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康梁,每逢上元佳节,永靖城中车水马龙,人们喧嚣游闹的声音日夜不绝,好一番热闹景象。
一般人家的父母在这天也许只想着带儿女出游玩乐,而永靖城的道门世家要考虑的却颇多。上元佳节,人源流动,对于那些世家来说,正是到他门拜访的好时候。若是事情顺利,他们也许能攀上更显贵的世家,有时也许能为自己的儿女寻来一段姻缘。
生活在这永靖城中的楚家,在这一天也早早打算出游。
“主子,该起床了。”一张檀木大床旁,一名年纪轻轻的丫鬟正轻推着床上肆意躺着的少女。“主子。”那丫鬟见床上的少女还没有反应,便又叫了一声。“桂香,今日怎么叫的这般早。”这床上的少女打了个哈欠,又轻轻翻了个身。“主子,今日是上元节,老爷昨天特意吩咐要早些叫醒您的。”桂香回道。“好,我起便是了。”那名少女这才掀开了被子,走到了梳妆台前。“一个月难得有这一天,还是没尽兴啊。”少女坐下,轻叹了口气。“去把秋梅叫过来吧。”
这名少女便是当今楚家的小女儿,楚玥。“秋梅来了,主子。”听到楚玥的吩咐后,桂香匆匆的跑了出去,不一会儿便将秋梅带了过来。“让主子久等了。”秋梅轻笑,将一个檀木盒子放在书桌台上,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条锻带。“奴婢新寻的眼罩,主子可满意。”楚月接过眼罩,端详了一番,直接拿锻带洁白,但又有巧思的在上面用绣线缝上了一些花纹,显得格外精致。楚月不一会儿便将他放下,轻点了头。“主子满意就好。”桂香又笑了笑,接着熟练的将这锻带绕了楚玥的眼睛一圈,系了个结。“主子,还是照常施了了防掉咒。”楚月招了招手:“你退下吧。”秋梅行了个礼后,便带上盒子出了房门。
“难得快活一日,又要装瞎了。”楚玥趴在桌上,有些不满地埋怨道。“小姐,老爷这也是为您好。”桂香见自家小姐不太高兴,便安慰道。楚玥心中也知桂香这段话有道理,便放下了胡闹的心思。的确,楚家能够在京城高门中占据一番地位,靠的便是瞳术——天目。这天目之中又分许多流派,而楚玥修习的,便是这之中最为特殊的一种。她的天目可以观测世间万物,甚至是预知未来。但她毕竟年纪轻轻,心智也尚不成熟,修习时极易走火入魔,噩梦缠身。楚月的爹心疼自己这唯一一个女儿,便为她从一位道长那寻来一种咒语,只要施加在普通缎带之上,系在眼睛上,便可大有缓解。那位道长说待楚月时十四岁时,便可卸下缎带,但在这之前每月也需摘下一日。
“主子,时辰不早了,该为您梳妆打扮了。”桂香说完,便忙活了起来。只见她为楚玥盘了个俏丽的发型,又帮她换上一件青衫。时光流逝,桂香也终于停下了动作。“主子,您真是天生丽质。”桂香四周看了看,眼中流露出欣喜的目光。尽管楚玥的眼睛被缎带遮着,但她圆润的下颚,端庄的仪态,随清风依依漂浮的秀发,以及那一袭青衫,确实有大家闺秀的样子。“还不算太晚,我们先去用餐吧。”楚玥说完,便领着桂香去了饭堂。饭堂里的人不多,楚玥一眼望去,倒只有楚家二房的三小姐。“椿姐姐。”楚玥顺势坐到那人的旁边。“你还是这般粘人。”楚椿说着,从袖中掏出了一袋糖果,递给楚玥:“留着待会儿路上吃。“还是椿姐姐最宠我。”楚玥笑了笑,这才开始用早餐。
待她用完饭后,和在一旁侯着的桂香一同去楚家大厅时,发现大厅里只有寥寥数人。“湘儿。”湘儿是楚玥的小名,楚玥刚进大厅,便听见一个粗犷的声音再喊他。“大哥。”楚玥说着,坐到了那人的旁边。楚玥的大哥本名楚云,今日身着一身暗紫色长袍,发辫高高扎起,一双凤眼使人倍感威严,平添了几分豪气。楚云特意又瞧了瞧身旁的楚玥,道:“湘儿,如今已出落成了大姑娘了,也该早日让爹娘寻户人家定亲了。”楚玥听见这话,却摆了摆手。“我也算装瞎了这么多年,那些高户人家估计都对我没什么好印象。”“管他什么道门世家,只要湘儿喜欢就好。”楚云豪迈的笑了笑。“安静点,人要到齐了。”楚云的妻子曲婷提醒道。原来他们俩谈笑间,这大厅里渐渐坐满了人,就差等楚老爷楚雄和夫人徐娇到场了。
“老爷夫人到。”一些人在闲聊的人看见一小厮匆匆前来通报,便也都住了嘴。不一会儿,楚雄和徐娇也到了。他们夫妻二人虽已是老夫老妻,但感情仍旧十分和睦。楚雄身着一身深棕长袍,脚踏尖头鞋,眉宇间当年英气不减一分,挽着他的徐娇梳着麻花辫,一身淡紫裙显得十分温婉。他们二人入座了大厅正中的主位。
