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
我拉上了窗帘,关掉灯,心情美丽地闭上眼睛。
“啪嗒”一声响后,挡光的幕布尽职工作,黑暗完全地笼罩了我——如此安逸,城市的霓虹无力干扰。
真好呀。
这一天夜里,我睡得格外香。
新换的窗帘和遮光器果然是好用,没有一丝一毫恼人的光线降临,它们再也不能未经允许地惊扰到我。
夜晚展现出全新的姿态。
“今天的夜幕好像格外漆黑。”
“闹鬼了!”
“难道全城都停电了吗?这种事都不提前通知的?抢修要多久?算了——啊啊啊啊啊啊啊!不,不可以!停电勉强接受,但怎么能够停网!太不人性了!还不止是没网,手机成砖头了,现在开机都做不到。救命!这要我怎么活?”
马路上响起此起彼伏的叫骂声,还有一直没有停止的碰撞声。
“前面堵着了!听到没?不是我不想动,是前面不挪——谁还在不长眼睛地撞老子!”
“草!”喇叭声。“草!”喇叭声。“草!”喇叭声。
“呜呜呜,我看不见了。我身上还在流血,到处都好痛,救救我!”
医院里人来人往,医生护士手忙脚乱地试图挽救生命,最后却凝聚成人力有尽时的叹息。
“仪器的屏幕暗掉了?怎么办?是不是电线短路了?快去检查!”
“备用灯呢?什么?那也打不开?”
“让让!这边有人过来了!”
各种各样的事故频发,对黑暗的无限恐惧,重新回到习惯了夜生活的人们心中。
“我刚才点了蜡烛,为什么没有光?”这人将手放到蜡烛的火焰上:“好烫!明明在发热,为什么不亮啊!”
“咳咳咳……”
最后,也只能在没有光亮的浓烟中忏悔着:“我不该点蜡烛的。看不见火,如何灭火?”
黑暗让人欢喜。
连这个晚上格外嘈杂鼎沸的噪音,都没有影响到我的好心情。
次日早晨。
我如常地起床,洗漱,吃饭,上班。
有一些同事直接请假不来,还有些人带着浓重的黑眼圈来工作,他们说自己昨天一晚没敢闭眼,生怕闭上了就不能再睁开。
午休的时候,同事们谈论起前一天的日全食。
有人大放厥词地宣扬:“其实国家也没有预料到,昨天会出现日全食。那是太阳的临时请假!啊不,罢工!”
还有人附和他的说法:“日全食并不是全球同步的。在全球范围内,它发生的频率大概是每一年半会有一次。而对于一个固定的地点而言,一般要三百年一个轮回。但是!昨天的日全食,全球居然都可以看到,这不正常!”
“正常的日全食,虽然中间那块是暗淡的,但周围有一层光环啊!那根本不是日全食。日全食只是个避免引起骚乱的谎言!”
“一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全球性的大事,超乎人类认知的大事!我只希望那不是……”
那个人咽下了最后的词语。
“末日!”
我混迹人群,假装自己是他们当中的一员。然后,正常地下班,回家,休息。仿佛一切都没有被改变。
从那一天起,世界就变得不一样了。
我不关心。
然而,我应该关心吗?就算他们在强调,我需要去理会吗?如果我看到的世界依旧井井有条,他们口中的混乱又于我何干呢?
嘘。
我喜欢安静。
无光之夜高悬于天,静默地凝视每一个死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