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vcg俱乐部休息室内。
临近春天，气温逐渐回暖，况煜只穿一件宽松的黑色薄绒毛衣靠坐在落地窗前看着手机。
这个时间点对于昼伏夜出的电竞人来说确实有些早了，不过况煜这段时间一直很忙，习惯早起奔波，突然放松下来却又怎么都睡不着，下楼买了份m记早餐便坐在这儿晒太阳。
柔和的阳光映着他的身形，整个人显得白净挺拔，一幅岁月静好的模样。
“你真要去sL？”
一个愤怒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宁静。
林幼昀一大早被尿憋醒，急匆匆下床时踢到一个硬硬的鼓包，他顿生疑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定睛一看发现是一个蓝色双肩包和一个银色小型行李箱正整齐地摆放在寝室门口。
这些东西都不是他的，抬头一看对铺的况煜早已不见人影，顿时反应过来什么，一股无名火窜上心头。
他顾不得去上厕所，气势汹汹地推开休息室的门，哪成想况煜正像个没事人一样悠闲地坐在沙发上喝咖啡。
“嗯，今天晚上走。”况煜不紧不慢地抿了口咖啡，头也不抬。
“什么？前两天我听雨幕说这事儿，还以为他在跟我开玩笑！”
“sL那个破俱乐部佛得很，没有未来的！你准备正值巅峰期少走几年弯路直接过去养老？”
况煜假装听不见，摩挲着手机，屏幕亮着的正是sL.离城的游戏主页，余光察觉到有人逼近迅速关掉了页面，但还是被林幼昀瞥到。
“呵呵，sL那个二队中单？巅峰赛撞车三连跪，你还真是跟他们有缘。”
况煜这才抬头看他，发现林幼昀眼眶有些泛红。
“只是试训，先看效......”
“放屁！你怎么不说你只是去那边旅游！”
林幼昀一拳砸在桌上，实在想不通怎么会有人刚拿了大满贯和年度最佳选手却放着好端端的顶级资源薪酬不要，准备去一个最好成绩是四强的队伍从零开始，搞什么，做慈善吗？
“我还不了解你？你从来不做没意义的事！你今天敢试训，明天就敢转会！”
话被林幼昀打断，况煜也不想再多说些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林幼昀脸色涨红，此时小喘着，两人相视无言。
不知哪位好心人路过还帮忙关上了休息室的门，“嘭”的一声，林幼昀终于缓过神来，开口道：“你就一定要离开？没有一丝......”
林幼昀垂下眼，把“留恋”两个字咽了下去，脑海里闪过一帧一帧的画面，有自己和他一起捧起奖杯，一起接受采访，一起庆功宴......不知为何还闪现过很久以前况煜几乎每天都要被教练骂得狗血淋头的画面。
那时的他总是独来独往，留着厚厚的盖过眼睛的刘海，阴郁得能滴下墨来，没有人愿意和他讲话，自己也不例外。
况煜捏了捏鼻梁，见他说不下去才有些无奈地说：“你并不了解我。”
“无论如何，我自己选的才叫未来。”
“那你可别后悔！”
林幼昀指着况煜怒瞪，后者面色如常。明明自己比他还大两岁，此时倒更像个沉不住气的孩子。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他才明白况煜是真的挽留不住，心中烦闷，身下更是要憋不住了，继续瞪了他两眼，转身离去。
“哼，你想去，人家离城还未必欢迎你呢！别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为什么？”况煜拧起眉，冷漠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一丝裂缝。
林幼昀听出况煜语气竟有些慌乱，回头看到他的表情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握着门把的手都冒起了青筋。
“还为什么，您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自己看博微去吧！”林幼昀没好气地喊，夹着腿跑了，看方向应该是去卫生间。
况煜登录博微的次数少之又少，一登陆，私信消息就叮咚叮咚响个不停，甚至能把手机跳死机，所以账号平时都是上交给运营进行管理的。
【#sL二队黎澄道歉】
账号刚一登上，博微首页推荐就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
况煜眯起了眼，点进词条，第一条就是黎澄本人在博微发布的手写道歉信，字迹龙飞凤舞，铁画银钩，不看内容还以为是封挑战书。
【......再次诚恳地向vcg.kyu和他的粉丝们道歉，我将在今后规范自己的言行举止，请大家进行监督，如若再有过激行为，我将主动退出俱乐部！......】
况煜看得一头雾水，前几天的撞车三连跪实在不至于让黎澄道歉并说出这么重的话，他思考着看了下时间，这个词条是昨天晚上才出现的，一出现就火速挂在了热搜，直到现在还在热搜榜第四名。
而昨天这个时候，自己正在训练室被教练拉着促膝长谈。
合约即将到期，况煜没准备续约，早早提出转会的想法，sL那边他也联系好了，教练和管理层都默认同意，就等着他试训回来卖个惊天的大价钱。
但昨天那个以严厉到不近人情而闻名的教练不知道吃错了哪门子药，训练赛复盘完拉着他留堂谈心，话里话外都是希望他再好好考虑一下。
况煜一言不发，等回到宿舍已经是深夜。他回想起当时确实有挺多人发信息给他，可他又累又饿根本没精力看直接扑在床上睡了过去。此时的他将热搜热评和多方信息联系起来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这才了解了前因后果。
况煜轻叹，怪不得林幼昀要说黎澄不欢迎自己。
这事儿还得从一天前说起。
“小黎啊......”
