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一点,教室外的天空碧蓝如洗,光明正大的样子仿佛挂不上一丝浮云,却偏偏被学校的铁窗分割成一块块呆板的方块,连吹进来的风都变得了无生机。
我又把椅子往里挪了挪 ,远离无趣的热风,远离火热的类人。
郝染上下扫了我两眼,终于忍不住道:“你很冷吗?”
我的身体几乎是紧挨着墙壁,课桌上的书本围得像搭了座堡垒,把我与某人的世界隔离开来。
我用毫无起伏的语调回答他:“不要跟我讲话,我们现在应该在冷战。”
“哦。” 他点点头,不明所以地收起了目光。
活过来的这么多天里发生的一系列匪夷所思的破事儿打乱了我原本枯燥无味但还算和平的日子。大课间回来后,一种强烈的、不详的预感迟迟在我心里边打着转,总觉得后面有什么更吓人的东西等着我。我连逆天改命考上清清大学向死对头报仇雪恨的梦都先不做了,只希望能先让一些诡异的东西消失,使我的生活回归平静。
虽然我这幅样子好像是有点防御过当了,但是我宁愿这样去相信人的自卫本能。
仔细回忆,开学考后应该发生些什么?我考得应该很中等,老师应该不点我回答问题,除了……
“郝染,” 班主任兼某人的梦中情人看向我们这组,“这道题你怎么写的?”
我立马开始头脑风暴,风暴的中心并不是这道题的答案,而是曾经热心的“提醒”:“咳,思乡之情。”
郝染这次好像很相信我,张嘴就要答,我立马又拉住他,更小声道:“你这会儿不能说。”
郝染疑惑:“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一时不知如何解释,似乎我的“让世界回归正轨”的计划使事情变得更乱了。
“那我应该说什么?” 郝染也小声说。
你应该说什么?你还问起我来了,对你那班主任还有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
我的脑子里一团乱,抬头却发现不止是秋河,全班所有人都直瞪瞪地盯着我们。
或许是我几乎从来没有受到过这么多的关注,这么多人的视线毫无掩饰地聚在我脸上的那一刻,让我有种坐立难安甚至毛骨悚然的感觉,连接下来秋河的声音都变得有些遥远。
“答不来吗?那么请你的同桌帮忙回答一下。”
“我……”我不受控制地站了起来,却只看得到周围一双又一双眼睛,迎着窗外的太阳光,像淬了火一样亮。
听我支支吾吾的半天也没说出两个字,郝染异常热心道:“秋老师,同桌回答‘思乡之情’!”
我立马被那四个字点醒了,接着没有犹豫稳准狠地踹了一脚他的椅子,然后从踹出来的空隙里出去,走上讲台开始在黑板上写解题过程。
五分钟后,我如释重负回到座位,同学们的注意力终于从我身上转移到了黑板的解题过程上。
郝染少爷也纡尊降贵地瞄了眼题目,又看了看秋河,这才“哦”了一声。
我以为他脑子里断掉的线终于连上了,没想到他又朝我小声说了一句:“所以你才让我不能说,因为你也看错了题目?”
他指了指另一块黑板上没擦掉的上一节课的语文试卷板书。
我勉强地点头认同他,希望他赶紧闭嘴。
“传说”中的高冷校霸现在是在COS傻白甜吗?
为了使我造成的变动尽可能减小,连在食堂打的菜我都挑得和上辈子一样,而不是很有经验地选择避雷。
一晃就洒的冬瓜汤,shi一样的土豆炖马铃薯,肉沫都没有的辣椒炒肉,和没炒熟的花菜。
我内心十分纠结,根本不知从何下口。
就在此时,我的眼角余光扫到了两个对我十分不妙的身影。
又又又是那对恩怨师徒,他们这会儿不应该开开心心点外卖再和和美美你一口我一口笑得甜蜜蜜吗?怎么跑来抢饲料吃了?
