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说夕阳在何时都很美，那陆樊就不赞同了，他死前见到的最后一眼夕阳红艳如血染，让人惊心。
这是他醒来时的第一个想法，有点荒唐，又有点浪漫。
不过，死前的事情都变成过去式了。因为，生命在现在又有了新开始。如此循环着成就世界。
陆樊得出上面一番结论后深感自己不愧是现世大哲学家，居然在踏上黄泉路的前一刻还有这样的人生哲理。
眼前的确有一条黄泉路，黄色沙土在不同寻常的笔直单人道上铺的很均匀。
路没有尽头，昏黄的天际线模糊了人的视野，“像我的人生一样看不清”。
陆樊死后也改不了随地大小吐槽的怪癖。
更怪异的是，路的两边布满的火红的花朵，“不会真的是彼岸花吧”。
“你猜对了”
“cao，谁在我脑子里”
耳边突然出现的男声把陆樊吓了一跳。
“宿主你好，我是系统942”
“……”
“宿主请张口说话，我是不可能钻到你的脑子里去的”
“……”
“你好，这位942先生，这是在干什么，能让我利落的去死吗？”
“不行，您已经报名成为M测试的实验者，一定要严格按照流程进行，请继续进行自我介绍环节”
“…你好，942先生，我是陆樊。未婚未育。是一个汉语言师范专业的大学生，但毕业没找到工作，只能去小学门口文具店兼职，还在备考公务员和研究生，希望能上岸…”
陆樊天生的软蛋性格又在此时发挥作用了，只能乖乖自我介绍。
“还要继续吗？我的爱好是偶尔玩玩游戏，喜欢打羽毛球，但水平很差没有搭子……”
“可以了”
“我的偶像是……哦可以了，我的自我介绍到此为止，谢谢考官，不对不对，942先生。”
虽然没找到工作，但面试的这套自我介绍流程，陆樊还是挺熟的。
“咳，陆樊先生，下面请沿着路一直走。”
“走之前能问一句吗？我什么时候申请的这个测试啊？”不会是在网上看小网站的时候乱点注册的吧，陆樊在心里补充。
“不可告知”
“那，路尽头是天堂还是地狱啊？不对，这是华夏，那叫什么，地府还是轮回？”
“……只是测试站的休息室，请走吧。”
“真的假的，那它怎么这么像黄泉路？”
“进入测试前的空间创设都是来自实验者的想象，用以安抚实验者的情绪。”
那这个意思是，我自己想象的黄泉路？怪不得总有一种在梦里见过的感觉。
脑子里这样想着，陆樊踏上了这条黄泉路，一步一步，细腻的黄土粒踩上去却厚实沉重。
好久，好久，好久没有这样踏实又享受的走路了。
走了多久？他不知道，这条路仿佛没有尽头。心里越来越轻松，呼吸越来越缓慢，“如果，就这样睡去就好了”，这样的念头出来后，就再也散不去，视野也开始模糊了。
他知道，他有点撑不住了。
“陆樊，陆樊，别睡，陆樊”
有人在叫他。
“陆樊，醒醒吧，别睡，陆樊！”
对啊，不能这样。
他努力瞪大眼睛，迈下重重的一步，黄土被激起，瞬时间，改天换地。
飞沙散去，路和彼岸花消失的无影无踪。面前只是一间有木门的白色小屋。外墙的白漆像刚刚粉刷上的，无尘无痕。门两边的正方形窗户对称的像游戏建模。
“我进去了？”
“请进。”
原来那个系统还在。
推门进入之前，陆樊有些紧张，他想起《爱情公寓》里展博幻想很多年的那道门后只是一个扫帚间。
推开门的第一眼，他知道自己有时的莫名直觉是对的。
门里的房间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一张床，一个木制方桌，一个木椅，简单的像是审讯室。
“实验者陆樊，第一个测试世界十分钟后开始，请做好准备。”
“可以给点提示吗？虽然我看过很多穿越文，但第一次做还是很紧张的。”
“提示：家庭伦理婚姻血缘。”
这行字是在陆樊脑海中显现的，他有点崩溃，“你不是说你不能钻进我的脑子里吗！”。
“是的宿主，我不能了解您的想法，但可以给您传输数据。”
“……”
“有话请直说，我不能钻进您的脑子里。”
“那我就不能在脑海里和你交流，必须在用嘴说出来？”
“是的宿主。”
“……”
“再一次强调，有话请直说。”
“哎呀，我就是觉得你们这个好不高级啊，人家的系统什么都有，一应俱全，你这……”也太low了吧。
当然，后半句话他并没有胆子说出来，毕竟还在人家的地盘。
“还有六分钟，请问还需要其他信息吗？”
“我进的是什么啊？电影，剧本，小说？我是主角吗，你会陪我进去吗？有没有更高级的金手指啥的，只是我等级太低没开放？”
