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呀!小阑,你钻垃圾桶干啥呢!快出来,多脏啊!”
穿着靓丽色碎花裙,画着浓妆的大妈右手拿着菜篮,左手指着不远处正挥着半个身子钻到垃圾桶的男孩扯着嗓子喊道。
穿着有些破旧衣服的男孩听到声音,立马从垃圾桶里出来,抱着怀里的东西,往小巷里跑去。
宽松的拖鞋因为奔跑,一路发出清脆的“吧嗒”声,伴随着大妈在身后说话的声音,都飘散在了风中。
终于,男孩在一间比起附近更显简陋的屋子前停了下来。
脏兮兮的小手推开了木质的门板。
一进门,一张残缺破烂的桌子就映入眼前,桌子后面是一张单人沙发 ,也同样破烂不堪。
这时,从右边勉强可以容纳两人的厨房里走出来一个很廋的女人。
“小阑,那么快就回来啦,正好,刚做好饭,快去洗手去,今天有大餐吃了。”
女人笑着,脸上的皮肉都紧绷着,脸颊两侧骨头凸出,带着苦涩感。
男孩把怀里抱着的玩具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缺失部分零件的玩具在小孩去洗手时,无意碰到了桌子,开始往下滚。
地上没被摔坏的玩具又被来回端饭菜的女人捡起,放好。
洗完手,坐在沙发上的男孩看着桌子上的菜。
一碟葱花炒鸡蛋,一盘炒土豆丝,半碟抄肉丝和一个鸡腿被放在一个碟子,一小盆飘着蛋花的青菜汤。
男孩没动筷,把头低下,盯着自己面前的一碗蛋炒饭,一直不抬头。
同样坐在沙发上的女人看到男孩没打算动筷,于是开口道。
“刚才你出去玩那会,我就已经吃过了,现在还撑着呢,一点也不饿,快吃吧”
男孩不说话,又抬头盯着门口挂着的日历,只见上面有一个日期被用红笔圈起来了。
女人也望了过去,接着说到。
“就当给你提前过生日了,后面的日子妈还有大事情,等着忙呢。恐怕不能及时的给你过生日了,这次大餐就当是你过生日了。快吃吧,不然饭菜就要凉了。”
听完女人说的话,男孩才开始慢慢的动筷子,女人静静的坐在旁边看着。
不一会,小孩就吃饱了,桌上的菜都只剩下一点,连鸡腿都还剩下几口,碗里的炒饭已经全部吃完。
男孩吃饱后去洗漱途中,女人把剩下的菜都倒进一个碗里,再把重新煮得软烂的剩饭倒进去混合吃,越吃越咸,但女人丝毫没有感觉到,不一会就吃完了。
整个屋子里就只有两间卧室,小的一间紧挨着大的一间。
小房间里,男孩穿着干净的睡衣躺在刚好合适的床上,在厨房洗完碗的女人进入房间,手上拿着一盒软膏,和平常一样掀开男孩穿的衣服,开始涂抹全身。
青一块,紫一块,交叠在皮肤上,女人小心翼翼的涂着软膏,袖子在洗碗的时候被掀起,女人裸露的胳膊和男孩身上的皮肤颜色相近。每涂抹一下 男孩的身体就不自觉的颤抖。
终于,涂完药,男孩的眼尾和眼角都变得通红,女人捏了捏男孩白净的脸蛋,就退出了房间。
在女人走后,男孩又从床上起来,走到新换的门板前,和往常一样上了锁。
看着门缝外透过来的光,男孩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要不是你非要捡那个孩子回来,我们家至于穷成这样吗?还有,看那个孩子的样貌,不会是你和你以前的那个小白脸男朋友生下的吧?然后骗老子说是捡回来的,其实是想偷偷养着情夫的孩子,当初那个小白脸抛下你的时候,是老子抛下尊严带你走的。没有我,你能活到现在吗?”
女人听完给了面前男人一巴掌。
“我呸,你除了每天喝酒打牌,不务正业,还会干什么?你个人渣,废物,畜牲就会像条疯狗一样乱咬人发脾气,我当初真是瞎了眼,信了你那一时半会的装模作样,嫁给了你这么个畜牲不如的垃圾。
被打了一巴掌的男人,看着从前从没反驳过自己的女人,瞬间恼羞成怒。
“你他妈的敢打老子 ,我看你是活腻了”
说完,男人一脚踹了女人。
倒在地上的女人,拿出了事先藏好在沙发底下的刀,向男人挥去。
门外的争吵声早已把熟睡的男孩吵醒,他像往常一样安静的用被子包裹着自己的身体,呆呆的坐在床上。
门外发出的声响与男孩心脏跳动的节奏重合。
“咚、咚、咚、咚”
过了很久,敲门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小阑,过来开门”
听到略显干涩的女声,男孩僵硬地从床上下地去开门。
门一开,女人抱起小孩走到床旁边的一个小箱子前,打开箱子,里面是各种各样的儿童衣服。
女人挑了一件外套和长裤给小孩,换上之后,又从衣服底下掏出来一个黑漆漆的铁盒子和装着干粮和水的小书包。
女人把铁盒放进书包里,又用嘶哑的嗓子说着。
“盒子里面有五万现金,你拿着这个去县里找王阿姨,上次带你去过的,你要一个人走路去,在没见到她之前,切记任何一个人都不要接触。”
女人身上传来的刺鼻味道,激得小孩鼻子发酸,眼里的泪水不断往下流。
男孩背上微重的书包后,又被女人瘦弱的身躯搂进怀里,两颗心脏紧紧的拥抱在一起。
小房间里的窗户连着后山,穿过后山就会见到路,高高的山和长长的路粘在一起。那是联络着王家村通向外面世界的入口。
站在半山腰上,回头看那间简陋的屋子,好像变成了一个红日,发散的红光仿佛察觉到有人在看着,于是争先恐后的乘着风飘进了那人的眼里,融为了一抹红色。
当到晚上的时候,月亮和星星都不再宠幸着这片土地时,只有无边无际的黑色笼罩着。
如果没有足够的光源,没有人会踏足上那个入口,因为没人能分得清,每一次下脚是不是踏上了路。
男孩走着,跑着。无垠的黑开始有了重量感,压在人的背上,像是千斤顶一样,让人动弹不得。
又像是把人按在水里一样,挣扎着,只能挣扎着,最后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