我甚至没意识到我潜意识里已经默认了他俩就应该待在一起这个恐怖的念头。
这俩人一人端一盘饲料,四下张望着似乎在找座位。
我没来得及收回目光,立刻和我那死对头对上了双眼。
他只看一眼就发现了我旁边的两个空座,我也注意到了这两个该死位子,就像有人专门留的一样。
我看了一眼已经洒了一半的冬瓜汤,当机立断、眼疾手快地晃了一下餐盘,就在那泼代表胜利的汤要洒在空座上时,我身后几个高三的学生风一样地冲去抢饭吃,几个人谁也不让谁挤作一排,把我结结实实撞趴在桌上。
完美地接下了所有冬瓜汤。
我艰难地抹了一把脸,把眼角挂着的一片冬瓜扔嘴里吃了,毕竟这是极少能入口的菜,能吃一点吃一点。
勉强睁开双眼,我发现面前多了几张纸。
我眯着眼抬头看去,秋河脸上那标志性的笑容现在就像是在嘲讽我。
我接过纸巾擦了擦脸,小声说了一句“谢谢老师”,低下头老实吃饭。
于是我尽量吃得快一点,好早些逃离这对师徒的神秘磁场。
“今天那道题你听懂了吗?我讲了三种方法,都比较简单。”秋河问他的好徒弟。
“嗯,会做了。”郝染对着他那盘子挑挑拣拣的,红的绿的辣椒小山一样堆在我旁边,勾起我某些不好的回忆。
“我看了你的答题卡,其实有些题目不是你不会做,认真想一下,不至于空在那里。”秋河十分耐心地为他讲上周的考试。
呵呵,他那根本就是故意空着想气死你的,不是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平常有谁空题不写你早就暴怒而起把人家骂得狗血淋头了啊,怎么我重生一次你就跟变个性一样了。
我一边使劲嚼难吃的花菜,一边暗地里翻白眼。
郝染红绿辣椒小山的山顶上又加了几片浓绿的葱,暗黄的姜——他真的不是在搭城堡吗?郝王子为迎娶秋公主搭的辣椒城堡。
秋河也注意到了这个造型别致的垃圾堆,停下了对考试的分析,把自己盘里一个硬邦邦的花菜摆在辣椒城堡的堡顶。
……这是郝王子的花菜王冠吗?
……他是跟郝染一个幼儿园吧?
郝染觉着有些不好意思,不再挑菜了,乖乖吃饭,乖乖听讲。
秋河也不再讲话了,夹了几块肉给郝染,让他多吃点。
……为什么他们的辣椒炒肉里有肉?
食堂里的阳光比平时还要亮,吃饭的人群反而有些模糊不清,对面的那一桌离得很近,但他们聊天的声音却像是从远方传来的。
郝染又在桌子上摆辣椒,这次用的是完整的辣椒,不只有红椒青椒,还有紫的蓝的白的粉的……辣椒堆占满了餐桌,高得要碰上食堂的天花板。
我傻傻看着眼前的一切,看到食堂阿姨气冲冲地拿着扫把过来,质问郝染为什么要攻打辣椒王国抢夺辣椒,现在食堂都没辣椒了,该拿什么应付辣椒炒肉。
郝染满脸无辜地摇头:“我不知道……”
阿姨非要讨个说法,郝染突然看向我,认真地问:“我该怎么回答啊?”
“啊?”我愣住了,下一秒我异常气愤道,“怎么又问我又问我,我怎么知道啊?你请你的秋老师帮你买辣椒还给她呗。”
郝染好像很委屈地说 :“我真的不知道啊……”
我忍不住想骂他:“你是傻白甜吗什么也不会,你不会你听课啊,老师不会讲的吗?”
谁知这时他脸色一变,高冷地说:“我不是傻白甜,我是高富帅。”
我当场呆在原地,想说什么却怎样说不出来 。
“我是高富帅,不是傻白甜。他是白富美。” 郝染手指着一旁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秋河,面目严肃。
秋河依然笑容邪魅:“他是高富帅,我是白富美,你呢?”
两人的影子变得巨大,盖住了所有的光。我不自觉退了两步 ,还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你呢?你是谁?你又是什么?” 他们两人齐齐盯着我……
“你是谁……”
“我靠!” 我猛地从课桌上蹦起来,前后左右都投来惊讶的目光。
我才意识到我在教室里,熟悉的环境使我渐渐清醒起来。
飞快吃完午饭后我就回了教室午休,所以刚刚那些妖魔鬼怪,应该都是我做的梦?
我缓缓坐在椅子上,扭头想看钟却看到了郝染 。
“你这是……要变异了?” 他把椅子挪远了些。
我盯着这张噩梦源头的脸,嘴里喃喃出三个字:“高富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