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赫……”
喉咙因为干涸已经发不出声音，石舟回吃力的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
水是温热的，杯里还放了吸管。
温热的水流过干涸的喉咙，石舟回只觉得要比刚才好上一些。
酒店房间的洗手间里传来水龙头的流水声，紧接着方渊手拿拧干水分的小裤裤从洗手间里走出来，看到那熟悉图案的内裤，石舟回默默把自己往被子里缩了一下。
“醒了？”方渊说着，“你弟弟给你打了两个电话，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打电话了？
石舟回立马去看拨号页面，果不其然看到了红线童子打来的电话记录。
这还是给红线童子准备手机后第一次接到他打过来的电话，石舟回挑了下眉，没给他回电话，而是随手将手机丢到一旁被子上，朝着方渊拍了拍被子示意他过来。
方渊走过来时手上还是湿漉漉的，上面的水份未干。
滚烫掌心贴在石舟回脖颈，冰的石舟回一个激灵。
“嘶。”
他倒吸一口冷气，却没躲开方渊的触碰。
“不回电话吗？”方渊随口问。
石舟回转头看他，“回什么？我还在和他们两个生气呢，等我气消了再回消息吧。”
拿这种事情骗他，也就是他脾气好。
要是换了别人，肯定早就气炸了。
石舟回调整姿势，抱着方渊的腰缩在他的怀里，安静的房间只能隐约听到呼吸声，忽然，一声突兀又刺耳的声音响起。
二人纷纷看向声音响起的地方——石舟回的肚子。
该死，什么时候响不行就偏偏这个时候响。
这未免也太不是时候了吧？
石舟回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样就不会有人注意到他的窘迫。
“想吃什么？”方渊很平静的开口，“是吃粥还是面？点外卖可以吗？”
石舟回点了下头，看着方渊打开外卖软件选购这不早不晚的午饭，偶尔提出点自己的意见。
“这家我吃过，味道不是很好。”
“这家不行，他家外卖选择不送筷子就真的不给筷子。”
“这家远了点，等送到都凉了。”
方渊静静听着，偶尔滑动手机，让石舟回挑选的更加方便。
挑着挑着，石舟回忽然抬头看了一眼他。
方渊没有戴眼镜，那双常年藏在眼镜下的锋利眼眸被释放出来，但低头看石舟回时却温和的很。
“方小渊，如果你打算让我一个人挑的话，到今天晚上我们都不用吃东西了。”
作为一个选择困难症的人，让他在茫茫美食中做选择，这真的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方渊忍俊不禁，“好，那我选一个，阿回可不要嫌弃。”
最后石舟回吃的是方渊选择的某家口碑不错的店铺。
－
石舟回没告诉任何人他在点门外偷听的事情，住在家里的月老也似乎并未在意，一连在他家住了一个礼拜，也从未提起要带石舟回回去的事情，倒是每天和红线童子打游戏打的火热。
存放着游戏卡带的柜子每天都是开着门的，店铺回荡着一老一小玩游戏时输了气急败坏的声音。
刚推门还没走进来的客人微愣，脸上笑容有些僵硬，“老板，你这店到底是干什么的？”
石舟回只能尴尬笑笑，“抱歉，是家里老人和小孩在玩游戏，不小心吵到客人了。”
他起身拉开门，对门内某两个人说着：“注意一下音量，别把客人吓跑，不然以后你们就没有奶茶喝了！”
月老轻飘飘抬眼，“听到了吗？不要大声吵闹，这会影响到其他人的。”
“你要是再吵，我就让石舟回把游戏机没收，不让你玩。”
被扼制了命脉的红线童子只得委屈的望向月老，明明是仙君先吵的。
而且喝奶茶玩游戏的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凭什么制裁他！
确保门内的两个人不会再吵后，石舟回退回客厅，拿出纸杯给客人倒了一杯温热的酸梅汤。
“今早刚煮的，味道很不错，尝尝。”
客人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女生，扎着双马尾，抱着书包怯怯懦懦的坐在椅子上。
“谢谢。”她小声道谢，端着纸杯小口小口的喝着。
酸梅汤的味道不错，石舟回在煮的时候加了点冰糖，酸酸甜甜，是女孩子会喜欢的口味。
见女生似乎很喜欢，石舟回又拿了个新的纸杯给她倒了一杯放在桌上。
