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尽独自坐在房间的书桌前,看着面前的书桌上洒下来的月光,有一瞬间的恍惚。
在国外的日子,他是怎么过来的……
记性很差,只能想起一些碎片。
一年前,他去了医院。在那之前他就感到不对劲了,他开始有了和抑郁症一样的症状,情绪低落,失眠焦虑之类的,虽然告诉过自己只是想的太多太全面,可心里始终有两个声音再告诉他
“你要去医院做个检查,不然心里不踏实。”
“这点小事没必要,别想那么多就行了。”
这两个声音让他越来越烦躁不安,焦虑狂躁,甚至对一切感到厌烦。
更甚至……自杀!
他终于在一天鼓起勇气去了医院,独自一人。医生是一位很年轻的主任,陈医生,34岁,他……很友好。
哪怕当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时尽还是很排斥除了阿公阿婆之外的任何人,包括自己。
医生问了他很多问题,他都如实回答。医生让他填表,他也如实写,可他还是停留在了最后一题:家族是否有精神病史。
他不清楚,在那道题上停留了三分钟。最后直接不写交了上去,医生问他为什么不写这道题,不是审问,是温柔。
时尽低下头,小声说自己是领养的。
可诊室里只有病患二人,时尽说的话陈医生听的一清二楚,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隔着薄薄的衣料轻轻摩挲左手手腕上的伤疤。
陈医生让他去三楼C区做脑功能定量成像检查,再去抽血,还有一些什么记不住了,他也很听话去了。
结果出来后时尽在诊室前的椅子上发呆,他脑海里回荡着陈医生刚才对他说的话
“你这个可以确诊,药的话……先给你开一个月的量,都是晚上吃,先吃半片,四天之后再变成一片,之后以此类推,四天加半片……”
他感到从玻璃透出的阳光刺眼,嫌恶心。
他加了医生的联系方式,并备注了“陈医生”,他让时尽一个月之后复诊,可时尽感到厌烦,掏出口袋里的湿巾,擦擦手和手腕,因为他和陈医生握手了。
讨厌没有边界感的人。
还有一部分他记不得了,只记得他在国外的时候,有一次,他一次性吃了好多药,最后是邻居在他家院子里发现了他,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死气沉沉。
后来药吃完了,他就让陈医生从国内给他邮一些。可那么多药他都吃腻了,他开始作死。药配酒,可一些药里是含有头孢的,吃了就等于死了。
可是……死了的话,阿公阿婆怎么办。
他还是没打开那瓶酒的瓶盖,恐惧,无助。
后来他和国外邻居聊天,邻居问他
“Why did you collapse that day?”
他想了想,还是只回答生病了。
在国外的日子死气沉沉,病情越来越严重,甚至代替了抑郁,成为了躁郁。他时常在想一个问题:
如果说活着是为了给死亡做铺垫,那为什么还要活着呢?
再然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生病了,除了陈医生。
他突然想到出国前放在衣柜里的病历,他慌乱的打开衣柜,看到里面的病历,悬着的心放了下去。并不是他小题大做,而是这件事如果让阿公阿婆知道了,那他们肯定会担心。
第二天大清早,常妈喊时尽起床。时尽把头发揉了一把,说了一声知道了,常妈却在门外恭喜他当上董事长。时尽怔住,还在消化这件事。他又想了想,今天是个什么日子。想起来之后很迅速的穿上了西装,穿上鞋,洗漱一番后就开门下楼。
在楼梯上就看到阿公阿婆已经坐在餐桌旁吃饭了,他也坐下吃饭。可他实在没胃口,喝了碗粥就关住了胃。
阿婆问他为什么不多吃点儿,他也只是说饱了。
吃过饭后,时尽和阿公阿婆去了公司。时尽虽然有准备,但还是紧张。阿婆握住他冒冷汗的手,让他放松,并且告诉他阿公已经准备好了所有的事情,手续办好了,媒体什么的也通知了。
时尽感到幸福,因为他一直有一个美好的家。
到了公司门口,道路被媒体们围得水泄不通,保镖们好不容易才把路清出来。
阿公阿婆带着时尽进了公司,一个男助理就来到阿公身边
“时总,记者媒体已经准备好了,要现在开始吗?”
