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扶策把吃完的包装纸揉成一团，反手扔进了身后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我要走了，不然我晚上没地方睡觉就得睡大街了。你去找你主人吧。”沈扶策一边说着一边起身，这只猫确实好看，他也挺喜欢的，但他不能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喵喵。”小猫也跟着他后边起来了，还用爪子扒了扒他的裤腿。
“怎么，难不成你要收留我吗。”
“喵。”
“你太小了，经济能力不足养不起我。”
“喵。”
“你主人有钱又不是你有钱。”
“走了小猫，你也快回家吧，拜拜。”
说完后没有丝毫犹豫，重新拿出地图看了看，按照路线往前面走去。
“小屿！你这个月自己偷跑出来几次了！”
沈扶策刚走没几步，就听到一声……中气十足的……甜美女声。
他闻言回头，对面是个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女，一身淡粉色针织毛衣显得青春活力。
……和贵气。
那只小猫本来想跟着他向前的步伐，在听到少女的叫声后，顿了顿脚步，然后一个转身，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她脚边。少女蹲下抱起它后，它便带着讨好谄媚的神色在少女怀里蹭了蹭。
果然是溜出来玩的，现在被骂了吧。
看到小猫被抱着走远了，竟然还不忘从少女怀里探出个猫脑袋来看看他，沈扶策朝着少女的背影，悄悄给猫挥了挥手，然后转身继续赶路了。
——
玄云浮阁，地下一层系统运转中心。
昏暗空旷的房间里，无数电子屏幕闪着幽幽蓝光，无数小圆点在无数块屏幕上自由移动着。
中央电子显示大屏上，一条毫无生命力的直线从左往右贯穿了整块屏幕。
“老大，中心粒子再次出现波动，这次波动频率比上次高。不过都没有超出稳定范围。”
“我看看。”被叫作老大的男人闻言回头，看向了中央电子大屏。
“凌晨四时三十二分十八秒以78Hz的频率开始波动，波动时间持续了五小时二十七分三十三秒。”
“上次最长是多久。”
“三小时三十八分二十六秒。”
那人回答完，犹豫不已道：“要不要去玄云塔……”
“不用了。既然没有超出稳定范围，正常监控着就行。”
说完像是给自己一个提醒，所以他又自言自语了一句。
“如果真是的话，用不了多久，就能见面了。”
——
玄云浮阁，理事办公厅，首席办公室。
十分钟前还在帮忙找猫的男人，此刻已经褪下了风衣，大步流星到了办公椅前，优雅斯文地喝了口半温热的茶。
茶从温润的口腔流过，却是少了点韵味，他把剩下半杯都给倒了。
“帮我买杯咖啡。”他按了按桌面的通话按钮。
“好的理事长。”
男人呼了口热气，顺手点开了一旁的暖气系统。
咚咚——
“进来。”
“容哥容哥！去不去F区！科创会那边有批资料需要新的数据勘测。军统政区让我问问你这次要不要带队。”
来人一进门，就大马金刀地往会客区的沙发上坐，本来打个电话或者发个信息就能问清楚的事情，他非要亲自跑一趟。
目的就是想来试试这办公室里面这套有价无市的新品沙发。
当然容安早就看出来，毕竟这人跟自己从小玩到大，这么一趟的目的性太强了。
“不去，瞎凑什么热闹。”他淡淡开口，拒绝得十分干脆。
“你又不去。”虽然他早就猜到是这么个结果，“你再不带次队你爸到时候直接把你军职给撤了。”时观手里把玩着他爹刚给他弄来的新款便捷式军工刀，冷银色的金属泛着凛白的光泽。
“天天待这理事所里，当个首席理事长还给你当上瘾了。”
“嗯哼，还不错。怎么你也想当？我不介意给你也玩玩。”容安语气平静。
“算了算了。”时观像是被人点了穴，一个劲的摇头，“我才不要。”
容安看到这人过来，突然想到什么，便从抽屉里翻出一个正方体金属抛给时观。
时观稳稳地接住了盒子，好奇地打量了一番。
“这是什么？”
“我的年度审议报表资料，拿去给你爸。催了我几次了，既然你今天过来了就顺便带回去给他，懒得传给他了。”
