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货

    许兰洲之前和张作霖有点交情,算得上是场面上的“密友”。

    这不,霍宇刚一到齐齐哈尔,他就下帖子请她到家里吃饭。

    此是家宴,无关政治。

    所以,霍宇身为晚辈自然是要应下的。不去白不去,不花一分钱就能白得一顿饭,还能顺带看看这占据黑龙江省一席之地的“许大爷”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她霍宇还就不相信了,真就只是吃顿饭?

    别有什么坑等着她呢。

    “你们在车里等我,我跟许兰洲吃完饭后再带你们去昨晚的酒楼搓一顿。”昨晚她们去的那家齐齐哈尔最大的酒楼,服务很周到,口味也很好,吃的还挺尽兴的。

    因为是家宴,她不能带人一起进去,只好让小田他们在门口等她,过会儿她出来了再带他们去吃饭。

    顺便补充一句,昨晚吃完饭之后孙烈臣就全权把五十四旅的指挥权交到霍宇手上了。

    把心放到肚子里后,他老人家带着自己的贴身卫队乘专车往呼兰出发了。

    张作霖派他来黑龙江调停,许兰洲这边他早就“联络过感情了”,接下来就该轮到英顺和巴英额俩人。

    他出发的时候叮嘱过霍宇,估计许兰洲会下帖请她吃饭,让她大胆去应,这老家伙要是想从霍宇口中试探张作霖的态度,胡乱搪塞搪塞过去就行了。

    霍宇和孙烈臣都知道张作霖的打算,他老张两边都不想帮,不趁机吞了都不错了,还帮?

    帮个球帮!

    与其帮这些个狼子野心的“对手”,还不如趁机扶持自己人上位呢。

    这里孙烈臣的作用就很明显了,借着调停的名义给冲突双方再把水搅浑些,打着哈哈不给准话,让双方再急一些。

    吩咐完之后,霍宇就在许府管家的带领下往这栋气势非凡的宅子深处行进了。

    面带八字胡、看上去得五六十岁的男人边领着霍宇往里走边笑眯眯的开口,“长官,我们老爷正在膳厅等着您呢!今儿个府里的厨子可是把珍藏绝活都拿出来了,您可得好好品鉴品鉴!”

    看得出来,这个管家很“热情”,霍宇也不好抚人家面子,只得笑笑点头。

    正说着,前面就传来震天的笑声,“哈哈大侄女,可把你盼来了!”

    话音刚落,来人就已经阔步走到霍宇面前。

    “老爷。”管家立马侧到一边。

    中年男人冲他摆摆手,示意他离开,接着又转过来看着霍宇,和蔼可亲道,“是首芳吧?你小的时候我还见过你呢,不过那时候你还小,不记事呢!”

    又是这套话术,什么小时候见过你啦,抱过你啦,你太小不记事啦…合着这是长辈见小辈必有的开场白是吗?

    张作相说这话霍宇肯定信,但你许兰洲,黑省八竿子打不着的许大爷,这话说的她就有点存疑了。

    许兰洲要是真跟张作霖好到这种程度,那她这趟黑省也就不需用来了。

    列了列嘴,习惯性假笑,霍宇喊了一声,“许大爷!”

    “哎!”许兰洲听到后,立马高兴应和。

    然后他转过身,兴致勃勃的领着霍宇继续往里走,“首芳,来,膳厅就搁前面了。今儿个的菜可都是前清皇家御厨烧的。宫里的!在外面的酒楼吃都吃不到!”

    酒楼。

    霍宇眼睛微眯,有点意外。看来这许兰洲派人监视她了啊,连她们昨晚在酒楼吃饭都能知道。

    压了压心底的不痛快,霍宇捧场的跟上去,“御厨啊?!那侄女可得尝尝了!”

    膳厅并不远,几步路就到了。

    标准的中式餐厅,中间摆着张巨大的黑檀木制圆桌,桌边还绕着十几张配套的椅凳,别提有多阔气了。

    至于许兰洲嘴里说的什么皇家御厨烧的“珍贵”的饭菜,也早已摆在圆桌上,腾腾的冒着热气。

    桌子、椅子、菜…还有人。

    “这……”霍宇看向许兰洲。

    这个老滑头顿了顿,后摸了摸胡子笑着打哈哈,“这是我那不成器的二儿子,想着你俩年龄相当,正好他是保定军校的,你也在部队里,两人应该有很多共同话题。今天是家宴,全当你俩认识认识。”

    许兰洲话音刚落,这个是他儿子的年轻人立马站了起来,他眼神傲距,走到霍宇跟前象征性地打着招呼,“我叫许家禄,保定军校第六期学员!”

