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瞧你资质不错,随我去灵山派修炼,将来或有大作为。”
面前男子一头血红色齐肩发,似乎并不习惯仔细梳发,发丝散落额间,衬的皮肤更白,眉眼漆黑如墨,右眼眼角一点血红小痣显得脸庞更添一分灵动。明明长相几乎称得上妖艳,一双眸子却沉静如碧潭,北泉村的晚风吹不起一丝波澜,透出一点云淡风轻的悠然。
那男子看他愣住,微微歪了歪头,又问:“小家伙,你愿意吗?”
江南辞出生时母亲落下了病根,从此不能下地干活,家里少了个劳动力江父的担子更重,每天起早贪黑下田,哥哥早年离村考取功名,至今渺无音信。
没有人给予他任何疼爱,从他记事起生活中就只剩下了农活,做饭,洗衣,劈柴淹没了他少年应有的意气风发。
或许本该有人在他气喘吁吁地上山砍完柴时替他擦擦满面的汗,或许应该有人在他割草划伤手指时温柔地安慰。
少年不怕吃苦受累,却小心翼翼地渴望着父母能对他露出一丝关切。只是母亲将缠绵病榻怪罪在他的身上,父亲为数不多的父爱在大儿子花光家中积蓄一走了之后消磨殆尽,对他动辄打骂。
慢慢的,少年学会了用沉默对抗老天的不公,用一张坚韧的网将自己包裹得一丝不漏,网内的天空迷蒙着灰色的雾霭。
直到那一天。
北泉村建在四面环山的山谷内,这个封闭贫穷的小村十年八年也不见有外人来,那天却来了一群浩浩荡荡在空中乱飞的仙人。
仙人个个衣着靓丽,面如冠玉,轻轻跃下,轻盈如雁。为首的男子一头血红色半长发,面容俊美隽秀,双耳上悬空缀一双红色长段丝绸耳坠着着金色暗纹。黑色紧身内衬,罩着宽大的血色长袍,腰身一束端的是惊才风逸,风度翩翩。
村里人听见动静聚到村口,年过耄耋的村长激动的跪地就拜,哆哆嗦嗦地念叨:“祖宗保佑,咱们北泉村竟然还有仙缘纳……”
红发男子赶忙上前扶起村长:“老丈不必,我们哪是什么仙人,今日是代灵山派选些有资质的弟子,若愿意可随我去灵山派修行。”
村长神色更加激动,忙叫人将村里的孩子都叫了出来,一排排站着像萝卜似得等人挑选。
那些孩子匆匆被大人托来,一个个跟泥猴子似的,却也知道被仙人选上那可是光宗耀祖,以后能有翻天覆地之能的事。挺着胸膛,脸红得直喘气,眼前似乎都出现了自己上天入地的景象。
那向村长自称漠翡的红发男子背着手从一排你猴子前缓缓挪过,眼神一扫过去,却没停脚步,众人眼神逐渐露出失望,前头没被选中的孩子立马泻了气,大呼小叫地扑进父母怀里哭嚎。
漠翡身后众修士本就因为北泉村位置偏僻御剑劳累而颇有微词,此时忍不住小声嘀咕起来:“这穷山恶水的能有什么好资质的小子,漠掌门偏说偏僻才会有没被发掘的天才。”
突然漠翡脚步陡然一顿,看向了那个排在最后面容平静的少年。
那少年黑眸沉静,白皙的脸庞看不出什么情绪,似乎不像其他孩子那么激动与渴望。他眼睫微颤,眉间浮现一枚三片花瓣模样的印记,花瓣指向一点血红,那血红小印间溢出一股带着浓郁能量的灵气,悠悠飘进了少年眉心。漠翡瞳孔略微收缩,嘴角荡出些极难察觉的笑意。
江南辞听到村里来了仙人,不动声色地拎起镰刀想去把猪草割完,却被母亲匆匆催去村口。他默默叹了一口气,他并不是不想入仙缘,只是根本没去想自己真能被高高在上的仙人选上。
因此漠翡在他面前停下来的时候,江南辞的心中尚在走神,思索着今日没干完的农活,忍不住“大逆不道”地对仙人埋怨起来。
傍晚的晚霞向着天空层层叠叠地晕染,照在江南辞脸上的橘色暖阳骤然被漠翡遮出一片阴影。他讶异地抬头,对上了那人如墨的眼眸。
他听见的嗓音清澈温润,有如冷月轻辉,带着微微的笑意。
江南辞愣住了,他想:“我?”一个堪堪识字的野孩子?从小在逼仄的山村长大,无所不能的仙人在他心里好像镜中月水中花,父母常年的压抑冷漠让他的自轻自贱像一根锁链将少年人的憧憬与狂傲紧紧锁住。
“我不行。”脱口而出的拒绝,下一刻苦涩与不甘却从心中疯狂滋长起来。
漠翡闻言露出了一丝苦恼的神情,伸手将滑落眼前的发丝屡了回去,笑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当年有你这么好的天资的,现在可都不是一般人物。”
闻言人群中拖着病体的江母终于忍耐不住,爆发出了多年没有过的力气,扑过来就将江南辞摁到地上行了个歪歪扭扭的拜师礼。
漠翡心道:“这孩子心事太重,腐灵对他影响怕是不小,还是跟着我好。性子太沉,有个人推一下也好。”
于是趁着江南辞还被江母摁着,眼疾手快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朗声笑道:“从此以后你就是我漠翡的徒弟了,不管什么事都有为师护着你。”
日落山西,江南辞的拜师就在一片村民的欢呼中颇为荒唐的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