“你把我当跑腿啊？！”时观一脸不可置信。
“没有。”
时观还没觉得有一丝安慰。
“你就是。”
时观：……我就不该多余问。
“我去趟运转中心，你没事就滚回军统局待着。”
毫不客气的逐客令。
“我也去。”
——
一楼，中央理事大厅。
“不好意思先生，确实是系统出了问题。”理事台的值班员把沈扶策的身份卡核实检查了三次，“我们这边会尽快想办法帮您解决。”
“尽快是多快，给我一个准确的时间。”沈扶策声音冷硬道。
“从审批到通过到航线安排，最快也要……”负责人犹豫了一下，面前这人刚进理事所的时候，他还惊叹了一下，可这看着柔弱毫无攻击性的面貌，说话却是强硬。
他深思熟虑，觉得两天是最快的处理时间了。
“那我这两天吃啥睡哪？你们包吃住吗？”
沈扶策问的干脆又直接，刚刚负责人给他看了一下，他的身份卡是有钱的，整整500块。刚才在面馆听那几个大叔说地球的物价跟这里相差不大，如果是这样的话，按照他之前省吃俭用的省钱纪录来算，勉强过一个月不是问题。
总不能他在这一个月都找不到赚钱的路途吧。
“您可以申请特殊卡证，这张临时A卡将会登记在您的名下，您可以在A区任意使用。”
“不限额？”沈扶策眼睛眯了眯，瞳孔中跃着精打细算的光。
“不限额度，任意使用。”
沈扶策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又听到负责人补充道：“不过消费记录会保持在您的名下，等您到了F区后，会在您的F卡里按照一定的比例扣回。比例值在17.6%到32.5%之间。”
“嗯？”沈扶策大概懂了。
又好像不懂。
“意思就是说，如果您的临时A卡在A区消费了一万元，您的F卡上会相应地扣回您在这里消费的一万元，同时还会多扣除1760元到3250元不等。”
“我靠你们放高利贷的啊！怎么不去抢？！”
容安刚一出电梯，就听到安静的理事大厅服务处传来一声吼叫声。他以为是什么闹事的人，刚想让跟他一块出来的时观去问问情况。
正当他转头定睛一看。
好眼熟的围巾，好眼熟的装扮。
好像……十五分钟前见过。
本来准备往门口直走的脚鬼使神差地就变了个方向。
时观往门口走了两步，突然发现身边那么大一个人就不见了，回头一看，发现容安已经朝着服务处那边走去了。
“喂喂容安，你去哪？门口在这边……？”时观一边叫一边也转了个弯亦步亦趋地跟上。
这边沈扶策还想说什么，就看到面前的负责人视线越过了自己，看向了身后。
然后他恭敬，还带着一丝胆怯地喊了声：“理事长。”
“嗯，怎么回事。”一道清泠温润的嗓音从沈扶策后方传过来。
“系统情况出了问题，这位先生新来的应该在F区才对，不知道为什么被送来了A区。”负责人三两句把重点讲完，“他的身份卡在A区不能使用。”
容安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少年，凑的近了，才发现他的脸色几近苍白，整个人都是病恹恹的，身着单薄，确实有点弱不禁风了。
“我听说你们有什么……直航？”声音听着也是有气无力的。
“那个要特殊的专线申请，申请通过才能启航。”这次回答他的不是负责人，而是容安。
沈扶策闻言回头，就看到一位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从他后边走向前。
沈扶策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男人五官硬朗，眉眼深邃，忽然间地一转头，沈扶策的容貌便映在了他的眼眸中。
他的瞳孔，好像是，深海的颜色。
那是一抹渊幽的蓝。
沈扶策很快就错开了视线，那双眼睛带给他的感觉很不对劲，很复杂，可是又很纯粹。
要不……再看一眼？
我疯了吧我在想什么。
容安看到面前这人突然摇了摇头，然后又若无其事地问：“那怎么办？”
“你填申请表了吗。”容安语气平静道。
“什么？”
“先生，这个。”服务处的负责人给他递过来一张A4纸大小的报表。
不过接过的却不是沈扶策，而是容安。
沈扶策手刚从衣袖里伸出来就僵在了半空，他转头看着那个男人。
负责人也是一脸受宠若惊的模样。
