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复好心情后，游听雨再次点开微信，查看未读消息，神色更加疲倦了，一放假就要被迫工作，她是什么天选牛马？
还没毕业呢。
看着保镖发来的消息，游听雨真的很想揍死他们。
加好友的时候客客气气的，结果一开口就是他和叶恩教授两人要住她家，会给她付住宿费……这是钱的问题吗？
等等，个十百千万……十万住两个月，伙食费另算？
算了，看在他们这么有诚意的份上，她还是回去跟阿婆商量一下吧。
游听雨感觉自己的精气神被金钱拉回来了一丢，不过她没有急着答应他们，只说等她回家再看看。
要是阿婆不喜欢家里住进来两个外人，那她是肯定不会让他们进她家门的。
而且这两个外人，哪怕其中有个是教授，但到底是没见过面的陌生人，放家里也挺危险的，她不是很敢赌。
教授那个老头子倒无所谓，威胁不高，主要是他那个保镖，游听雨有点把握不住。她没和专业人士打过架，不知道能不能打赢。
权衡了一下利弊后，游听雨幽幽叹气，总感觉回家后的日子不会特别愉快。
*
“教授，她说再考虑一下。我们非得住她家吗？”宗晋看着对面冷淡的回复，有点不爽，十万住两个月，他们开的价格已经很高了，对面这态度，显然在拿乔。
“能住最好，不能住就有点棘手。”
叶恩教授摘下鼻梁上架着的眼镜，“听长熹县文旅局的小谢说，他们旗墨寨的人极度排外，这女娃娃是唯一一个能进行沟通的人。”
“我感觉也不是很好沟通。”宗晋板着脸反驳。
“哎，小宗，这你就不懂了。”
叶恩教授指了指他旁边头发稀疏的金教授，“老金，复制粘贴我那个话术，没改名字，那女娃娃就不通过他好友申请，改了名字后一下子就通过了，这说明什么？这女娃娃还是挺讲礼数的。”
这和讲礼数有什么关系？
宗晋皱眉，脸上满是不解。
叶恩教授像是看懂了他的疑惑，解释道：“只要我们好好跟她说明来意，拿出些诚意，她自然不会跟我们翻脸。”
“这不是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尊重吗？”
宗晋不懂教授为什么这么评价，他只觉得对面既不直接答应，又不直接拒绝，这种行为就是在拿乔。
“小宗，你还是见识少了。”金教授听见两人的对话，也过来凑热闹，“旗墨寨的原住民不是一般的野蛮，想当年，上面把旗墨寨划到长熹县的时候，长熹县政府想去接管旗墨寨，结果派去协商的官员差点被他们乱枪打死。”
宗晋眉心一跳，“乱枪打死？”
“那个时候没禁枪，旗墨寨村民基本上人手一把打猎用的土枪，最后还是上面派军队前来镇压，缴了他们的武器，这才慢慢走向正轨。”
金教授感慨，他当时候听小谢说起旗墨寨的历史情况，都啧啧称奇，太凶猛了。
叶恩教授继续道：“后面禁枪令发布，打工热潮又轰轰烈烈，旗墨寨能接受新鲜事物的青壮年都外出去务工了，剩下来的基本上都是些顽固分子。”
“顽固？”宗晋还在理时间线，教授说的应该是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的事，离现在也有近三十年的光景，“那旗墨寨的留守儿童现在也应该成年了吧？”
“小宗啊，你懂什么叫顽固吗？那种死都不会离开旗墨寨的人，都叫顽固。”
叶恩教授感慨摇头，“就算是留守儿童，他们的父母在大城市安身乐业后，也会把他们都接出去，留在这里的都是不肯走的。”
“那旗墨寨现在还有多少人？”
宗晋思索了一瞬，问。
“原住民有百来号人。”叶恩教授道，“我们的考古工作得往旗墨寨深处推进，需要当地村民的带领，要不然工作很难展开。”
“老叶说的没错，有本地人带路才好办事。小谢说他们之前去跟旗墨寨的人沟通，想要建设他们寨子，发展旅游产业，差点被他们乱棍打出去，幸好碰上了那个姓游的小妮子，这才有了今天的旗墨寨旅游业的繁荣蓬勃。”金教授附和。
叶恩教授拍了拍宗晋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小宗啊，住进当地村民家只是我们跟他们打好关系的第一步，之后还得慢慢来，耐心点。”
*
“同学，你家也在旗墨寨，说不定我们还能顺路走一段呢。”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游听雨看着眼前这三个站起来都比她高的成年男性，太阳穴处青筋微跳，只觉聒噪烦人。
“没去过，不顺路。”
游听雨冷淡地丢下这六个字，拖着行李箱快步下了火车。
“我长得很吓人吗？”
阳光男看着游听雨匆匆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地开口。
