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不捉笑
2025.3
夏季即将迎来尾声，取而代之的是悲伤的秋季。
也就是开学季的到来。
清晨六点半。
微风拂窗，花香与青草的芳香交叠着席卷而来，天气阴晴不定，大雨过后的天边出现一道七彩虹光，万物在暖阳的照耀下逐渐复苏，耳畔猫与狗在斗着歌，蝴蝶不知疲倦地为它们伴着舞。
作为一名懒到极致的高中生。
陆嘉嫣的早晨必然是没有早餐的，她秉持着少吃一口就能多睡一秒的原则，彻底将不吃早饭这一习惯从小学贯彻到了高一开学。
她迷迷瞪瞪刷完牙洗完脸，刚坐上车没两秒就又睡死过去，驾驶座上的陆父嫌弃地扭头看着陆嘉嫣，长舒了口气，一脚油门踩到底，
最终，陆嘉嫣踩着铃声，走进了教室。
刚开学第一天，老师没安排座位，陆嘉嫣目光四处游走，极其困难地在仅剩不多的两个并排座位上，以点兵点将的方式挑选了一个与她最有缘分的座位，放下书包，落座。
这个座位靠窗，窗外学校栽种的金秋桂花树恰好与窗口齐平，点点桂花的清香扑鼻而来，闻着淡淡的花香，脑海中的浮躁早已荡然无存。
就在陆嘉嫣欣赏桂花树出神之际，身边的空位总算迎来了自己的新主人。
陆嘉嫣没特意去看那人，只余光瞥到是位男生。
接下来出场的就是即将陪伴他们三年的班主任。
这位班主任出场自带书卷气息，过肩的乌黑色长直发，背薄，清瘦，手里拿着名单，即使是站在讲台上，她也仪态端庄，脸上表情并不肃然，但也不嬉笑，只是也正是因为她的这份清冷，让班上不少闹腾的学生也都自觉静下来。
“我是你们的班主任，我姓许，未来的三年，我们将成为并肩作战的好搭档，希望大家在新的学习生活中能秉持着‘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的心，来对待自己的学业。”
这位老师说话温温柔柔的，但咬字清晰，发音标准，听着叫人感觉仿佛是场听觉盛宴。
身后已经有同学开始小声讨论起来。
“说话这么典雅，我猜这一定是语文老师。”
“我看也是。我记得网上说语文老师加班主任，那可就等于古希腊掌管阴阳的神啊，虽然这老师看着和和气气的，但指不定以后会怎样呢……”
“不能吧，我觉得许老师看着挺有气质的，这气质方面可不是想装就能装出来的。”
“日久见人心呗……谁知道呢。”
……
“接下来我给大家一人发一袋香囊，大家拿出一张纸条，在上面写上学习计划，还有目标院校，等高三的时候再拿出来，看看这三年里，你是否朝着自己的理想奋斗了。”
高一刚开学就制定计划在一众高校中实在罕见，对此，自然也有胆大的学生提出自己的疑问。
许老师耐心解释：“理想，是一个人奋斗的目标，一个人如果失去了理想，就好比是一艘航行在大海上的小船失去了桅杆又无归期，无头苍蝇似的模样会逐渐使人感到迷茫，对待学习也会松散，所以制定这个计划呢，也是对大家学习的一种激励。”
“哇，许老师讲得好深入人心，我觉得我现在立刻马上就可以进入到学习状态了！”
“我也是！这包是语文老师没跑了！”
陆嘉嫣收到的香囊是红色的，她注意到香囊上还写着一列小字【前程似锦】。
她扬起笑，指腹轻轻揉着，细细感受着上面的一针一线。
做工真的很精细。
她从笔袋里拿出一支黑笔，可在书包里翻来覆去也没找到一张能撕下当作小纸条的本子。
正当她犹豫着思考是否要向新同桌借纸时，一张便签纸正好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中。
惊喜之余，陆嘉嫣迅速望向便签的主人，她望着少年，礼貌地道谢：“谢谢你啊同桌。”
少年目光淡淡，并没有回应她的笑容，只说：
“不用谢。”