“不用了，我带他去填。”他接过报表看了看后就随手放在了一旁，“跟我来。”
最后一句是对着沈扶策说的。
“啊啊？哦。”沈扶策愣愣地点了点头，他大概猜到这人身份应该不简单，便安静地跟在他后边走了。
时观刚走到这边就看到容安又转了个头往电梯那边走去。
“啊？你不是要去转运中心吗？”时观迷茫了，他感觉他现在越来越摸不透这人的心思。
“不着急。”说着便到了专属电梯前，刷完卡带着沈扶策进了电梯。
时观眼看着电梯门就要关上了，“哎哎哎！我也去……”
嘀——
电梯门无情地关上了。
“我靠！”
叮——
他刚想骂人，听到手机响了，翻出来一看。
更想骂了。
【准备直航，明早九点出发去绯拉黎纳。】
【？】
不是说不去吗？
真的看不懂。
男人心海底针。
【哦。】
【知道了。】
——
宽敞透亮的电梯里，两人一左一右，前后错开些许身位而站。
沈扶策眼睛往一旁打转了几个溜，每次匆匆瞥两眼又收回后，就假装无事发生地看着前方。
叮——
“跟我来。”容安率先迈开步伐往电梯外走去，沈扶策反应过来，三步并作两步两步走到他身边。
到了办公室后，容安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新的表格，开口道：
“姓名年龄出生年月日。”
沈扶策直接把那张身份卡递给他。
“身高体重。”容安按照身份卡把基本信息填完后便把卡还给他。
“这个也要？”沈扶策往桌面上看了眼，看到容安修长的手指握着笔，笔尖停在身高那栏。
“嗯。”
“185，65。”
容安上下扫了他一眼，手顿在纸上，迟迟没落笔。
“怎么不写？”
容安放下手中的笔，起身越过沈扶策走到了对面的墙面那，伸手在墙上按了按。
沈扶策的视线跟随着他的脚步，看到了那扇隐形门。
……和门后面的……体检仪？
这是想干什么？
“你想干嘛？”
“过来。”
沈扶策不情不愿地迈开脚，一脸视死如归。
“快点。蜗牛爬都爬过来了。”
“踩上面去。”
沈扶策走到沙发旁的时候，还顺手把围巾给摘了下来。
他站到了体检仪里面，然后就感觉全身涌过了一股暖流。
很快他就听到了机械播报音。
“您的身高为179.95厘米，体重为63.28千克。”
“心率偏高，血压正常……”
整个办公室只有这道冰冷的机械音。
“您的身体素质等级为B。各项指标合格率为58.45%”
零零散散报了一长串东西后，沈扶策身上的暖意终于消失了。
但他的脑子里只有刚刚那个179.95。
明明他去年在局里的体检还有183。
四舍五入他报185也没错啊。
“你们的机器是不是有问题？”
容安得到了他想要的数据后，就回到了办公椅上，在身高那栏填了个179.95。
“最新的体检系统。你出问题它都不会出问题。”
有误差是正常的。
沈扶策自我安慰。
“退一步讲，那你不能四舍五入……”
“实事求是。”
沈扶策不想跟这种死板的人争论太多。
最后一笔落下，容安将刚填好的表格装进了文件袋，“差不多可以了，我待会给你盖个章送上去，明天九点跟我专机过去。”
“这么快？还不错。”沈扶策刚说完，突然意识到自己还得在这里待一晚，他迟疑了会，“那我今晚……”
“我在东边有几套空房，你不嫌弃可以将就一下。”嘴上说着像是提议，可语气却是不容置疑。
沈扶策听出来了：你没有嫌弃的资格。爱住不住。
“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沈扶策毫不客气，“那我明天早上……八点过来这里找你？”
“不用，我去接你。”
“哦对了，你叫……？”
“容安。”
“容安……”沈扶策将这个名字在嘴里过了一遍，“容易的容？安全的安？”
“嗯。等等，一起走吧。”容安把刚盖章封边的文件袋放在一旁，边起身边朝着沈扶策说道。
“啊？还要去哪？”沈扶策拢了拢身上的毛衣，把刚摘的围巾也给带上准备离开，就听到容安又把他叫住了。
“我送你过去。”
“不用了不用了，我认识路，我可以自己过去。”
沈扶策以为他是觉得自己不认路，连忙解释。
“那里要指纹或者瞳膜识别。”
“你是想我把眼睛挖给你还是把手指砍给你。”
沈扶策：……
“哦。”
“走吧。”容安从旁边的柜子上找出了一把没怎么碰过的车钥匙，突然又想到什么。
“你吃过东西没。”