阿公点点头,助理便带领着他们到了地方。
记者媒体就拿着话筒举着相机等待了许久,终于见到了本人。一个年轻的女记者率先提问
“时总,请问您为什么这么早就要把公司交给您孙子时尽呢?”
“年轻人嘛,锻炼锻炼。”
又有一个记者问
“那如果您把公司交给时少爷的话是否您名下的所有产业都将给他了呢?”
阿公感觉他这就是废话,不交给时尽的话交给面前这个傻子吗?但他还是没有说出来,继续保持得体的笑容回答
“当然了,以后他就管着这个行业了。”
记者接二连三的提问让阿公很头疼,只想快点结束,但还是认真回答着所有问题,其中有一个奇葩到开始问时尽是否有心仪对象了,对此他只能回答时尽还只是个孩子。
阿公给助理使了个眼色,助理就解决了这些好奇心旺盛的人。
阿公带着阿婆和时尽到休息室清静。真是对这些记者无语了,问什么的都有。
阿公和阿婆先回了家,这公司也真正算是时尽的了。
时尽掏出手机看信息,就看见自己手机里面有62条未读信息,他一个一个翻着,少部分是圈里好友发的祝贺,更多的是余清言他们几个在群里发的信息,余清言十分不可置信地在群里发信息
“时尽你什么时候当的董事长呀!我怎么不知道啊!”余清言这条语音情感充沛,震惊占百分之九十九。
再往上翻,余清言的震惊,再往上翻,还是余清言的震惊,只有两条是韩越择和凌年的祝福。
顾子衿……没有在群里发信息,只单独给时尽发了一条信息
“恭喜时总^_^”
时尽回复他
“感谢顾公子。”
刚发出去顾子衿就回了过来
“不客气,周末咱们几个出来聚聚,庆祝一下?”
时尽思索了一下,答应了他。
手机界面弹出一条消息:微博#时家少爷秒变时家总裁!#真的帅!
他点了进去,配文附图,是一张自己今天穿西装的照片。看一眼评论
“躺进尽尽怀里:老公好帅好帅好帅!什么时候回家呀!”
“爱上美少女:我们尽尽就是全天下最帅的男人!”
“猫猫爱熬夜:只有我关注到他今年才16岁吗?可还是很帅啊!!!”
“LOVE尽:他的眼睛是蓝色的!好看!!!”
时尽心里想原来自己这么帅呀,早知道去当模特了。
这时他翻到一条评论,是顾子衿发的
“顾子衿jin:很帅,喜欢。”
底下评论炸了
“米脂鸡翅:啊啊啊!怎么回事!顾少爷也在!”
“云见jin:两个帅哥!!!”
“尽的舔狗:顾公子说喜欢!是我想的那样吗?!”
“衿心尽意: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有点磕他们的CP了吗!”
“衿钱来:姐妹!我也磕衿尽计较!!!”
时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离谱,而顾子衿看着自己的“杰作”,心里暗暗窃喜。
时尽发信息问顾子衿
“微博上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解释一下!”
“什么怎么回事?”
顾子衿还想着好好逗逗时尽。
“别装傻!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每一个感叹号都是时尽的情绪。
“不用管就行,反正我说的是你那件衣服而已。”
时尽看到这条信息快炸了,什么叫不用管!不澄清干什么呢!他妈的老子真的想把顾子衿撕了!!!
这时顾子衿发了一条语音
“你那边要不要澄清呀?她们现在都开始帮咱俩孩子取名字了,未婚夫。”
顾子衿语气中充满了挑逗,时尽感觉自己的血条爆满一个人能扛动一头牛
“你他妈给老子等着!”
