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很快就迎来了尾声。
裴景舒和林书蘅一致决定把车停回家之后继续出来逛逛。
“我倒是还没有认真逛过这边的大学城呢。”裴景舒有些感慨,她只是过来考察过地段,也就没有像现在这样边走变逛,往往抱着目的,也往往错过了很多的惊喜。
林书蘅目光时常停留在裴景舒的眉眼间,迟迟没有开口。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裴景舒坦然道,和林书蘅相处也有些日子了,有些直白的眼神她根本忽视不了,像刚刚自己的语气有些不对劲,旁边的小朋友就一直盯着自己看,真的很难忽视吧,也不会学着藏藏,裴景舒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你很想知道?”裴景舒侧头去问她,这个角度,林书蘅看起来比她高了不少,不过也有一大部分可能是因为自己今天没有穿高跟鞋,裴景舒心里暗暗想着。
“我不应该想吗?”林书蘅有些好笑,明明今早还说要互相了解的。
林书蘅不知道有没有赌气的成分,好似走的有些快了,裴景舒就只看着她的背影,在周围闪烁的灯光下,她却只能瞧见这么一个人,就只有这么一个人,就足以分走她所有的心神。
她快步走了上去,拉住林书蘅的手,说实话裴景舒不是一个特别喜欢迂回的人,也许是因为从前也有过那样含蓄的情感,很磨人,她不喜欢,所以这一次她不想那样,不想总是被动地等到必须要说的时候。
周围的灯光就像是聚光灯一样洒在两个人身上,如果林书蘅此刻能听到裴景舒的心声就好了,如果她们什么都不用说就能互相明白就好了,可是这时候的她们都不够了解彼此,唯有语言能够将她们连接,但语言有时也显得无力。
我们往往很难寻找到一个词,一句话来表达自己极其复杂的情绪,难以表达在某一时刻下,究竟是害怕更多一些还是希望更多一些。
“希望你能懂我,连同我不起眼的毛孔。”裴景舒心里暗暗想着。
她把林书蘅的手放在自己的手中攥了攥,沉沉呼了口气。
周围一瞬间都安静了。
她说:“我害死过一个人。”
裴景舒说这句话的时候其实声音很小,但她还是觉得周围的目光都聚焦到自己身上。
林书蘅的眼神在灯光下忽闪,裴景舒分不清她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她沉了沉自己的心情,等待着林书蘅和自己说些什么。
可一直没有,她只是目光呆呆地跟着林书蘅一直往前走,她有一种后怕,这条路是走向审判。
这段沉默一直持续到一条江边。
一直牵着裴景舒的手松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温暖的拥抱。
“林……”
裴景舒不知道说什么了,她感受到抱住她的怀抱又紧了紧。
“这是我的态度。”林书蘅的声音缓缓从头顶传来。
“你还什么都没有问。”
裴景舒的声音带着点哭腔,或许是因为刚刚太长的沉默中,自己也有点受不了,刚说完,她听见林书蘅轻轻叹了一口气。
像是做了某种重大的决定。
林书蘅的怀抱渐渐松了松,她对上裴景舒的眼睛,眼里的晶莹分明的倒映着自己的影子。
“在这之前,我一直以为,有些问题,我问了就会有答案,但我刚刚才知道,也许这份答案对于别人来说是一份痛苦,也许我并不是很需要这一份答案。”
林书蘅的眼眶也有些红,她顿了顿,接着说。
“如果你做错了什么,法律会比我更有判断力,而你现在还站在我的眼前,证明有些事可能并不是你做错了,而是你背负了,对吗?”
对吗?裴景舒在那一刻,对自己设立心理防线彻底崩塌了。
所有人都这么说啊,是我害死了我的母亲,是我的错误,是我的存在害死了她。
裴景舒的内心在做对抗,十八岁那年,如果不是自己要执意出走,如果母亲没有来找自己,该有多好,当时的逃离只不过想逃离那一个重男轻女的腐朽家庭,既然当时的母亲不想供自己上学了,那就自己出去,可不曾想,她还是被留住了,被愧疚,就算她身在一个不被爱的家庭里,但一条生命的离去还是让她感到愧疚,于是她被感情困在了过去。
十年前所有人都指责她的错,可是十年后的今天,有一个人可以坚定的站在自己面前,告诉自己,这不是自己的错,
“裴景舒,背负一件本来就不该属于的负担,会很累的,你可以不说,但如果你想说的时候,我愿意倾听。”
林书蘅的每一句话都特别小心,她害怕自己说错了什么,她知道这个时刻的每一句话都会被裴景舒日日夜夜来揣摩自己的心思,她不害怕被揣摩,她害怕被误解。
“林书蘅。”
裴景舒轻轻唤她的名字。
“嗯?”
