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周一,上午四点,一中大门。

    不敢相信,我真的没有任何阻碍地抵达了一中,没有小区出口的大黄狗追我,没有莫名窜出来的电驴撞我,没有故障的交通灯,甚至没有看到阴魂不散的郝染。

    我站在紧闭的学校大门前,对着黑黢黢的一片,庆幸自己终于摆脱了高一的迟到诅咒,成功的喜悦使我暂时抛开了所有糟心事,开开心心地走遍每一处校门。

    没一处校门开着。

    喜悦很快消耗完毕,只剩下黑影四处晃荡,而我寻找入口的样子,总让人想起鬼鬼祟祟的小偷。

    不多时,我靠着围墙 坐下了,打算老实等保安来开门。

    离得最近的路灯也才在路口那边,灯光又暗,学校门口黑得闹鬼了都看不见鬼在哪。

    昨晚控制不住熬了夜的我渐渐开始犯困,两只眼睛要睁不睁的,之前怎么就没人告诉我校门口围墙这么好睡觉呢?我感觉不闭眼也可以做梦了,梦到一本本数学练习册跳来跳去,排队过马路,还有个黑糊糊的东西,大跨步朝我走来,然后被我的腿绊了一跤……

    我瞬间吓醒 ,瞪大双眼,看到那个不羁的黑影差一点摔倒,又及时稳住身形,也瞪大眼看向我。

    阴魂不散。

    他看清了我,极度不屑地冷哼一声,扭头继续前进。

    我没反应过来郝染想干什么,可他为什么会这个时间段出现在这儿? 他不应该还在家里睡觉然后七点准时到校再拽着我不让我进班一起迟到吗?

    郝染走到墙边,抬头看了看,后退几米,看他坚定的动作,我以为他想凌晨一头撞死在校门口,结果他几步上墙翻了进去。

    哦?我也可以翻墙进去不是吗?坐校门口多傻啊。

    没等我实施这个翻墙计划,只听墙内传来一声吼:“哪来的贼偷到我眼皮底下了?!给我站住!!”

    这嗓门声如洪钟,立刻使我梦回大课间那位不用话筒讲话也威震四方的校长,一下就给我定在原地不敢再有动作。

    老年人都起这么早吗?起这么早不来给好学生开门倒是勤奋去捉贼 。

    我接着靠回围墙,想了想觉得“捉贼”也蛮不错。

    那道疑似为校长的声音逐渐减弱了,学校又变得安静起来,不过不远处的那条街似乎是几家早点店开了铺,有灯光亮起,眼缝里可以看到星星点点,再靠近些都能闻到香味。

    空荡荡的肚子很急切地告诉我它想吃早饭,我却迟迟起不来身,太困了歇一会就去……歇一会。

    眼睛勉强撑开获得一丝视野,四肢像被大石块压着,一个呼吸间我突然身轻如燕,直直就站了以来,跨了几步就跑到了那条街,包子铺的阿姨笑得像小姑娘一样开心,各色早点的香气席卷而来,我刚想伸手买一个,又发现铺子忽然隔了我一个马路,这次不管怎么往前走速度都快不了,我只好一点点挪过去,终于要够着店门时,四周涌上来一群人,阿姨看到有这么多生意,笑得更欢了,还一个人笑出了一堆人的动静。这会儿天亮得彻底了,我看清了铺上的包子,它们并不美味诱人,而是清一色以郝染那张诡异的脸咧着大嘴在唱……唱……在打铃。

    “叮铃铃铃铃铃铃铃——!!”

    我从围墙边跳了起来,站在一旁的保安大爷也被我吓得跳了起来,他是那样震惊地瞪着我仿佛从来没注意到石墙角落睡死了一个人。

    我花了两秒钟分清东南西北,下一刻我发现了包子铺阿姨刺耳笑声的源头——几个女生从旁边走过看着我笑个不停,还有人正想叫醒我,但是被我自己先醒了一步。

    靠,居然能直接睡着了?还被人当猴围观了……

    天边正蒙蒙亮,我分辨过来刚刚的铃声是住宿生的 ,六点二十分。

    我双手捂脸自闭了一会儿,重整旗鼓后低头靠边走溜进学校。

    这个时间段班上没有人,只有郝染一个畜生坐在教室里,没有开灯,较昏暗的环境里他那惨白的脸好像要反光。

    我“啪” 一下开了灯,看清了他身上有些被当贼捉的狼狈。

    他在,在补作业??

