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娘子,可觉得有何不适?”
温舒禾再次醒来时,已过了三天,自己已经躺在床上,她抬眼,便看见一妇人正关切的望着她,那妇人面容端庄华贵,身材修长,穿着得体,通身大家闺秀的气质 ,不过眉宇间的英气透出了几分爽朗。
想来,她就是那位将军夫人宋氏了。
她垂下眸,挣扎着起身,想要拜见,却被宋氏以不容抗拒的力度给压了下去,
“好孩子,别起身了,来时也不知遭了什么罪,竟成了这般样子”说着,她竟有些哽咽 “你阿娘与我是手帕交,未出嫁时也亲如姊妹,阿芷当年去时,我未能及时赶去,已是痛心多年.....”
温舒禾的娘亲是在温舒禾五岁时病逝的,那个病来的太突然,所有人都没料到,就连季芷她自己也没想到,
起初所有人都觉得是一场小病,可后来病蔓延的极快,父亲带她遍寻名医也束手无策,
娘亲死后,父亲几乎一蹶不振,赵嬷嬷曾说,要不是当时她还小,父亲早就随娘亲去了。
提起母亲,二人的气氛都有些低迷,不过宋氏很快调整过来,转头又对温舒禾笑道:“现下你既来了,便不要怕,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要拘着自己,你阿娘从前也是个活泼的性子.....”
宋氏又絮絮叨叨了良久,温舒禾也默默听着,时不时应和俩声,
她低垂着眸,鸦羽般的睫毛如阴翳般打在她眼睑,落下一层阴影,面容温和宁静,宋氏看着愈发怜爱,心下便有了思量。
她缓缓开口“阿舒啊,昨日你父亲给我来信....”
温舒禾看出宋氏的难言,打消了她的疑虑“夫人但说无妨”
宋氏见状,也不忸怩,直接询问“昨日你父亲来信,与我商量婚约的事,阿舒如何想的?”
婚约,嗯,婚......婚约?!
温舒禾一时呆住了,阿爹说的娃娃亲,竟然是真的?!
他竟真的要将她嫁人,想到这,她嘴角抽了抽。
宋氏见她呆愣住,心下也有些打鼓,这好不容易盼得了位小娘子,还是自己好友的女儿,难不成,人家不愿?
宋氏眼中也有些焦急,若是人家不愿,她也不好再挽回,可如此温婉可人的娘子,全天都打着灯笼也找不到,
思及,她暗暗骂了骂她家那没出息的儿子,若是他自己争气些,她至于如此吗?
正骑马往回赶的裴瑾玉,忽然打了个喷嚏。
温舒禾此时脑中一团乱麻,她爹给她悄摸的定了门亲,她到了人家府邸才被告知,她连她未婚夫婿的面都还没见,就要嫁给他,放在以前,她是打死也不会同意,只是如今人在屋檐下......
她看了眼宋氏,转念一想,阿爹不会将她随意交付给别人,想来那未婚夫婿不会太差,
她对婚姻本就不抱有多大期待,嫁谁也没有什么分别,况且如今世道开放,女子和离也不是什么异事,
若是日后合不来,和离便好了.....
想到这,她便放下心来。
屋中俩人面对,心思各异。
最后,还是温舒禾打破局面,她低下头,恰到好处的露出自己的一截脖颈,面色透红,露出了几分少女的羞涩“阿舒...全凭父亲做主。”
宋氏闻言,顿时喜上眉梢,似有些不敢置信“阿舒当真愿意?”
只见女子缓缓点头,面色涨红,睫毛轻颤“身在朔阳,遥闻裴小郎君光风霁月,风姿卓绝,也曾心...心生倾慕”温舒禾暗暗咬了咬自己的牙。
她是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如今这般模样,只是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再忍忍,忍忍就过去了,她暗暗安慰自己。
宋氏见她模样,浑生生一个恋慕郎君的小女子情态,笑意更深。
“阿舒放心,这场婚事定会隆重操办,绝不委屈了你”
见时间差不多,宋氏便起身,满面春风的离开了。
宋氏一离开,温舒禾便整个人瘫倒在床上,全无方才半分温婉。
数月前,父亲突然告诉她她有一桩娃娃亲,是幼时阿娘与友人定下的,如今已到了适婚年岁,应趁早完婚,
她当时并未在意,只当是父亲一时兴起,过了段时间父亲突然将她叫至书房,她未想太多,再然后她醒来的时候就在轿子中了,丫鬟告诉她这是上京的道路,她这才意识到父亲的意图,不过她没来的及细想,她们就遇难了。
红蕊一时之间不知所踪,无奈之下她只能独自上路,等赶到京中时,已是精疲力竭.....
空余下来,她才开始回味过来,离家前父亲频繁出门,面色阴沉,常常一人在书房待至天明。
像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
她与父亲向来不惹事端,何事能让父亲如此?