“马车我已吩咐车夫停在府前,祝大家上元……”楚雄还未说完,刚才拿来通报的小厮又闯了进来道:“老爷,高公公来了,说皇上要召见老爷您和夫人。楚雄听后,露出了一脸苦笑。“诸位今日失陪了。”他说罢便携着夫人一同出去了。他们走后,大厅中的人议论纷纷。“虽说我楚家天目之术的确高深,但三番五次被召入宫,可不是什么好事啊。”楚云感慨道。“好了,我们出发吧。”曲婷见大厅中的人渐渐的都在往外走,提醒道。一见她发话,楚云和楚玥便立马行动起来。
时光匆匆.激动的众人不久后便都一家一家地坐着马直奔市中心。楚玥所坐的马车上,只有她与桂香,和她的哥嫂。“爹娘又不能相陪。”楚玥嘀咕着,低垂着头养神,意识中却觉得有一团朦胧的雾气在向她靠近,让她都听不清周边的哥嫂的谈话了。等她缓过神来时,车子已经停稳当了“小姐奴婢扶您下车。”桂香说道.“好”。桂香扶楚玥下了车。楚玥现在虽然看不见,但因为天目的缘故,还是能大概感受到这永靖城的布局。“常年务军在外,许久未来这长安街了,还是如当年一般繁华。”楚云豪爽的笑了笑,便领着众人一同游逛。“小姐.牵好了”。桂香叮嘱道,每逢上元佳节.人源流动,人群中鱼龙混杂,不怀好意的人也多了许多。楚玥看不见,行动不便,自然更应好生招呼。
楚玥跟着哥嫂走马观花,四处游荡,楚云也好心地为她和曲婷挑了不少珠宝。“我们先去吃午饭吧,走路走饿了。”楚云的肚子直咕噜,“今天带你去佳馨哉尝尝。”楚云说罢便领着楚玥与桂香前行.“佳馨哉”是京城中最豪华的饭店.那里的厨子的手艺堪称一流,店面也修建的像宫殿一般。还未入店内:三人便淘醉在了飘逸的饭香了“看来今日这顿无论多少银子也要尝尝了。”楚云说罢又看了看身旁的曲婷。“真是对你没办法,行吧。”听见曲婷这么说,楚云笑了笑,便立马去叫了个伙记来点菜,楚家身为高门,吃一顿天价的饭,也并非为什么难事。楚玥在位子坐下,没光顾着享乐,她坐在饭桌旁沉思着,却发现今日她的天目却什么也预知不到了。她觉得很奇怪,决定待会儿与大哥商量一下。“大少爷和夫人回来了,但好像都喝了点酒。”在桌旁的两人等了许久,说要逛逛的楚云与曲婷迟迟不回来,等到他们回到饭桌,脸上与耳根都挂上了点红晕.手中各提着一个酒坛。“差点忘了嫂嫂是武将家的女儿也会饮酒了…”“大哥。”楚玥叫了声楚云,见他未回应,她觉得有些不对劲。“大哥虽爱喝酒但从来没见果他醉成这样。”“桂香去要两碗醒酒汤来。”楚玥吩咐道。等到桂香急匆匆端着醒酒汤回来,那两人喝过后才总算清醒了一些。“哥,有些不对劲。”还有些醉的楚云回过神来。“怎么回事?”楚玥问道。“我碰见了我军中的好兄弟卢进了,酒是他给我和娘子的。”楚云回道。“卢进家中好像没有这么宽裕啊……也罢。”楚玥思索着。“哥,我的天目出了问题。”楚玥压低了声音道。“你现在还不能运用法力,说好这个吧,关键时候能自保。”楚云说罢便递给楚玥几张符咒。
他们又闲聊了几句,菜便都上齐了。“大家好吃好喝桂香,今日过节,你也来尝尝吧。”曲婷说着,点头示意桂香。“奴婢不敢。”曲婷想起身拉她起来,
桂香连忙下跪,“不必拘谨。”桂香这下也不好推辞,只得谢过少夫人,惊恐地入席,不过她也竟识到,楚府这位大少夫人对待下人比传言中还要好上不少。
“人就在那里。”饭店二楼,两位黑衣人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多亏哥你易容给楚家大哥递酒,这下要抓住那位正在修习天目的楚小姐可容易多了。”个子略高的那人说道。“可多夸我们布了些阵法,不然早就被那楚小姐的天目发现了。”矮个子的人笑道。
饭饱尽头,待楚云付完帐,众人便又上了街。“这顿饭的确美味,虽然贵是贵了点。”楚云打趣道。“小姐,注意牵好我啊。”桂香提醒道,午后的长安街上人越来越多了。“小心点。”楚云也提醒道。
“店面走水啦!”街上忽然传来一阵惊呼,人群骚动,人越来越多了,大多在各自逃窜。就当楚云在为曲婷挑几件玩意时,两道黑影闪过,人群飞快流动,一阵烟雾突然升起。待桂香意识到不对时她的手中空空如也.她的脸上惊惶无措,大叫道:“小姐不见了!”
