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的墓地,在扭曲的光影下显得异常阴森。阳光虽试图穿透厚重的云层,却只能勉强洒下几缕昏黄而诡异的光线,将墓碑和石像的轮廓勾勒得模糊不清,宛如幽灵的轮廓在暗中窥视。
村子里的人不多,坟包倒是不少,祈安迅速环视一圈后,朝林时屹他们示意:“分头找找吧,特别留意一下五年前去世的人。”
林时屹点了点头:“好。”
几人动作迅速,不一会儿就把坟包上的信息梳理了一遍。
祈欢率先汇报:“东边区域一共有16座坟,其中三座是五年前死的,死者都是男性,年龄分别为二十五、二十七及三十岁。其余人的死亡时间分别是……”
罗岁岁紧接着道:“西边一共二十一座坟……”
待众人将自己搜集的信息都汇报之后,姜肆带着几分得意地扬了扬下巴,站至众人中央,高声总结:“这么说来,墓地里一共有六十八座坟,其中呢有八人都是在五年前死的,并且都是二三十岁的男人,除了五年前,其余每年大约会死一至三人个人。并且,每年死的人里都有年轻人。”
祈安挑了挑眉,忍不住赞道:“记性不错。”
姜肆朝祈安得意地眨了眨眼,笑得更加张狂:“那当然了,小爷我可是过目不忘哟。”说罢还故意对着祈欢和罗岁岁摆了个自认为帅气的姿势。
祈欢和罗岁岁都看不惯他这股嘚瑟劲,两个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撸起袖子想揍姜肆一顿。姜肆见状,感受到来自两人的强大气场,连忙后退几步,双手连摆,满脸谄媚地笑道:“两位大侠,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
还没等两人回应,下一瞬间,姜肆的脚后跟猛地踩空,伴随着一阵突如其来的失重感,他惊愕地瞪大了眼睛,本能地伸出手想去拉住祈欢。
祈欢被他一带,身体踉跄,随即本能地扯住了身旁的罗岁岁。紧接着,三声惊呼交织在一起,三人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失控地向后坠落。
落地的瞬间,祈欢和罗岁岁刚好稳稳落在姜肆的身上,姜肆的身体如同被重锤击中,一股剧烈的疼痛瞬间席卷全身。尘土与碎石被扬起,弥漫在他的周围,让他不得不眯起眼睛以阻挡这突如其来的侵袭。
这时,头上传来祈安焦急的声音:“阿欢!没事吧?!”
四周尘土飞扬,祈欢睁不开眼,但常年受伤的经验告诉她自己应无大碍,于是大声回应:“没事!”
被压在底层的姜肆终于觅得发声的机会,苦笑道:“姑奶奶!有事的是我!”
祈欢两人这才意识到身下还有一人,连忙合力将姜肆扶起。
随着尘土逐渐散去,祈欢环顾四周,只见一条狭窄而幽长的地道赫然出现在眼前,墙壁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青苔与裂痕交织在一起。
正当众人错愕之际,祈安与林时屹也跳了下来。
祈安走到祈欢身边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看见真没什么事才松口气。
罗岁岁一边拿出随身携带的消毒水为姜肆处理伤口,一边好奇地问道:“这里怎么会有个地道?”
林时屹摸了摸墙上的灰尘,沉吟道:“看这样子,这地道应该挖了有几十年了。”
祈欢有些拿不定主意,不过有她哥在,她也不用决策,只需要听祈安的安排就好,于是祈欢问到:“要去看看地道通向哪吗?”
祈安的目光缓缓扫过那条幽深的地道,只见其尽头隐匿于无尽的黑暗之中,宛如一张无形的巨口,吞噬着周遭的一切光明。
祈安点点头:“走吧。”
林时屹笑着看着祈安,也点点头:“好。”
姜肆却显得有些崩溃,他不太愿意面对这个未知的现实,苦着脸说:“大哥大姐们,这说不定是哪个怪物的老巢诶,万一地道的尽头是它家怎么办?那我们不是送上门的食物嘛。”
见无人理会,姜肆又试图唤醒大家的良知:“各位大侠,我受伤了诶,我不能去送死啊!”
祈欢对他的聒噪感到有些不耐烦,一把将姜肆扛在肩上就走,从小的体能训练让她即便背负着一个一米八的男性也能健步如飞,脚下生风。
面对此情此景,姜肆只好无奈地接受了命运的安排,跟着队伍继续向地道的深处进发。
在即将行至一个岔路口的时候,林时屹突然停下了脚步,众人见状纷纷屏气静息。顷刻间,一阵隐约的脚步声自远处悠悠传来,逐渐清晰可辨。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初步判断是三个成年男性。其中一人率先发声,声音中带着几分谨慎:“李哥,明晚要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被唤作李哥的男人沉声回应:“早就准备好了,今年来了这么多人,够咱们用好几年了。”
三人谈话间正朝着祈安等人藏身的隐蔽地道步步逼近。
祈安朝林时屹和祈欢递去一个眼神,两人心领神会,还不等三个村民靠近,几人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手刀将三人打晕,动作干净利落,无声无息。
三人被祈欢脱光了衣服,五花大绑丢在了地道的一隅。
望着祈欢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姜肆有些不解:“你脱他们衣服干嘛?”