面对少年的淡然，陆嘉嫣不胜在意，她只认为是少年内敛，毕竟大家也是第一天相识，没有必要第一次见面就对任何人都笑脸相迎。
反正未来还有三年时间，大家总会熟悉起来的。
写完自己的学习计划和目标院校后，陆嘉嫣心满意足地欣赏着自己的字，而后小心折好，把纸条塞进香囊中。
起身时环顾四周，彼时同学们仍奋笔疾书，弯腰弓背，偶有几个抓耳挠腮，警惕地关注着许老师的动向，而后飞速扭头与周边的同学探讨着。
收回目光时，陆嘉嫣无意间瞥见身边少年的纸条。
【南初大学】
他们俩的目标院校竟出奇的一致。
“诶同学，你也想去南初大学呀？我也是，好巧啊。”
“嗯。”
……这位小同学还真是惜字如金。
不过这破碎感长相，少言寡语一些反而更显得清冷。
少年虽然坐在众同学之中，却如同一座自成一派的孤岛般，周身似是布有结界，令人难以靠近。
铃声响起，高一的第一天学校不上课，大家熙熙攘攘背上书包，有些个人缘好的，早已与周围人混熟，此刻正勾肩搭背地往外走去。
陆嘉嫣将书收进书包，走向外面时，学校大堂的顶棚如水帘洞般挂着一串又一串水晶吊坠，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着大地，清脆的雨滴坠落人间，冲刷着空气中的泥泞。
不巧的是，她今早走的匆忙，没来得及拿伞。
看这样子，她得要先在原地待会儿，等看到雨势减弱后才能动身去图书馆。
反正今晚爸妈都不在家，她也是一个人待着。
伴随着治愈的白色噪音，少年的脚步声逐渐靠近，陆嘉嫣回首，正好与少年投来的目光对上。
他问：“你没带伞？”
陆嘉嫣点头。
少年从书包里掏出把黑色的雨伞递给她，袖口处的刀痕也在手伸出去时若隐若现于她眼前，只是手的主人貌似并没有察觉到，语气淡然：“这雨一时半会儿不会停的，你早点回家吧，等雨再大些，回家就不方便了。”
陆嘉嫣第一时间推辞：“不用了，谢谢。”
她将书包拿到身前，在前排的兜里翻找着什么。
而后，她将一张咖色创口贴拿出来递给少年：“我看你手受伤了，虽然血已经不流了，但是还是会存在伤口感染的风险的。”
没等少年回应，在他的身后，就又跑来一位少年。
他们二人长相有些相似，但却是两种浑然不同的风格，那位少年跑来时，脸上始终挂着明媚的笑，他身上有股劲儿，张扬有个性，而反观面前的少年，进校园到现在，陆嘉嫣始终没见他主动跟什么人讲过话，更别说是笑容。
“哥！我们一起回家吧。”
哥？
看来他们两人是兄弟关系。
面对身后少年的盛情邀请，陆嘉嫣面前的这位却连头都没回一下，他将伞塞进陆嘉嫣手里，转身就准备跑进大雨中。
而在他抬脚的前一刻，他的手腕被身后的陆嘉嫣攥住。
陆嘉嫣迅速撕开创口贴的包装，小心地为他贴在伤口上，顺带问道：“同桌，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陆嘉嫣。”
“这不重要。”
少年挣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跑向雨中。
直到大雨淹没了他的身影，后来的少年才迎上去向陆嘉嫣打招呼。
“你好，我叫陈新年，是隔壁二班的。”
“你好，我叫陆嘉嫣，你们两个是亲兄弟吗？”
陈新年回答得很干脆，掷地有声：“是啊，他是我哥，叫陈旧年。”
“陈旧年？哪个旧年？”
“新旧的旧。”
陆嘉嫣错愕道：“这名字取得也太……随意了吧。”
“那你是新旧的新？”
“是啊。”
新年胜旧年，陈旧年这个名字本身并没有特别大的问题，可作为哥哥，又是一对兄弟，弟弟的名字居然是叫新年，这不就是意味着哥哥永远被弟弟压一头吗？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父母的无心之举，可这种名字取的，的确是叫人感觉哥哥是被忽视的那个。
