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娃娃，今后你便跟着我，改名为白梅，可听得明白。”
小孩好似才缓过神来，怯懦的开口：“大人，我有名字。”
刘文嗤笑一声道：“那又如何？你既已被丞相府买下，就早已没有自我抉择的权力。”
是夜，白梅无神的呆在大床铺的最里头，肚子发出不合时宜的响动，她已经饿了一天了，身上还有被人抽打的痕迹，这是对不听话的奴隶的教训。她摸着墙头黑来到后厨，偷了一个窝窝头就开啃。
狼吞虎咽吞下梆硬的食物，腹中才有些饱腹感。准备再拿一个时，就和对面的人大眼瞪小眼来。
“奴婢不是故意偷吃，奴婢只是饿极了才……”
与白梅对视的正是苏家大小姐的贴身丫鬟彩菊，她略些吃惊，没想到这个时辰也有人在，看到小姑娘带血的衣裳，便知晓了一切。
于是轻笑一声道：“吃吧，要是不够这饭盒里还有。
每个人都是这么熬过来的，忍忍就过去了。”
白梅听到这话显然停顿了一下，不知在思索什么，眼前的食物在她口中味如嚼蜡，心中的恐惧在不断放大。
她已经听不到彩菊在后面的话，像似失神般无法回应。
这一夜，她不得不长大，她不得不…妥协。
此后，白梅的世界只剩下一个偌大的丞相府。
画面又切到另一幕场景
早春中旬，白梅被派给苏二小姐当下等丫鬟，被安排打扫院中落叶。
“白梅，看看姐姐给你带了什么？”彩菊突然从树旁窜出，吓了小孩一跳。
“彩菊姐，你走路没声啊，吓死我了！”白梅恼怒地瞪向她，脸上的表情有些委屈。
“好妹妹，别生气嘛，尝尝我的手艺好吃吧。”随即将一块糕点塞进白梅嘴里。
融入口中的糕点入口即化，香甜柔软，小孩的眼睛变得明亮，白梅是典型的娃娃脸，吃起东西来颇有萌感。
“姐姐给你留几块，剩下给你水莲姐，在二小姐这里要少犯错，起码要把日子过好。”彩菊讲得头头是道，生怕面前的小孩听不进她的话。
白梅只低头“嗯“了一声，并未多说些什么，目送彩菊离去。
画面随之消失，变成了一处院子，院内还发出物品摔碎的声音以及少女幽怨的怒声。
“女戒女戒女戒，又是女戒！本小姐都快背穿了，苏府就没有别的书吗？！”
“小姐息怒，老爷吩咐过您只能看这本。”
在屋内的丫鬟唯恐触这位主子的霉头，倒是在外守门的白梅逃过一劫，静静听着里面的动静。
这时传出大小姐来了的声讯，白梅行了一礼，默默的打开了门。
“阿姐？你怎么来了……”苏锦安面上带着心虚，但与苏棠几分相似容貌的作出的表情自然是好看的，且有独特的俏皮感。
“看来锦安又不开心了。”随即摸了摸苏锦安的脑袋，像似在抚慰某人的小情绪。
“要不要吃块糕点，珍宝楼新鲜出炉的枣糕。”
苏锦安闷声回道： “不要。”
“真不再瞧瞧？”
苏锦安撇了眼那食盒，神情一滞甚至带着惊喜和不安：“阿姐，会被罚的。”
苏棠只不过轻笑一声似并未放在心上道：“那阿姐就偷偷的，悄悄的给你。天塌下来了也有阿姐顶着，我可见不得自己的妹妹不开心。”
在门外的白梅不知道食盒里有什么，她听见的是二小姐彻夜的抽噎声和大小姐柔声的抚慰。
就连待在大小姐身前的水莲脸上也有细微的动容。她是苏明山安插在苏棠身边的眼睛，此刻她却不想汇报这件事。
白梅只在彩菊那听闻过水莲的事儿，是一个很好的姐姐，好到彩菊每天都要夸一句眼前的人。
“好看吗？”
“好看……”白梅的脸顿时红了，盯了人许久让一个小丫头头一回有了羞耻心。
像观音菩萨的人怎会不好看。
水莲细细打量这小孩，唇角微扬笑道：“偷听主子的事，是会挨板子的。”
白梅打起了十成十的精神，不再注意屋内的动静。
“以后来大小姐院里，我教你府内的规矩。”水莲险些失笑，那幅观音容也有了温度。
白梅无声应下，对水莲的初印象称不上好但也算不上坏。
此后的光阴里，时间段分为两条。一是大小姐给二小姐送来‘禁书’，水莲帮忙打掩护；二是白梅对水莲彩菊二人越发熟络。
白梅的记忆碎片很杂，有些片段不是很完整。
柳故君被这些杂七杂八的记忆打乱，最后来到了一处地方。还是那处院落，但场景是不一样的。
“白梅，研磨。”
苏锦安还是那个苏锦安，可眉眼处的娇纵消失的一干二净，显然是经历了什么。
只见苏锦安笔墨一挥，洋洋洒洒写下“清廉”二字。
“白梅你说女子能当官吗？”
“奴婢不知，奴婢书读得少，家里人都把读书的机会留给了家中男丁。他们说女孩读不了圣贤书。”白梅神情落寞，想起了不好的过往。
“如若碰上连男人也解决不了的事，女子会拿起刀刃去反抗吗？”
苏锦安猛然起身，将书柜中的四书五经，所谓的‘禁书’烧光撕毁，然后接上刚才的话。
“我会。”
那火光直愣愣的烧向白梅的心脏，愈演愈烈。
画面破碎，剩下一些只言片语。
“听说了吗？昨夜老爷将一个下人送给了几位富家子弟玩乐，好像是…叫水莲来着，当晚就上吊自杀了。那姑娘挺可怜的，说是被□□了。”
……
“白梅，姐姐之前也是有妹妹的，可我没护住她。”
“彩菊姐，我不要你替我去！你会死的！你会死的！！！那是斗兽场，是虎穴！”
彩菊苦笑一声道：“你瞧，水莲姐在唤我呢。小白梅，逃出去，别再回来。”
……
“贱婢白梅，违抗府中礼规，妄想出逃。
老爷下令，就地活埋。”
“我不叫白梅，我叫明晓音。”
——
季夏莲花凋落
季秋残菊断根
季冬梅红似血
一切归于虚无，无声无息堕落尘埃。
属于白梅的记忆逐渐消散，柳故君心中的情绪跌宕起伏，最终变成一潭死水。
这地底下是万人坑，苏府阴气肆虐的根源。
柳故君在地上画出阵法，这时天光乍现，一轮鲜红的朝阳来结束她们一生的苦凄。
往生门悄然打开，明晓音的魂体随之纳入其中。
“道爷，多谢。”
明晓音就地下跪三磕，她也留下了最后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