“中午吃了碗面。”沈扶策认真答道，然后觉得不是很对，又补了句：“好心的面馆老板请的。”
两人坐着电梯下到了地下车库里，容安朝着角落一辆看着毫不起眼的车走去，一边走还一边打了个电话。
这是他的私人车，平时很少甚至几乎不开。
但如果时观这时候看到他开了这台科创会限量定制的跑车，必须要跟他嚷嚷个三天三夜。
“上来吧。”
——
一路上都安静无言，车内开着暖气，沈扶策把那条灰色毛巾搭在了大腿上。
可沈扶策的内心戏不少。
好像有点尴尬。我要不要说点什么？
他怎么不说话。到没到地方？怎么这么久？
这里是哪？又是山又是树的，这路怎么越走越偏。
我靠我地图呢？！刚刚不是塞口袋里了？难不成我给弄掉了？
真不见了。
他该不会把我给卖了吧。
“你这是要把我卖了吗。”
沈扶策的手在身上摸了两圈都没找到地图，转过头不安地说道。
容安手搭在方向盘上，静静地开着车，突然就听到旁边这人无厘头地蹦了句无厘头的话出来。
他无声的瞥了沈扶策一眼。
沈扶策又读懂了：就你？卖的了几个钱？
沈扶策一下子就安静了。
“怎么这么远？”
“我不喜欢住城中央吸汽车尾气。”
大概兜兜转转了二十分钟，车子终于在一处别墅区停了下来。
这里的环境可真谓是依山傍水……不是，依山傍山。
只见容安在车上按了个按钮，最外围的投影一样虚幻的透黑色大门便消失了。
这场景好眼熟。
沈扶策想起来了，爆破局里的那里几个女生看的那些古代仙侠电视剧，那剧里面的什么结界屏障，跟这个一模一样。
这是要修仙吗。
车子缓缓驶进了这座奢华的庄园——起码在沈扶策的认知里，能住在这种房子里的，是真的有钱。
容安把车子开进了车库。
沈扶策下车后，看着满车库又酷又帅的跑车，眼睛都快贴上去了。
容安走在前面，没有注意到后边沈扶策的星星眼，出了车库后，他指着连排坐的别墅开口道：“挑一个去住。”
“啊？”沈扶策被他这阔绰的语气吓到了。
“随便挑个我给你开门。”
“啊？”沈扶策更懵了，“这些……都是你的？”
“难不成是你的。”
……
“这个吧。”沈扶策随手指了指最近这栋。
“行。”容安过去给他开了门。
沈扶策跟在后面，看到门缓缓打开后，容安伸手示意他进去。
“那如果我要出门的话……”他们两个现在隔着一扇门的距离，沈扶策看着他问道。
“可以，你别让我跑一趟回来给你开门就行。”
“再说周围全是山你出的去吗。就算你出去了，人生地不熟你还能去哪。真逛迷路被卖了……”
容安话还没说完，就被沈扶策打断了：“没事了，谢谢你，明天再见。”
“行，明天九点，别睡死了。”
“我沈扶策从不赖床，每天七点准时起。”
“看着不像。”
“爱信不信。”
沈扶策在屋子里一幅主人家的姿态，双手叉着腰，说完后“嘭”的一声就把门给甩上了。
要不是现在寄人篱下，他还有几分姿色。要是换个丑一点的，他早就一拳抡过去了。
现在已经是接近傍晚时分了，侧边的落地窗紧闭着，夕阳透过窗子洒在下面的黑色地毯上，窗外的树影婆娑，随着寒风摇曳。这大冬天的气候，竟然会有如此繁茂的树。好像刚刚一路来，这山中的树都是这般的苍翠。
沈扶策想趁着残阳看清楚这昏暗的屋子，刚一转身要往沙发那边走去，就听到大门出传来开门声。
来人轻车熟路地越过他，在玄关处的一个非常隐秘的角落按了个按钮，然后整个一楼就充满了夕阳般的暖黄色灯光。
“厨房在那边，二楼是卧室和浴室，三楼有个露天阳台。这里所有东西都是新的，没用过。”
容安一进门就往沙发上一坐，指了指电梯旁的另一扇半透明的门：“冰箱里面啥都有，今天晚饭和明天早餐自己解决。”
“会做饭吗？”
沈扶策的“会”字还卡在喉咙里。
“不会就饿着吧。”
说完他又在沙发旁的茶几上按了按，一个圆滚滚的桶状物就从厨房滚了出来。
淡蓝色的金属覆盖着，满满的机械风。
像个被推倒的可口可乐饮料罐。
容安从里面掏出了瓶温热的咖啡。
他拿着咖啡正要起身走，想起来正事，又从口袋里拿出来一个黑不溜秋的方块。
“备用机。”
一道优美的抛物线，稳稳落入沈扶策怀中。
“没事别找我。你总不能这几个小时还能整出点花样来吧。”
“谢谢。不会。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