    我边坐回座位边一脸诧异地盯着他 。

    “你应该不是在练习册上画画吧?” 我依然不愿相信他会这么早跑来补作业。

    他抬头瞄了我一眼,又很快低下头。

    “落教室了。” 他声音很低。

    我忽然觉得这个场景实在是太好笑了,乐得我憋不住笑,于是,我极度嘲讽地冷哼了一声。

    郝染没有对我的嘲笑做出回应,我自顾自地开始整理桌面,全身上下是从未有过的轻松。

    英语书不在这,语文、数学作业不在这,物理试卷也没看见,好像是被我带回家写了,啊对了,昨晚收在书包里了……

    “你书包没带。” 沉默半天的郝染十分有力地回击了我的嘲讽。

    “……”

    “在校门口就没看见你背着,我以为太暗了没看清楚。” 他补充道。

    我咬牙:“行,你等着。”

    让他等了半个小时,我赶在秋河来收尸前背着书包狂奔进了教室。

    太阳已经挂上天了,高一(9)班的同学们各忙各的,忙着在教室里早读,忙着在秋河眼底下补作业,以及忙着在教室外早读。

    不少人在竖起的英语书下悄悄讨论着开学考试结果,边说边观察班主任的脸色。

    这次考试只能算是初中题目夹着新课题目,为了不吓死诸位,我也是略微放了点水。

    万众瞩目中,那个男人终于摊开一张表格,公开赏罚:“……虽然这次数学平均分只比第二名高八分,但看在你们刚入学不久,也勉强过关。当然,个别同学还是要继续努力的。”

    这个秋河讲了半天怎么还不夸我啊?上辈子谁谁谁进步了两分都要夸半天的,我这排名已经窜得很高了好吗?

    我试图从他神秘的嘴角中搜寻出答案,但看多了总感觉他这个笑容很欠揍。

    “对了,我上周是不是讲过要抓一抓你们的作业?坐后面的那个别补了我看见你半天了,还有英语书竖那么高的,把底下的卷子都拿上来。”秋河眼睛随便一扫,所以小动作便暴露无遗。

    “各科课代表、组长们,没有交作业人员的名单都有吧?这些人自觉点,出来排队。”秋河见自觉的同学寥寥无几,于是掐灭了他们最后的希望,开始点名。

    那些后来补完作业的同学居然也被他点了出去,课代表一般是不会记他们名字的。我怀疑秋河在班上偷偷安装了摄像头。

    这种怀疑从前一世就时常出现,可是不管我用什么办法也没找到想象中的摄像头。

    最后一个名字念完,一行人列队整齐地就要被秋河领走感化了。

    就在此时,一个叛逆少年桀骜不驯,挺身而出,他随手拿起桌上的英语作业本,撕成两半:“老师,我也没写作业。”

    秋河两条眉紧蹙在一起,他走近拿起那二分之一的英语本,凝视半晌。

    空气随之凝固半晌。

    我怒目圆睁,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不是因为郝染是个抖艾木,而是因为他撕的是从我桌上拿去的我的宝贝英语作业本!

    “行,你俩出来吧。”秋河转身离去。

    郝染离开座位的那一刹,我左眼瞟见了他大清早四点就着急忙慌补的“作业”。

    空白的练习册夹着一张相片,哦,是秋河作为值日教师的帅照,看起来应该是被哪位恋爱脑从墙上顺走了,现在上边画着标志的八字胡和王八甲。

    我嗤笑地起身,越过郝染,还故意地,恶意地狠撞了他一下,然后跑出去追那个老眼昏花老年痴呆为老不尊的王八。

    “看看这太阳,多亮,你们应该像它一样有朝气,来,跑个十圈我看看,知道你们早上不乐意早读,晨跑也很不错啊。” 秋河把我们领到了操场,眼中突然满含慈爱之情。

    “郝染你站前边,这身板看着就体力好嘛……”

    “老师我写了作业。” 我一点儿也不想战死操场,所以我企图向秋河解释一切。

    “不要偷懒,成天不锻炼身体高中三年吃得消?” 秋河告诫几个不太乐意的学生。

    “老师我写了作业。” 我跟在他后面继续念。

    “离那么远干嘛?跑内圈,跟同学们一块儿。”

    “老师我写了作业。”

    “我计个时。” 秋河掏出手机。

    我被秋河的常年性耳聋 烦得痛苦难当,直接自暴自弃了:“老师郝染喜欢你。”

    “啊?” 秋河终于回头,宛如刚刚发现我的存在,“你怎么还在这里,快跟上他们。”

    “老师,我写了作业,是郝染把我作业本撕掉的!”

    “是,那孩子脾气不好,做事有些冲动,回头让他给你道歉。” 秋河认同了我的话。

    “那我回……”

    话没出口,秋河又道:“跟着跑跑去,下都下来了,来锻炼一下。”

    他拍拍我的肩,转身跟上远去的锻炼大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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