇怪,令爱这一次发烧后不仅失忆了,身体的各机能都恢复到正常人的指标,以前正逐渐衰竭的器官竟然以惊人的速度自我修复。简单来说,令爱现在除了失忆,是个健康的正常人。”陆思杨顿了顿,“关于失忆的脑部检查报告需要家属明天再来取。”
待陆医生团队走后池语和宋诗云反而不像方才那样着急,妻妻在门口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才消化完陆思杨的话,意思是星星不仅健康了,她们也不用提心吊胆害怕星星会在哪一天彻底离开她们,甚至可能会像其他孩子一样度过青春期和分化期。
想着,妻妻俩便一起推开房门,冲到宋许星跟前,紧跟来的苏南霁和云盛隐,四人团团围住宋许星。池语和宋诗云看着宋许星,眼中绪满了泪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现下的心情她们自己也说不清楚,后怕、惊喜、担忧、无措等情绪交织在心头,池语能感觉到宋许星强健的的心跳和呼吸,就像回到了宋许星五岁之前的时间一样。
宋许星感受两个母亲滚烫的眼泪,心中翻涌起酸涩和委屈,泪水也不自觉地流下,流向她心之所安的母亲的眼泪中。
见三个人再哭下去要没完了,云盛隐擦拭了眼底的泪花,上前劝道:“好了好了,小语、诗云,星星才醒过来,别太激动。”又转向宋许星“星星你看,谁也来了,和清清是不是好久没见了?来!和清清聊一会儿吧,你们同龄人好好联络一下感情。诶!对了,等开学你们就是同学了。”说着,把站在外围的苏临清拉了过来。
宋许星对上苏临清居高而下的眼神,黝黑的眸子闪了闪,未干的眼泪还挂在鼻尖,礼貌夹着尴尬地对着苏临清笑笑。
看着宋许星纯洁无害的笑,苏临清心中的好奇和疑惑被无限放大,宋许星到底是都忘了啊,那样的笑容怎么会对着自己,不,是宋许星从来不会有这样安全正常的表情。
因为从小生病,宋家人对宋许星的宠溺无下限,五岁到十五岁的宋许星骄纵、任性;常年虚弱的身体让宋许星的心理逐渐扭曲,她感到不公平,对任何生命都感到厌恶,既然不能掌握自己的身体,那么其他的比她弱小又没势的生命呢?
短暂的前十五年人生,欺负别人是宋许星生命的主流和趣事。在得知自己是和苏临清一起落水后才各种大病小病不断,宋许星将所有矛头都指向苏临清,尽管苏临清也是受害者。
因为两家家长是朋友,宋许星不敢做太过火的动作,只是在学校里碰见苏临清的时候对着周围大声说:“罪魁祸首!灾星!”煽动孩童心底的恶,集中攻击小小的苏临清。
苏临清原本是个多活泼开朗的小孩,却逐渐沉默起来,向周围筑起了堡垒,升初中的时候毫不犹豫地随着工作调动的苏南霁去往蓉城读书。若不是苏南霁回来帮哥姐搭理产业,苏临清真想宋许星永远消失在自己生命里。
苏临清不敢对现在的宋许星放松警惕,尽管苏临清独自奋力地走出了阴影,对宋许星从最初的愧疚到恨,再到现在的毫无波澜。她仍然不会和宋许星有一点交集。
严重问题少女,所有外人认为的暴躁危险分子——宋许星正看着眼前疏离,干净的没有半点烟火气染指的少女,心里只有一句话:透过玻璃窗的阳光怎么要让她的另一半脸隐于阴影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