与陈新年告别后，陆嘉嫣撑着伞独自走在去往图书馆的路上，街道两旁人烟稀少，店铺的门紧锁着，唯有昏暗中透出的光证明人的存在。
走进图书馆，雨声被玻璃门隔绝在外。
陆嘉嫣收起雨伞，将它放进专门收雨伞的篓中。
她从书包里掏出刚买的数学习题册，选了个靠近窗边的角落，坐在那儿，雨的沁凉透过玻璃传到陆嘉嫣的胳膊上，耳边是雨声的循环，她很喜欢伴着雨声写题目，这样会提高她的专注力，也能使她躁动的心沉寂下来。
自从初三开始，陆嘉嫣学习就异常拼命，业余的时间除了刷题就是偶尔听着音乐编写一些小说故事。
虽说才刚刚高一开学，可细想距离高考开始已然只有短短三年，这三年时间如白驹过隙，一溜烟儿就能溜走。
这家图书馆内极度安静，有时候仅仅是翻书声都能显得突兀，能来这儿的，大多都是中考生或是高中生，大家一门心思地扑在学习上，共同营造出良好的学习氛围。
-
雨势渐渐小下来。
夜越发的黑，衬托得街灯越发的亮，路灯下的小飞虫扑腾着翅膀，围绕光圈追逐着前者的尾巴。
陆嘉嫣走在回家的道路上，她戴着耳机，身旁的车水马龙仿佛与她毫不相关。
或许缘分就是这么凑巧。
她往前走着，迎面就遇上陈旧年，与在学校时的他不同的是，彼时的他身后跟着不少的人，并且他们的脸上多多少少都挂了点彩，有几个脾气暴躁的，甚至还骂骂咧咧着。
此时的陈旧年身着一件灰白色的无袖背心，鼻梁上有刀痕，单手插着兜，脸上表情更冷，这与陆嘉嫣想象中的清冷少年截然不同。
“陈旧年，你还没有回家吗？”
陈旧年愣了一瞬，但并没有理她，态度甚至比在学校时更加冷淡，他直直略过了陆嘉嫣，正想离开，手腕就再次被身后的人拉住。
“你不去医院吗？”
“……”
陈旧年身侧的几个男生好奇地打量起陆嘉嫣。
“跟你没有关系。”
他甩开她的手，带着人继续往前走。
陆嘉嫣站定一秒，又顺势摔在地上，她捂着自己的脚腕，大喊着面前少年的名字：“陈旧年！”
名字的主人脚步顿住。
“陈旧年！我脚崴了……”
-
最终，陈旧年还是妥协带陆嘉嫣去了附近的医院。
这个点医院人依旧不少，陈旧年扶着陆嘉嫣寻找着骨科的方向，正要抬脚，他一个不留神，就被陆嘉嫣拽着手往反方向的急诊科走。
他不解道：“干什么去？”
“拉你去处理伤口啊。”
“我不去。”
“你凭什么不去？”
“？”
陈旧年还真是第一次听见这种反问句。
“陆嘉嫣，你再多管闲事信不信我揍你。”
他自以为凶狠的威胁，在陆嘉嫣听来却如老虎幼崽用着那嘴还没长齐的乳牙努力咬着她的手以此来装凶似的。
这不仅没有恐吓到她，反而让她认为他有些可爱。
“我才不怕呢。”
“……”
“你看到我这些伤了吗？都是刚才跟人家打架打的，陆嘉嫣，你别以为我是什么好人，我没跟你开玩笑。”
“哦。”
在陈旧年还在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威胁她滚开的时候。
他早已被陆嘉嫣拉进了急诊室。
自己的凶狠被陆嘉嫣如此随意的忽略敷衍，陈旧年气急败坏，再一次将自己的手从陆嘉嫣那儿抽回来。
“陆嘉嫣你……”
唇瓣被少女的手捂住，陆嘉嫣的脸骤然放大。
她刻意压低的声音回荡在他耳边：
“小点声，别打扰人家。”
“……”
事已至此，陈旧年不再挣扎。
缝合完伤口，他与陆嘉嫣并排走出医院大门。
原先跟在陈旧年身后的那些男生正等在医院门口，瞥见陈旧年手臂上的纱布后，他们先是目瞪口呆，而后几人对上眼，相视一笑。
此时雨已然停止，陆嘉嫣将手中的伞还给了陈旧年。
“陈旧年，明天见。”
那晚，少女的笑容胜过天边万千璀璨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