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的这里，很少下雨，打雷更是件罕见的事情。所以，男人喜欢这里。

    但谁又敢保证，天晴不会下雨呢。

    平日里老式电梯那存在感极强的运作声响为雷声所掩盖，雷声浩浩荡荡，如同从囚牢内日日夜夜丧失自由的狮子王，咆哮着，撕扯着，地球上一切有实感的生物。

    这栋公寓一共有30层，由于处于市中心，小有成就的白领都竞相购买。但23层是个例外，这一层只有一名业主，是的，整个23层都是这个平日里穿着灰色格子衣和黑色卫裤的男人的。右走廊最深处的那扇门后面，便是他的家。

    用夜深人静来形容男人所处的这座城市实属滑稽，因为在这里，深夜的形容词是车水马龙。

    不过，公寓楼下的繁华丝毫没有击破23楼的寂静，时钟滴答滴答地响着，错乱地搭配着男人凌乱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很轻，却又如此的迫切，但没人知道男人在寻求着什么，包括他自己。

    雨滴随风散入阳台，打在落地窗上，轰的一声，闪电毫无征兆地将夜幕劈开。即使窗帘紧闭着，卧室也被暖系的微光包裹着，男人的身体还是明显不自觉地大幅度抖动了一下，仿佛这场雨生于男人的内心，轰轰烈烈，束手无策。

    “没……没事的……不……不要害怕……”男人不停地说着这些幼稚且好笑的话，好像这样他就能安抚自己颤抖的身体一样。

    这场雨的开始，他靠在了卧室北面的墙角处，右手抓住衣柜的把手，左手张开，贴着白墙。后来，这场雨下得越来越大，男人的手湿，抓不好衣柜把手了，左手手指的指甲缝亦留下了浅浅的白痕。黑色的窗帘替他挡下了眼前的狂风暴雨，却无法在男人的精神世界保护他。

    其实啊，男人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雷雨面前如此的脆弱，这层脆弱就是他精神世界存在感很强的保护框。框内的他，在灼热和潮湿交杂的空气中若有若无地呼吸着，观望一颗颗的被时间凝滞的躁动的灰尘。他时而会被滚滚的热浪扭曲了视线，看不清楚镜中的自己，时而又会将手轻轻地放在边框上，读不懂自己的内心。男人明白，答案就在自己身上，但他却鼓不起勇气，迈不开步伐去寻找。

    大自然喜欢很随性地讲着它的故事，一开始，人们抓不住它，就由着它的调皮劲，这小伙也不客气，动不动就上天入地。不过，几万年了，它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人们要将它的故事取名为灾害。

    无妄之灾，害群之马。

    不过，大自然的故事是有结局的，多是坏的，少是好的，对于人类而言。

    这场戏先谢幕的是闪电，接着是雷鸣，最后是雨。雨是最依依不舍的，它会在所降落之处留下痕迹，爱它之人自会顺着痕迹去探寻雨的秘密。

    男人不清楚现在是几点了，除了他，屋子里的一切都没有受到暴风雨的影响。他就缩在墙角，头抵着墙，看着自己的脚尖，这是一个似曾相识的动作，但男人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只是觉得这个动作很熟悉，很有安全感。

    雨点停在叶片上，人们给它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露珠。

    “停雨了。”男人嘟囔道，虽然他早已口干舌燥，但他并不打算起身去客厅给自己倒一杯温水，这是他给自己怯懦的惩罚，是一个无力、苍白的惩罚。

    所有的力气集中到右手，借着衣柜把手，男人终于踉踉跄跄地起身。

    “没事了，没事了。”他笑了，嘴角的幅度很小，不留心的话，是难以捕捉到的。

    光着脚的他在踩上了柔软的地毯，一丝丝的温暖无声向他聚拢。

    “不早了，你该睡了。”“是的，我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