祈欢轻描淡写地回答:“习惯了。”说罢,她伸出手,假装要去扒姜肆的衣服,吓得姜肆连忙捂着胸口,这一动作惹得罗岁岁乐的不行。
祈安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轻笑道:“走吧,继续前进。现在能确定的是,这里应该不是怪物的巢穴了。”
林时屹紧接着补充道:“还能确定的是,如果明天晚上我们还找不出真相,就真的要变成送上门的食物了。”
意识到时间的紧迫性,几人也不再玩笑。方才那几名村民无意中为他们指明了方向,他们便沿着村民来时的路径,一路疾行,不久便抵达了地道的尽头。
地道的尽头是一个祠堂。
祠堂的中央矗立着一尊令人心悸的神像,它的面容狰狞可怖,双眼圆睁,仿佛能洞察人心最深处的恐惧;嘴角微张,却不
见丝毫笑意,只有无尽的冷漠与威严。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神像的身上密密麻麻地插满了长短不一的木棍,这些木棍有的已经腐朽,有的则还残留着新鲜的痕迹,仿佛是近期才有人添加上去,为这尊神像平添了几分残酷与不祥。
它的存在仿佛是这片阴森空间中的主宰,让每一个踏入此地的灵魂都不由自主地颤抖。
姜肆的心跳瞬间加速,恐惧如潮水般涌来,他试图转身逃离,但双腿却像被无形的力量束缚住一般,动弹不得。他的眼睛无法从神像上移开,仿佛被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所吸引,又或是被深深地恐惧所攫住。
正当姜肆欲要尖叫出声,以宣泄这份难以承受的恐惧时,祈欢的一个凌厉眼神瞬间制止了他,让他硬生生地将尖叫咽回了喉咙。
罗岁岁也望着神像出神。当一座神像太过逼真时,就会激发人内心的畏惧。
可罗岁岁是个没有恐惧之人,他只是忍不住感叹一声:“这雕工还真不错哈。”
另一边,林时屹与祈安二人并未过多留意那令人心悸的神像,而是专注地翻阅着供台上的一本泛黄族谱。族谱详尽地记载了稻花村近几十年的历史变迁及各家族成员的兴衰更迭。
祈安找到了五年前死的那八人的名字,其中“赵权”以及“秦画”的名字引起了祈安的注意。
赵权是村长的儿子,“秦画”则是村长的儿媳。然而,回想进村之初村长提及的五年前悲剧,他竟未提及自己的儿子与儿媳亦在其中。
祈安心中生疑,急忙唤来姜肆:“这个名字你在墓地见过吗,秦画。”
姜肆凝视着祈安指尖所指的名字,非常肯定地摇摇头:“没有。墓地里没有这个人。”
“其他几个人的妻子呢?是否在墓地里?”祈安接着追问。
姜肆仔细回想了一下:“在的,其他人的名字都在墓地里有,只有秦画不在。”
墓地里没有“秦画”,有两种可能。一是秦画没有死。但那八个男人他们的妻子都死了,没道理秦画能单独活下来。
所以祈安更倾向于第二种可能,“秦画”是带着极大的怨念死的。
在古老观念里,那些心中怀有怨气而离世的人是不允许入土为安的。必须采取特殊且非传统的手段来“镇压”这些不安的灵魂,并禁止生者祭拜,以确保它们不会给生者带来不幸或灾难。
如果秦画是因为被献祭给穿刺神从而心生怨念,那其他献祭者为什么能够立碑立坟呢?秦画的特殊性到底在哪?
祈安觉得脑海中有些头绪但是还缺少一根把他们串起来的线。
林时屹仿佛洞察了他的心思,擦了擦灰随后将族谱塞进了自己兜里:“现在线索不全,先别想了,我们先出去再说,要天黑了。”
祈安点点头,暂且将思绪搁置一旁。
“原路返回吗?时间上怕是来不及。”罗岁岁提醒道。
林时屹看了看四周,分析道:“不,这附近一定还有别的出口,墓地离村子有一段距离,根据我们刚刚走过的路程和方向来判断,我们现在的位置应该就在村子里。”
众人听罢,连忙寻找起来。
不多时,祈欢便在一侧墙壁上察觉到了异样,她轻轻触摸,惊喜之情溢于言表,连忙呼唤众人:“找到了!”
几人随着祈欢的指引,从地道里出来,视野豁然开朗。
眼前,是一间古色古香的房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房间中央,摆放着一张精致的雕花红木桌,桌上摆放着青花瓷茶具。
透过窗户向外看去,云层被夕阳的余晖撕裂,露出狰狞的缝隙,宛如巨兽张开的巨口,欲将整个世界吞噬。
众人刚缓过神来,就听见房外传来脚步声,有人正推门而入。几人躲在屏风后面,大气也不敢出。
而刚刚跃上房梁的祈欢却看清了来人。居然是村长。
祈欢宛如一片轻盈的羽毛,悄无声息地从房梁滑落,没有激起丝毫尘埃,在村长反应过来之前,又是一手刀,村长便在毫无知觉中昏倒,甚至未能看清袭击者是谁。
罗岁岁从屏风后探出头来,满眼都是对祈欢的崇拜之情:“欢欢姐,你可真厉害!”
祈欢麻利的将村长也捆了,正欲继续她的“惯例”,却被祈安及时制止:“可以了阿欢,给村长留点体面吧。”
等忙活完一切,天色更加黑了。
风,不知何时变得阴冷而刺骨,带着阵阵呜咽,仿佛是那些未了心愿的亡魂在低语。
最多还有五分钟,天就完全黑了。而天黑之后的副本,则是百鬼齐行。
姜肆有些慌张:“怎么办,我们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