想到这,她眉心微蹙。
看来,只能慢慢来了......
至于婚事,走一步看一步吧。
窗户开着,,外面的雪花飘飘然落进屋内,在落地的一刻乍然消散,
朔阳是南方,她还未曾见过如此雪景,
想到这,她披了间披风,推开门,朝望亭走去。
刚刚站定,几道脚步声传来,她侧目看去,
只见有几人正朝这边快步走来,为首那男子身量挺拔,一身黑衣也掩盖不住他的风姿,剑眉星目,高马尾用一红带高高束起,是个光风霁月的少年郎。
“郎君,夫人在落芳阁等你”身侧小厮提醒道
“落芳阁?阿娘去那儿做什么?”
“夫人的心思小的也猜不出,郎君去了便知了”
忽然,他家郎君停了下来,小厮不解抬头“郎君....”怎么停下了?
“.....那是何人?”他顺着裴瑾玉的视线看去,只见望亭中有一娘子站在那,
女子身形萧条,脊背单薄,端的弱柳扶风之态,风雪交加,吹动女子脸颊俩边的发丝,当真如神妃仙子一般,似要羽化登仙。
温舒禾见他们看向她,转过头遥遥回视,屈膝作了个揖
裴瑾玉正在看她,见她看过来作礼,抬眸瞬间,他盯着她,竟有一瞬失神,
耳边传来小厮的声音“那好像是朔阳温家的娘子”
他瞬间清醒过来,眼神慌乱,未再看她,疾步向前走去,边走边问道
“朔阳温氏?她来干什么?”
“小的不知,只知三日前那温氏娘子冒雪扣朱门,说是求见夫人,再之后便晕倒在门外了。”
正说着,几人就走到了落芳阁,
裴瑾玉抬步走了进去,只见宋氏端坐于上方,见他进来,露出了一丝笑意,向他招手
“瑾玉来了,快到阿娘跟前来”
裴瑾玉却从那微笑中觉察出几丝渗人,他觉得有些不对劲,缓慢向前走去,小心开口“阿娘?你被鬼附身了?”
宋氏闻言,温婉表情有了一丝龟裂,一个眼神飞了过去“裴瑾玉”,
裴瑾玉浑身哆嗦了一下,老实下来,快步走到她跟前。
宋氏这次满意的笑了笑,抬手摸了摸鬓发
“瑾玉啊,我有些记不清了,你如今年方几何?”
“二十有一了,阿娘”
“竟已二十有一了?隔壁郡王府家的世子,二十便已有子嗣了”
这话外音太过明显,裴瑾玉瞬间抬眸“阿娘,我...”
宋氏却直接打断了他“你不必和我说些没用的,此事我心意已决,没有商量的余地,我已为你觅得一位极好的小娘子,娘子端庄,你最好给我收敛收敛自己的性子”
“我不娶!”裴瑾玉浑身都充满了抗拒。
“你今日是不娶也得娶!”宋氏强硬道“裴瑾玉,你自己说说,多大年纪了,还没娶亲,像你这般年纪没娶亲的,整个天都找不出第二个!前几年你不愿,阿娘纵着你,想着你或许有心仪的娘子,几年过去了,我连个影儿都没见着,这门亲是你年幼时定下的娃娃亲,我已征求了阿舒的想法,等来年开春,你们便完婚吧”
见他愣在原地,宋氏软了语气“瑾玉啊,阿娘也是心急,且那娘子也是心悦你的,阿舒知节守礼,温婉端庄,是个极好的小娘子,那可是朔阳温氏的娘子啊,怎么会差,况且你想想,陛下如今有意尚公主,全天都的适婚儿郎也就那么几个,你当真愿意掺进那皇家是非吗?”
说起这件事,裴瑾玉倒是冷静了下来,当今最受宠的和怡公主到了适婚年岁,陛下有意招募驸马,近来都传陛下有意于他,毕竟全天都都知道和怡公主心悦他.....等等,朔阳温氏?
“温氏?她现在在我们府上?”
“对啊”得到了肯定答复,他才明白,原来就是今日望亭中站着的女子,
那娘子,心悦他?
裴瑾玉有些不敢置信,不出意外的话,他二人刚才一面应是初见,她都没见过他,如何心悦?
“阿娘确定她心悦我?”
得到了宋氏的肯定答复后,他忍不住感叹,
他如今的魅力已经这般大了,还未见过面的娘子已是这般钟情于他,他虽不心悦她,但也不会亏待了她。
他略显无奈的叹了口气“我知道了,阿娘”
宋氏闻言,诧异看了他一眼,但还是松了口气,终于是劝了下来。
却说那头,裴瑾玉离开后,温舒禾皱了皱眉,心中暗暗诽腹,哪家的郎君如此没礼节,不会还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