在一条昏暗的小巷中,两名黑衣人把楚月扔在地上,活动这手臂。“看招。”楚玥见两人有些松懈,便拿出了符咒引起火。“楚姑娘,你只有这种小伎俩啊。”高个子的黑衣人冷笑道,随后重重的锤了一下楚玥的肚子,楚玥瞬间吐出血来。“大哥,她身上好像有追位符。”高个子的人发现了不对劲。“撕掉。”矮个子的人说完便动手了,撕掉了符咒后,他又用纸堵住了楚玥的嘴,将楚玥背起。“楚家的人待会儿便会找上来,快走吧,不要误了老大的事。”
他们带着楚月在各个巷子中飞奔。“楚小姐你现在毫无法力,我看你还是不要挣扎了。”见楚玥还在乱动,矮个子嘲讽道,将匕首刺向楚玥的手臂,鲜血喷溅出来,在那青色衣衫上留下了血色的污渍。“到了。”两位黑衣一同撞开一座小庙的门,将楚玥绑在一根柱子旁。”“楚小姐,这里布了结界,你的家人永远也不会找不到你了。“矮个子说罢,重重的关上了大门,屋子又是一片更深的黑暗。
而街上的楚家人却已焦头烂额,“还是出事了。”楚云有些焦急。“对方应是有备而来。”曲婷说完便吩咐下人寻楚家其他人一同来找楚玥,又派了个人去成守家中请求封城。桂香当着众人拿出了连接着楚玥的追位符,可它却又当着众人的面化为了灰烬,桂香的腿都被吓软了,晕倒在了地上 。“在派人给宫中的爹娘报信。”楚云吩咐完最后一句,便开始寻人去了。
庙中的楚明.伤口仍流血不止,散发着滚烫的疼痛。她的天目仍看不见东西.但她却感觉那团雾离她越来越近了。她的内心不知觉得有些舒心,“奇怪。”她正想着庙门又被打开了。“流了这么多血还没死。”
高个子恶狠狠地说到。“可别坏了主儿的事啊。”实在不行,只能下狠手了。”矮个子恶狠狠地说道。“不过我看这楚小姐虽然像是个瞎子,倒也有几分姿色,反正都是街要死之人了。”高个子与矮个子相视一笑。两位黑衣人起了歹心伸手的去扒楚玥的衣服。楚玥只好无力地挣扎,她宁愿自刎也不愿丢了清白。“快了。”那两个黑衣人的笑得更加得意了。就在楚玥的衣服即将被撕破时,两道剑光闪过,无声无息,刹那间,两位黑衣人应声倒地。
“大哥出手办事就是快。”一道清脆的男声响起。只见出手的那人一袭蓝衣,他又低头看了看地上的楚玥,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一双醉人的桃花眼中闪过光芒。只见他撕下了蓝袍的一角。“别动。”蓝衣少年轻轻说道,声音充满了一股磁性。他半蹲了下来,慢慢地掀开了楚明的衣袖,小心翼翼地为楚玥包扎。
“大哥,难得见你如此上心,莫不是…。”那位小跟班似乎脑补了些话本情节。“谢凌不在,让你们这些粗犷之人来包扎,这位姑娘的姓性命估计就保不住了。”蓝衣少年调侃道。其余几位跟班听见大哥的话,也只得不作声。“大哥,那你这衣服…”那位话多的跟班又质疑道。“多着是。”蓝衣少年说罢,打上了一个结。“这位公子,小女子可知尊姓大名,他日我楚府必将重金答谢。”楚玥感谢着,声音显得有些虚弱。“天目楚家,也算门当户对,只要你以身相许.我们大哥就…。”那位跟班抢在蓝衣少年前发话,蓝衣少年冷冷的看了那人一眼,眼神中充满了警告。不过他转而又温婉地回了楚玥的话:“今日与姑娘萍水相逢,他日有缘,必当再会。”他站起身,冷冷地吩咐道:“让王飞燕代为将这位小姐送回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