林书蘅的声音很轻,一字一句落在裴景舒的心里痒痒的,她抬头去看林书蘅的眉眼,已经看不到刚刚那样失态的神情了,她站在月色里,她融进了月色里。
裴景舒不知道用什么来形容林书蘅,但此刻脑海里又出现了一片湖泊,她容得下万物,她愿意包容,她澄澈透明,就像是面前的林书蘅,第一下拥抱给你支撑,第二下语言给你安慰,第三下用眼神,给你时间。
很难再有这么一个人了,她愿意展现出无限的包容力与耐心,她愿意站在岁月里等待,她愿意守候有可能没有答案的问题,她愿意拿出自己的百分百,去赌,不也许不是赌,是她相信。
可当时的裴景舒只是认为这样的一个人,应该是在爱里长大,所以她可以毫不吝啬地释放爱意,可恰恰是当时的心境,裴景舒也忘记了,林书蘅到底是这么成长的呢。
“那我以后再说好不好。”
裴景舒说话还带着点闷闷的哭腔,说实话她也不想在还有人来往的路上互吐心声,她还是有点怕尴尬的。
“好。”
林书蘅没有说什么,而是牵起她的手,侧身去看面前缓缓流向远处的小溪。
“突然感觉好幸福。”
裴景舒笑了,面对着吹来的晚风。
裴景舒人生中经历过两次印象深刻的拥抱,第一次,是母亲离开时教会她,此后不会再有温暖的拥抱为自己敞开,第二次是刚刚在林书蘅的怀里,是她告诉她,这份独特的温暖叫做生命的港湾,她是可以永远停留的小船。
她在18岁渴望的所有,安稳,偏爱,命运在她28岁时都还给了她,她知道自己仅有这次来牢牢抓住自己渴望一生的温暖,她只享受着这一时刻,怕人一贪心,什么都会没有了。
所以她说,好幸福。
“以后都会的。”
林书蘅笑了笑,眼角露出好看的弧度,像是有精灵在她的眉眼间跳了跳。
“怎么笑了?”裴景舒去问她。
“你猜猜河边的人要干什么?”林书蘅在黑夜里伸手指了指在滩涂上的人群。
河边稀稀疏疏有很多人,裴景舒一时间分不清林书蘅到底说的人在哪里。
“哪里啊?”
“砰!”
裴景舒说的最后一个字被烟花的声响吞没。
“砰!砰!砰!”
烟花在天空中尽情绽放,裴景舒看清了,河边有一对情侣在拥吻,她看向被烟火点亮的天空,明明也不是第一次看到烟花了,但在此刻,这一场烟花,比得上她从前看的千千万万场。
裴景舒转头看向林书蘅,发现对方也在看着自己,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了,在浪漫的时刻,通常人都会产生对另一半的向往,在这对视的几秒里,裴景舒的心脏突突跳了好几下,她用自己的眼神,亲吻了林书蘅的眼睛,鼻子,最后停留在她的唇。
林书蘅从出现在自己里,就带着一种不可侵犯的禁忌力,但越是这样,裴景舒就越是想冲破这层禁忌,想让她在自己的身下,想要自己完全被对方吞没,想看她绯红的脸颊,看她被禁锢的双手,看她无法忍耐的表情,用欲望看着向自己,用欲望吞没自己。
裴景舒伸手,用拇指摩挲着林书蘅的嘴唇,带着极强的诱惑性,她坏笑着看着对方,看她眼中还未来得及藏住的惊慌失措。
“可以吗?“裴景舒开口问,声音却不像是询问。
“砰!“又一场烟花在天空绽放,发出的亮光照在裴景舒的侧脸上,勾勒着她面部的轮廓,伴随着裴景舒的那句话,林书蘅的心脏漏跳了一拍,尝试了好几次的决定,脑海里幻想了好多的场景,心脏越跳越快,直到烟花的绽放足够大声,盖过了她的心跳声。
“可以。“林书蘅在心里说。
她虔诚地闭上眼睛,向她仅此一次的心动,献上了她自认为的第一个吻,仅仅是触碰了一下就分开了。
可这时候的林书蘅当然不知道,狡猾的狐狸早已经偷偷尝过这般美味,不够当然不够,狐狸还想要更多,她轻轻勾着林书蘅的手,把头凑在她的耳边,用只有俩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对她说。
“还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