“比齐瑞和善。”
阴郁男面无表情地回了句。
莫名躺枪的寸头男齐瑞：“……”
他喊了阴郁男一声，“安温。”
安温扭头看他。
齐瑞慢条斯理地开口：“你长得也和善不到哪去。”
“噗——”
闻昇听到两人的对话，毫不留情地笑出了声。
游听雨不知道后边那三人在笑什么，她已经走得很快了，可他们大笑的声音还是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在这人声嘈杂的火车站里清晰可闻。
阴魂不散。
游听雨按了按眉心，拖着行李箱，脚下的速度再次加快。
*
旅游版旗墨寨，此时已是下午，但燥热的阳光依旧，忽隐忽现。
“哎，你这老头，怎么还强买强卖呢？”
戴墨镜的年轻男子使劲挣扎，可他的衣服却被面前的老头紧紧攥在手心里，扯不出来。
“言哥，言哥，你就买一个吧，咱破财消灾行不行？”
旁边的小个子青年都快被眼前的情况吓懵了，他看着眼前凶神恶煞不让他们走的小老头，赶忙劝起跟小老头争执不休的符青言。
“我是傻子吗我？一瓶两块钱的矿泉水他卖我两百块？他怎么不去抢！”符青言暴躁地扯着自己的衣袖，“喂，老头，我警告你，你再不松手我可就报警了啊！”
“你已经碰过了，必须买！”
小老头用费劲地憋出了一句蹩脚的普通话，而后又忍不住用方言骂骂咧咧起来。
“我靠！”符青言真的忍不住了，“我就是把那瓶水拿起来看了一下，这也叫碰过了？”
“冷静冷静！”小个子青年赶忙搂住符青言的背，生怕他动手打人，“这是别人的地盘，言哥，我们是悄悄跑出来的，这要是闹大了被拍到，损失的就不止这点了啊！”
符青言听了助理的话，被愤怒冲昏了头的大脑稍微冷静了下来，“但是我咽不下这口气。”
他思索了一瞬，还是觉得太冤了。
“言哥……”小助理扯了扯他的衣角，脸上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再不花钱我们就要咽气了。”
符青言顺着他的眼神望去，周边的摊贩不知何时开始，都直勾勾地盯着他们，手里头摸着些不知从哪变出来的扁担锄头，脸上露出非常明显的不善之色。
“我靠……”
“哪来的……刁、刁…民？”
另一边，看着大少爷助理发来求助信息的网剧导演，挠了挠他稀疏的头发，还是叫上了几个身强体壮的男人，跟他一起前去营救被小老头绊住脚步的大少爷。
*
踏上故土的那一刻，游听雨感觉自己浑身的细胞都舒展开来了，有种回到自家狗窝的熟悉与轻松感。
旅游版旗墨寨一如之前的热闹，摆摊叫卖的，到处拍照的，跟团听导游编故事的。
游听雨灵活地避开人群，拖着行李箱在小巷里钻来钻去，不过十来分钟，她便远离了繁华的中心区，来到了边缘地带。
旅游版旗墨寨的边缘地带，也是通往真实版旗墨寨的入口处。
当然，起码得走半个小时的路才能看到旗墨寨，现在还在外围地带。
游听雨看了眼手机时间，16:20，回到家正好还能杀只鸡，和阿婆一起吃饭。
一想到阿婆，游听雨的心又轻盈了几分，之前被考试工作摧残的怨气都消散了不少。
就着和煦的风，游听雨点开了微信置顶，正准备给阿婆打电话，突然，一个视频通话弹了过来——“县文旅局小谢”。
回家的好心情戛然而止。
游听雨一接通，就看见小谢那张饱经风霜的疲惫脸庞，“小游，江湖救急！”
“什么事？”
游听雨有气无力地问，看到这张苦瓜脸，她感觉自己也跟着苦起来了。
“一个剧组来我们这取景拍摄，跟祁大爷他们起了点争执，双方好像要打起来了，小游，等会你帮忙劝劝。”
视频那头的男人边跑边说，看上去气喘吁吁的，好像随时都要咽气一般。
“他们在哪里？”
听到“祁大爷”这个名字，游听雨太阳穴突突直跳，一学期没见，祁老头再次重出江湖了？
“在两个旗墨寨的交界处，我现在正在赶过去，小游你先别挂电话……我、快到了……”
基层人员真的好命苦啊。
看着小谢有气无力的模样，游听雨抬头环顾四周，一眼就看到了那乌泱泱的一众人，她捏了捏眉心，“我好像看到他们了。”
“啊？”
小谢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就见手机屏幕上的镜头切换，画面聚焦在了手持棍棒扫帚锄头的那一大帮子人身上。
“我去劝劝吧，小谢，你慢点跑，别累死了。”
论牛马，还得看小谢。
游听雨默默感慨了一下，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才将目光移向那乌泱数众。
还没动手，只是戒备状态，看来事况不算特别紧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