    呵——鼻孔都快上天了,搞的跟他上个保定军校多光荣似的,霍宇看得直想骂人。

    许兰洲见势头不对迅速瞪了自己儿子一眼,企图警示他悠着点说话。

    但显然这“牛上天”的保定生没看到,或者说看到了也装没看到,他满不认同的看着霍宇,“你是哪个军校毕业的?我在保定军校没听说过你!你们女人也能当兵?”

    许家禄说话的语气倒是很正常,但字里行间处处都是对女人的看不起。

    这霍宇可不惯着。

    想到他是旁边许兰洲的儿子,不能弄的太僵,霍宇压了压心底的火气,抬头看着自大的男人,勾唇道,“我没上过军校。要说上,那只能说上过‘家里蹲’军校,都是些叔伯们聊天,什么几个混成旅啊、几个骑兵师啊、几个辎重团啊之类的,都是些家常便话,听着听着就熟悉了。至于说女人能不能当兵,呵,男人都能在南风馆里当头牌,女人怎么就不能扛枪了?”

    说着,霍宇又咧了咧嘴笑容更盛地看着面前的傻逼,“许同学上过正规军校,出来后必定前途一片光明。毕竟,我这个没上过军校的人都能当旅长了,你这个保定军校出来的高级人才不得弄个师长当当?我在这儿提前先恭喜你了,到时候还得仰仗你的提拔呢。”

    霍宇所言,极尽阴阳怪气。许兰洲这个当爹的拼搏了大半辈子,目前才混个师长,他这个脑子缺根筋的傻冒难不成刚毕业就能超过自己的亲爹?

    还保定军校,是保定军校就高人一等了?

    是女的就得被他们这些自大的男人贬低了?

    这不搞笑呢吗?

    但显然,她有点高看许家禄了,这小子不是缺根筋了,他是缺三筋!

    他压根就没听出霍宇话里的言外之意,还以为是夸他呢,滋不嘚嘚的挑眉得瑟,“那必须的!”

    许兰洲本就脸色铁青,听到这话后脸顿时更绿了。

    他终于知道自己的儿子是有多蠢了。

    他收到风声听说张作霖向北京举荐了自己的亲家鲍贵卿来接管黑省,他还想着趁张作霖的闺女来齐齐哈尔,让这个最一表人才的儿子跟着接触接触,看看能不能凑成一桩儿女亲事,到时候他也是张作霖的亲家了,还是嫡长女的亲家,不得比他鲍贵卿面子大啊,黑省的省长和督军不还得是他许兰洲的囊中之物?

    但他千算万算没料到家禄这瘪犊子能这个熊样,不仅眼高于顶,还愚蠢至极!去保定读书,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

    把他的老脸都丢尽了!

    霍宇不想再给眼前的蠢货任何一个眼神,她转头看向旁边的许兰洲,“许师长,我这次来齐齐哈尔,时间紧任务急,家宴就算了吧,此次跟你谈完正事,我还得赶到呼兰去,英顺和巴英额两位旅长也都给我下了帖子邀我商谈要事,我时间很宝贵的啊!”

    听到英顺和巴英额两人的名字,许兰洲脸色顿时一变。

    “滚出去。”朝自己的蠢儿子低呵一声,他并没理会听到呵斥后许家禄涨红的脸,转而看着霍宇,面容较之一开始,愈发亲切,“大侄女儿,从奉天到这儿你都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了,不如好好在齐齐哈尔休息休息,至于呼兰”说到这他冷哼一声,“我看不去也罢。他们的脸也真大,发帖请你,还让你舟车劳顿赶到他们那儿去,哪有这样的道理?”

    许兰洲因为自封黑省的督军省长被英顺和巴英额两人反对,早已经和这两位旅长不共戴天了,听到这两人的名字铁定是要唾弃一番。

    再者,他们两方都渴望得到身为东三省巡阅使的张作霖的支持,可不得使劲的巴结现今在黑省的霍宇么,许兰洲听到仇人也在巴结自己想巴结的人,心里可不着急、可不气么。

    着急、生气最好,这正是霍宇乐于见到的。

    着急了他的底线就会降低,态度就不会那么坚决了,对于把许兰洲调走的计划霍宇就更好推进了。

    敛了敛思绪,霍宇笑着替英顺两人解释,“二位旅长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为了表达自己的歉意,他们说那儿有一份大礼等着给我赔罪,其他的一概没说,搞的神神秘秘的,我怎么也得去看一看。”

    大礼?