时尽撂下一句就吩咐助理作澄清,制止事情再发展下去。顺带在心里骂了一句顾子衿神经。
顾子衿眼见挑逗成功,漏出了胜利的笑容,心里也在盘算着下一次怎么挑逗他。
其实也不算挑逗,顾子衿只是喜欢时尽而已。
喜欢……在小时候就已经喜欢了。
他很清楚,对时尽的喜欢不是一时半会的,是会一辈子都喜欢的程度。
他翻开落灰的日记,看着小孩子写的青涩的字体
“顾子衿喜欢时尽。”
在少年5岁时,遇见了一个浑身是刺的“小刺猬”会哭,会生气,会安静地坐着发呆,他陪伴小刺猬的时间是最长的。
可是有一天他和小刺猬聊天时,发现小刺猬的手机上有一位医生。那位医生给小刺猬发信息
“稳定自己的情绪,不要太激动。”
“失眠的话就把小瓶子的药吃一粒,不要多吃。”
那时他的心里非常心疼,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病,但害怕。
后来小刺猬出了国,只能隔着屏幕聊天。他想时尽的时候喝点酒,背着父母喝酒的不一定是坏孩子。
他想过去找时尽,可他的父母反对过,磨了几次也没用。
时尽回国后,他精心打扮,宴会的第一眼陷得更深了,可他能很轻易感觉到小刺猬的刺被磨平滑了,没有了乐观开朗。不敢想小刺猬在国外是否遭受了委屈,越想越心疼。
看着时尽的模样,只有一个心疼。他不敢表现出来,害怕失去。
或许,以朋友的名义喜欢一个人才是最好的选择。
到了周末,顾子衿喊大家出来聚餐。
预约了一个酒店包间,余清言是最早一个到的。他坐在包间等待其他人的到来。
等了差不多有十几分钟,韩越择和凌年笑着走了进来,,他们在聊那天时尽的那条微博,余清言也加入了进去。
在聊到时尽和顾子衿的绯闻时,顾子衿推开门走了进来,顺带着时尽的拳头。
他吃痛,扭头想看清是谁,可后面没人,转头就看见了时尽拉凳子准备落座。
他装生气问时尽为什么要打自己,时尽说是为了复仇。
顾子衿又开始了他的装傻技术
“我又怎么惹你了,时总。”
时尽听到后只觉得是挑衅,忍着脾气掷地有声说出了他的罪行
“挑绯闻。”
顾子衿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摊摊手,说是那些粉丝误会了,而且最后也澄清了。可时尽怀恨在心,拳头握紧。
凌年八卦地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见停下来了,好奇问时尽怎么回事
“你们那天都上微博热搜了,你知不知道。”
时尽懵着脸看他,转头又看着已经坐在位置上的顾子衿,蓝色的瞳孔中却有着红色的火,拳头捏的更紧了。
余清言察觉到氛围不对,给韩越择使了个眼色,可韩越择get不到他的点儿,歪了歪头。
时尽缓慢地站了起来,低着头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碎发遮挡着的眼睛快要烧起来了。
顾子衿觉得周身散发着危险,也站了起来,慢慢靠近门口,随时准备着跑。
可时尽会让到嘴边的鸭子飞了吗?他抬脚要朝顾子衿的方向去,余清言和吃瓜不嫌事大的二人连忙起身,拦着时尽不要冲动。
时尽想摆脱他们的束缚,可几人死死抱着不撒手,并让时尽消消气。
顾子衿撒腿就跑,跑到电梯口见到时尽没有来,松了口气探头朝包间望去。
虚掩着的门里,时尽已经冷静了下来,顾子衿的眼睛里充满了对兄弟们的感激,感激他们在关键时刻拦着了刺猬。
他又返回包间里,小心翼翼躲避时尽,做事的孩子似的给时尽道歉
“对不起……”可是他就是做错事了。
时尽消化情绪,摆摆手算了,让他们点菜。众人才发现这么长时间了,居然没点菜。
韩越择叫住经过门口的服务员,几个人点了几道菜和几瓶啤酒。
菜上来的时候,时尽见只有一盘菜是不辣的,全程只逮着这一道菜吃,不是他不喜欢,只是在国外的时候得了胃病,禁辛辣刺激的食物。
他们闲聊着天。这时,顾子衿为了讨时尽欢心,拿起酒杯起身敬酒,对着时尽说
“恭喜咱们时总继承公司!”
余清言他们也站起来敬酒恭喜。
他们让时尽干一杯,可时尽拒绝了,以今天不舒服为理由,他们连忙关心怎么了,时尽不耐烦重复不舒服。
不耐烦的语气把他们吓到了,心里都在想时尽今天不舒服,就不讨苦吃了,毕竟这些年没少被时尽怼。
见他们闭上了嘴,时尽开始后悔,放缓了语气让他们坐下。
气氛开始凄冷,一直僵持到结束。
时尽回家后余清言他们几个围成一团,讨论时尽自从回国后就变了,不是很爱笑了。
最后几个人都回了家,他们一致认为时尽这是青春期正常现象。
但时尽……真的只是青春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