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云声想了想，还是跟他一起打篮球的同学打了个招呼，起身走向了那两个鬼鬼祟祟的人。

    柳星扬和甄酒看见他起身走过来的那一刹那顿时更加鬼鬼祟祟了，两人不知道在忙什么地手忙脚乱了一阵之后强行逼迫自己稳定住心神。

    这时柳星扬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啊，我们到底在慌什么？我们也没说魏云声的坏话啊。”

    甄酒：“……对哦。”

    不约而同做贼心虚的两人看着对方，又同时收回了视线。

    ……莫名其妙。

    魏云声把这两个人由鬼鬼祟祟到慌里慌张再到面面相觑的全过程尽收眼底，走到他们俩跟前的时候两人已经完全恢复成了正常人类的样子，甚至还在对着魏云声友好地微笑。

    柳星扬对他小幅度地挥了挥手，和善地微笑道：“嗨。”

    魏云声：“嗨你个头。”

    柳星扬：“……”

    甄酒：“噗。”

    柳星扬鄙夷地瞥了一眼没绷住的甄酒。

    魏云声看着柳星扬熟悉的表情，瞬间反应过来他肯定是又在心里蛐蛐甄酒。

    魏云声问只顾幸灾乐祸的甄酒：“你们刚刚在聊什么？怎么看见我过来吓成那样。”

    甄酒刚刚已经醒悟过来他和柳星扬讨论的话题并没有那么见不得人，于是毫不犹豫一本正经地答道：“我们刚刚在说你打算让我们A一下你精神损失费的事情。”

    魏云声：“……”

    “我就随口那么一说，这俩怎么还讨论上了！”

    魏云声跟肖无计控诉道：“我怀疑他们俩根本不是在说这件事，不然至于这么心虚吗？”

    肖无计：“你是怀疑他们俩在说你的坏话吗？”

    魏云声：“我……”

    他突然不说话了。

    其实他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但是被肖无计明明白白地说出来又突然开始生出异样的感觉了。

    肖无计也没说话，就静静地等着他。

    就这么一件小事，魏云声硬生生地想了一整天，本来是不会想这么长时间的，但他只要一个不小心想到了这件事就会不受控制地一直想，越想越深。

    但其实这些都是没有任何依据的臆想，以柳星扬和甄酒这两个二百五的时不时奇奇怪怪的思路，就算真的是因为讨论“A一下精神损失费”而心虚也并非不能接受，他们很可能是脑子一抽把“在背后讨论和魏云声有关的事被本人发现了”不小心当成了“在背后蛐蛐魏云声被本人发现了”而慌乱了一会儿，后面两个人的神态表情倒像是反应过来了，总之是可以解释得通的。

    但魏云声就是一直在毫无根据地臆想，想来想去把自己给想蒙了——

    他们不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吗？

    他是在怀疑自己的朋友在背后说自己的坏话吗？为什么呢？他有什么证据吗？他唯一的证据是自己大脑的推断，可他的推断是主观的不是客观的，显然不够靠谱，他凭什么怀疑柳星扬和甄酒而去相信自己那回回考倒数的大脑？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这两个人真的在说自己的坏话，又能怎样？他是会觉得失望吗？会觉得自己被背叛了吗？

    ……他会失望吗？

    ……他不知道。

    魏云声不得不承认自己变了，在上了高中之后就变了很多，准确地来说是来了这个班级后变了很多。这个班完完全全地颠覆了他在初中时的人际交往观，他看到了很多他不理解也完全想象不到的事情，他逐渐开始不再拿真心交朋友，也不再期待别人能真心对自己。

    他知道他现在看起来很受欢迎，身上的所有条件都是缺一不可的，一旦他成绩真的突飞猛进，他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他受欢迎的程度一定会大大下降。

    他有的时候还是会觉得自己是在真心交朋友的，但他也时常分不清到底有没有把对方当成自己“关系很好的朋友”。

    具体的他也不想多说，反正他唯一觉得有点可惜的是——感觉他们这个班对不起真诚的夏延。

    但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对不起的，夏延毕竟在这个学校里待了这么长时间，什么样的学生没带过？平时跟他们说的什么“你们都应该是很单纯的”“高中时的友谊非常宝贵”也大概率有说着玩玩的成分，她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她知道，但她管不了。

    尤其是现在离高三越来越近了，魏云声明显能感受到班级里的火药味愈发地重，似乎每个人都盼着排行榜上自己的名字前能少几个人，能少一个是一个。

    不对……魏云声心想，完全可以把“似乎”去掉。

    像他这种排名倒数的除外，但凡排名稍微靠前一点的或者有点野心的都盼着同学赶紧死，能死一个人是一个，能少一个竞争对手是一个，只不过大家都没有说出来而已，表面上倒还都过得去。

    魏云声觉得这也是他们班至今没有发现有人早恋的原因之一，大家只对自己的利益感兴趣，甚至被一次又一次的排名蒙蔽了理智。

    几乎所有人都太纯恨了，没空纯爱。

    魏云声心里明白，就算柳星扬和甄酒之间的误会解开了，他们以后的关系也不会很亲近的。

    除非夏璟溪和林果嗑到真的了。

    魏云声的思绪已经飘了很远很久，肖无计一直没说话。

    老实说，他有点分不清是自己本来就很耐心脾气很好，还是只有面对魏云声时才会这样。

    肖无计仔细地思考了一下，觉得大概率不管是谁在跟自己说话的时候走神了这么长时间他都会很耐心地等对方回神的，但面对魏云声时应该是格外耐心的。

    魏云声此刻好像终于意识到自己晾了肖无计很长的一段时间，连忙回过神来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走神了。”

    肖无计笑了笑：“没关系。”

    他仿佛有精湛的读心术，知道魏云声刚刚想了些什么，甚至精确到对方心理活动的每一个标点符号：“觉得人际关系处理起来很累就不处理，觉得自己在这方面有欠缺也不必着急，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学，现在最好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高考上，不必理会他们，以后你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等你成绩冲上来了，吓他们一跳。”

    魏云声看着他，不说话。

    肖无计：“嗯？怎么了？”

    魏云声低下头，有些莫名的懊恼：“我是不是……情绪外露很明显啊，就一点都藏不住事，很蠢的样子。”

    肖无计看着他这副少见的情绪低落的样子，立刻否定道：“不是这样的。”

    魏云声抬起头来看他。

    肖无计第一次感觉自己说话没过脑子，脑子还没追上嘴就已经不受控制地张开，偏偏从语气到表情都十分的诚恳，眼睛里透着坚定和不容置疑：“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