    什么大礼?

    许兰洲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恨的咬牙切齿。

    英顺这两个瘪犊子,还想着挣,他们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够格不够格!

    还有张作霖这个老狐狸,派孙烈臣过来调停,调个屁的停! 跟个泥鳅似的呲溜打滑,就是不给准话,还说什么一切都等段总理的指示,屁! 他张作霖真那么听段祺瑞的话?

    糊弄鬼呢!

    还有眼前的这个小丫头片子,也想用话激他呢,他许兰洲是谁?吃过的盐比小丫头吃过的米还多,能着了她的道?

    屁!

    敛了敛思绪,许兰洲笑了笑,“来,大侄女,坐。”他招呼着霍宇坐下,待两人都坐好后,他叹了口气说出自己的心酸,“首芳啊,你是不知道,你许大爷我啊在黑省看着风光,实际上是寸步难行啊!”

    抹了把脸他继续说道,“上一任督军毕桂芳,软弱无力,被英顺二人把持,那就是个傀儡啊!”

    说到激动处,许兰洲忍不住锤了下桌子,眼睛瞪大看着霍宇,“一个受人摆布的督军能是什么好督军?自然应该能者居之!我和你父亲曾经一起共事过,若是他能助我顺利登上督军之位,那我许某必定以他马首是瞻啊!”

    许是说激动了,老头满脸通红,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自古以来,君王昏聩,受奸人所挟,必定会有忠义之士揭竿而起以正政厅。

    陈胜、吴广起义反秦霍宇能理解,但他许兰洲算是哪门子的以正政厅啊?

    真当她是啥也不懂的小姑娘呢?

    来之前她就已经了解透彻了,17年的时候发生“府院之争”,张作霖公开支持段祺瑞并且宣布独立。他许兰洲为了响应张作霖的做法,也要让他的地区独立,毕桂芳铁定不同意啊。许兰州一下子火了,立刻就武装驱逐了毕桂芳,并且限时离境。

    眼看着夺权顺利,许兰州正在高兴之时却又发生了变化,呼兰的骑兵旅旅长英顺和在海伦的第一旅旅长巴英额二人因为与许兰州有利益冲突,起身开始反抗许兰州,一面声讨,一面为毕桂芳主持公道。毕桂芳眼看着双方要刀兵相向,自己管不了那么多,只好委托英顺和巴英额替自己说话,自己则迅速跑回北京。

    就这样,双方剑弩拔张,水火不容,势必要斗个你死我活。

    许兰洲说他正政厅也好,还是英顺二人打着为毕桂芳讨公道的旗子也罢,不都是为了争权夺利吗?

    连带着张作霖,这群野心家非得搞的这么正义、这么高大上,不搞笑呢吗?

    压住想要上扬的嘴角,霍宇抬头看着许兰洲,义正言辞的安慰道,“许大爷,您别气,恶人自有天收!老天爷都看着呢!”

    忽视许兰洲微僵的脸,她继续道,“我爹也会听从上面的指示,必定向着正义的一方的,您老就放心吧。”

    意识到自己是鸡同鸭讲了,许兰洲干笑的点了点头,“唉好好,大爷我等着上面给我主持公道。”

    霍宇和许兰洲并没什么话可聊的,许老头也发现自己并不能从她身上套出什么话来了,只好热情张罗着让霍宇吃菜。

    这哪能吃啊?!

    虽然霍宇自认为爱占小便宜,但也不是傻的,今儿个一开始人家就明晃晃的表示打着她的主意呢,这饭还能吃?

    不给她下药她就谢天谢地了。

    起身戴好帽子,霍宇笑着推脱道,“许大爷,饭我就不吃了,后面还有事,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以后您到奉天来,侄女我一定一定好好招待您,到时候您可一定要来啊!”

    “这、”许兰洲见霍宇动作坚决,知道自己留不住人了,只好站起来笑着送她往外走,“好。哎呀,既然大侄女你军务繁忙,那我就不留你了。明天、后天……只要你有时间,派人给大爷打个电话,大爷我啊保准再给你整一桌!”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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