“小妹妹你是来买平安符的吗？”石舟回率先开口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女生摇了摇头，攥紧自己的书包，头被她低的很低，“我想算算我的命定之人……”
石舟回收起如惊涛骇浪的内心，耐心的和女生解释着，“我们这里只能给成年人算，小妹妹你成年了吗？”
“我成年了，我今年都十八岁了。”
石舟回：“虚岁十八并不是成年，只有周岁满十八才算是成年人。”
女生不讲话了。
石舟回也没催，拿起自己的保温杯小口小口嘬了一口，面无表情地吐出嘴里的茶叶沫。
果然，再好的茶叶也不可以用保温杯泡，这弄的，满嘴都是茶叶。
“真的不可以吗大哥哥？”
石舟回：“不可以的，我们这有规定。”
女生亮晶晶的眼睛瞬间变得暗淡，期待了一路的事情，就这样被人打破了幻想。
“那对不起打扰了，我走了。”女生抱着书包起身，临走前还贴心的将纸杯里酸梅汤喝光，纸杯被她扔进垃圾桶里，椅子也被放回了原位。
这一系列的动作都没有逃过石舟回的眼睛。
在女生开门准备离开的瞬间，他喊住了她，“虽然我不能帮你算，但我愿意听听你身上发生了什么。”
女生举起的手停在半空中，身后书包拉链悬挂的白色小玩偶晃动了一下，那是什么玩偶石舟回不清楚，他只知道那玩偶被女生照顾的很好，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女生亲手做的。
衣服上的针脚歪歪扭扭，像蜈蚣，但却倾注了女生所有的心血。
石舟回不知道她在做这件衣服时的心情是怎样的。
但他愿意听听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所有的事情都只需要一个契机，只要开了这个口，剩下所有的事情只需等待。
石舟回和女生面对面而坐，这一次，他给女生拿了点洗好的葡萄和樱桃。
“街角那家超市的水果很新鲜，今天早上特意去买的，尝尝看？”
女生拿起一颗葡萄塞进嘴里，她点了点头，“很甜。”
“既然喜欢吃那就多吃点。”石舟回视线落在女生书包上的小玩偶，似不经意开口，“它叫什么名字？”
“我叫唐欣，它是我的朋友，叫小鱼。”
提到小鱼，唐欣肉眼可见的放松，“大哥哥，这是我妈妈送给我的礼物，很可爱吧？”
玩偶似乎有些年头了，布料微微变色，但却被女生保护的很好。
她保护了自己的朋友，也保护了童年。
“很可爱，看样子你和小鱼的关系很好，走到哪都带着它。”
“嗯，因为这是我妈妈留给我唯一的一样东西了。”提到妈妈，唐欣很难过，她摩挲着小鱼衣服上的蓝色纽扣，“妈妈离开后我和爸爸生活，后来爸爸结婚带回来新的妈妈，弟弟妹妹出生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关心过我了。我学习成绩不好，后妈和爸爸商量不供我读书了，要把我嫁人。”
“我听他们说，那个人很有钱，就是脾气不好，喝酒之后喜欢动手打人，叫我嫁过去忍着点，早点给他们家传宗接代，这样我就可以过上吃喝不愁的日子了。”
唐欣每说一句，石舟回的眉头便皱的紧紧的。
屋内打游戏的声音不知何时停了下来，那扇玻璃门后人影晃动，似乎是有人在偷听。
“我听我大家说大哥哥你很灵，可以帮人算算命定之人，我想知道……”说到这，唐欣无声叹了口气，“我想知道能不能改变，我不想结婚，我想读书。”
唐欣看起来也还在上高中的年纪，是属于整天沉浸在题海中的乖巧女生。
她闲暇时分，或许也会翻开言情小说，对里面的爱情产生过幻想，幻想发生在她的身上。
幻想她也可以拥有一个真心的爱人，组成一个浪漫的小家。
但绝对不是在这个时候，在她无法掌控自己未来的时候。
被人强迫的，嫁给她不喜欢，不熟悉的人。
看到唐欣，石舟回想到了和她差不多大年纪的萧瑜，如果萧瑜遇到了这样的事情，石舟回定是无法忍受。
“我走到门口的时候想着要不然还是算了，可是爸爸打电话说，他养我到这么大已经到了应尽的义务，我应该早点结婚来报答他。”
“放屁！这简直就是危言耸听！”
石舟回第一次在陌生人面前爆粗口，是因为他心疼人家女孩。
“你想继续上学吗？”他问。
唐欣攥紧手中的玩偶，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满是都未来的渴望，还有对命运的不屈，她不甘心就这样嫁给别人，嫁给一个自己根本就不认识的人。
她本应该，在教室里，在课堂上，去展望更加美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