“小说世界。我跟随您的身边随时听您召唤。穿越角色随测试需求而定，开始前保密，剧情走向保密。系统无其他功能。还有疑问吗？”
“最后一个，咱俩平等相处，你别喊我宿主啊，先生啊，你就叫我陆樊，我叫你942，行不行。”
“好的，陆樊。”
“系统准备完毕，请闭上眼睛，站立不动。”
只是一道白光，没有灵魂出窍时失重的飘飘然，也没有死亡时的颤抖和痛苦。
陆樊睁开眼睛，刚想称赞一声你们系统还挺注重舒适感的，就被迎面飞来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吓的抱头蹲下。
接着是陌生女人的尖锐嘲笑声，“孙俊你个怂货，这就抱头鼠窜了！哈哈哈哈。”
陆樊并没有来得及回应那个女人什么，他甚至不能抬头看她一眼就被涌上来的原主记忆给冲晕了。
晕倒前的一秒，陆樊的最后想法是，幸好没有真的称赞这个破系统。
再次醒来的时候，睁眼就是医院的白色天花板，伴着熟悉的消毒水味，陆樊差点以为是他自己复活了。
转头看到床边陌生的阿姨摸着他的手大喊“俊儿，你可算是醒了”，他才反应过来，他现在是孙俊了。
孙俊今年28，H市孙家村人，初中毕业上技校但没上完，于是在家啃老，偶尔去兼职快递员。去年家里给相亲，认识了现在的老婆王斐，谈了三个月就结婚了。
那个他晕倒前砸东西的女人应该就是他老婆了，不知道为什么，陆樊只是脑海里想起来这个人，孙俊的身体就有点颤抖，原主是害怕她吗，难道是家暴？
传输记忆也不全面，这个系统真的是……
孙妈妈叫的医生很快到了，交代几句“只是过劳晕倒，回家好好修养”就走了，护士带着孙妈妈去办理出院。
身边没有了叽叽喳喳关心自己的陌生阿姨，陆樊终于能好好整理一下思绪，顺便质问这个破系统的目的是什么。
“942！942！9～4～2”
“陆樊，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你怎么来这么晚？”
“系统有一点延迟，见谅。”
“我想知道我穿过来的目的”
“不被发现穿越者身份，跟随剧情并探求真相。”
“……”
“有话直说”
“你之前还会加一个请’字的！”
“……请直说”
“好模糊的目标，就不能详细一点吗？”
“不可告知”
“啊？你们测试也太草台班子了吧”
陆樊还没说完这句话，就被推门而入的王斐打断了，“孙俊你自己说什么呢，背地里骂我的？”
陆樊这时候就该变成孙俊说话了，但他还拿不定该用什么态度回答这个人，夫妻的话好像是该亲密些，但看这个人说话的火药味，恐怕私底下早就闹翻了。
“你装聋作哑什么呢！你跟你妈说我把你砸晕的？”
眼见着王斐的长指甲就要到眼前了，陆樊用双手捂住了脸。
王斐见他这个胆小的样子反而笑了。
“害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弄的像我欺负你一样”
见孙俊还是不理她，她有点急了。
“你不会真的给你妈说我欺负你了？她人呢？”
陆樊，哦不，是孙俊。孙俊终于开口说话了，“她去缴费了，一会出院。”
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王斐的手扭上了他的耳朵，一边扭着耳朵一边大声质问，“你这不是会说话吗！刚才干什么呢！跟我闹脾气？”
就在陆樊快忍不下去想要推开这个女人的时候，门口传来了脚步声，孙妈妈回来了。
但王斐却反应更快一步，松开了手往后退了一步，就是她的高跟鞋让她没站稳，晃了一下差点摔倒。
“小斐啊，你不是说要照顾你姐姐不来了吗？她怎么样了，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样了？没流产吧”
“妈，我这不是担心俊俊的身体过来看看，我姐她……”
王斐说到这里不说了，用手捂住了半边脸，一副要哭的样子。
陆樊没有觉得这个人是真的伤心，他的耳朵还火辣辣的疼呢。下次不能这样忍着，得想想办法硬气一点还不能变人设。
“唉，你也别伤心了，这都是命，帮着收拾东西回家吧”
虽然孙妈妈嘴里说着贴心的话，但陆樊注意到了她说完转头撇嘴的表情。
看来婆媳关系也不是很好，却还维持着表面的和谐。
水真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