黎澄看着领队抱着ipad挠着头向他走来，顿感不妙。
“你这个直播时长......”
“平台那边说你还差一个小时才满......你今天有空就赶紧补上哈。”
“不是，”这下变成黎澄挠着头了，他嘴里还塞着被人投喂的炸鸡，含糊不清地问：“他们怎么算的啊？”
“我还想问你怎么算的呢！”领队无语，将ipad递给黎澄看，上面显示黎澄直播时长离规定时长不多也不少，正正好好差60分钟。
“报告，他现在就有空！”杨雁声贱兮兮地举完手，就要抢走黎澄的那份炸鸡，“你安心直播，我来帮你......”
黎澄眼疾手快地拍掉杨雁声的手，可怜巴巴地朝领队说：“我吃完，我吃完就播。”
领队满意地点头，眼神转向还在咂嘴的杨雁声，语气就没那么温柔了，“杨雁声，你还差18个小时零22分钟。”
“谁？我？18个小时零22分钟？”杨雁声手指着自己，一脸不可置信。
黎澄不客气地哈哈大笑，杨雁声狠狠白了他一眼，在领队杀人般的眼神中打开了直播软件。
杨雁声老老实实地操作了一局，待领队走后，就开始偷懒摸鱼，给直播间打上“主播去上厕所”几个字后，人就不见了。
黎澄司空见惯，摇摇头吃完最后一块炸鸡，也打开了直播软件。
播了一阵儿，直播间的在线观看人数从小几百直线上涨到了近三万。
黎澄看了眼满屏的弹幕，惊讶又不解，今天人怎么会这么多，还都吵着要开摄像头。
黎澄抿唇回复弹幕：“今天就只播一小时，还剩个半小时，就不开摄像头了。”哪成想直播间人数不减反多，说几句话的功夫，直播间在线观看人数已经近十万了，瞬间出现了很多不和谐的声音。
“不开就不开呗，丑逼。”
“笑死，谁求着你开了，丑人多作怪。”
......
黎澄被弹幕呛了一下，拳头紧握。
我靠，从小到大还没人说过我丑，你算哪条小丑鱼？要不是在直播我就骂你了，我忍！
黎澄握紧的拳头又松开了。
“哟，怎么在玩中单啊，不是装况煜装得很爽吗？死装哥还我们况煜三把巅峰分！”
“你还有脸打这个游戏啊？你配吗？世界上怎么会存在你这种不尊重自己位置的选手，赶紧滚出这个世界啊！”
......
黎澄看明白都是哪来的人了，这件事的确是他理亏，但这也骂得太难听了。
没关系，我还能忍。
他稳住自己的情绪，深吸一口气，咬牙说：“对不起况煜和况煜的粉丝们，我们俱乐部巅峰赛分数有要求的，当时我连跪不相信别人打野带节奏，急了，所以我才抢打野的，没打好是我的问题，实在抱歉。”
“你在搞笑吗？对不起有用要警察干嘛！没实力就老老实实让我们家况煜带你飞不行吗！死废物！”
“呵呵，这种蹩脚的理由都能想出来，你想蹭流量我就让你火！”
......
黎澄已经没有心情继续游戏了，看着弹幕骂战愈演愈烈，像生吞了一坨屎，卡在胸腔上不去下不来，实在恶心得很。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芋泥酱们，我们离城已经道歉了，真的抱歉，他平时就是这样莽莽的，输懵了才这样，不是故意的，求求大家不要骂了......”
“不是你们到底要干嘛啊？我们都道歉了啊，又不是故意撞车演的，至于抓着这点小事不放吗？”
“卧槽，居然还有人给这种出生说话啊？简直一窝出生。”
......
“骂我可以，请不要骂我的粉丝和家人，可以吗？”黎澄已经忍到极限，平静的声音下是掩不住的怒火，只差一根引线就能把他点燃。
“谁骂你粉丝和家人了？我们怎么会骂死掉的东西呢？hhhhh”
“哈哈哈哈哈哈哈！前面那个真会说话。”
……
“你个傻逼......”黎澄的理智被这把火彻底焚烧殆尽，和弹幕对喷起来。
等反应过来时直播间已经黑屏，上面一行白色小字亮得刺眼——“直播间涉嫌违规，已被多人举报，目前正在整改中......”
好消息是直播时长在这场网暴中一分一秒地补完了，坏消息是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