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云层遮住了曾放声大笑的太阳,柔弱的花草却早已战颤地折服于大地,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仿佛一个阴郁的孩子,天空刚刚的灰白脸色渐渐沉下来,被沉重的灰黑取代。
屋内的雨哗哗落在女孩颤抖着的身体上。相反,她没有抗拒,只是用尽全力地接受这一场雨的洗礼,枯黄的头发紧贴着脸颊,只有转动的眼眸在暗示着她还活着。
她觉得自己很幸运,能够被选中成为人牲,成为大家与神明沟通的祭品,但不幸的是,她就要死了。
她不能死,"培养"出一个人牲谈何容易,况且祭师已经卜算出了吉凶,人祭仪式不可随意打断,否则上天就会降来灾祸。
对,不能死不能死。最迟明日寅时,活到寅时就好了,女孩像虫子蠕动般向温暖的角落爬去,手被反绑了用不了,她就用嘴,用下巴,爬到为止。
她内心庆幸,阿爷的话果然没错,自己就是被天神选中的人牲,她今天一定不会死的。
女孩盯着屋顶,暗自备好明日入天庭时的说辞:愿阿母多抱些大胖小子,12岁的姊妹也如愿嫁个好人家,镇上来年风调雨顺,不再死人……
再望角落,那女孩却早已气息全无。
……
屋顶上的水滴答滴答响个不停,地上墙壁上返潮的水珠,木头的床脚椅子朽坏了,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
女孩蜷缩在角落里,脸上早已血肉模糊依然往外冒着血,她试着用双手揉搓着手臂,然而无论多么用力,那寒冷依旧深深侵蚀着她的身体。
明明是寒冬,她却穿着薄的不能再薄的麻衣。轻轻捏着衣角,雨水便洒落了一地。周围伸手不见五指,唯有角落的几株水晶兰散发出微弱的光。
吧嗒声震落了些许灰尘,雨水顺着漏风的砖瓦微微飘下,捅破四处层叠的蛛网。
一个生的肥头大耳的男人喘着粗气走了进来,因为地上的青苔差点绊倒。
他朝地上扔了个铁盘子,铁碗内的食物掉了下来,明显可见的霉点,伴着腐木的味道简直让人作呕。
“快吃吧,明日便可上路了。”那男人捂着口鼻低头打量着蜷缩在地上的人牲,“不吃也好,明日少废些力气。”
他拍了拍附着在身上的灰尘,站起身。
“我跟你废什么话,你又听不到。”地上的女孩没有任何的反应,男人看了眼她的耳朵,耳朵与皮肤粘连在一起,女孩的耳朵在儿时就用钝器锤聋,能活下来也是一个奇迹。
男人转头不徐不疾地迈步前进,扬起周围的尘埃,伴随着潮湿与霉味,只是皱皱眉。
活人祭祀,它主要有三个要求:
一是必须是16周岁以下的少女。
二没有说过假话,最好是聋哑人,这样的人既听不到人世的污言秽语,也无法说出谎话,若不是聋哑人,刺聋她们的耳朵,等长到一定年龄后,再拿她们献祭。
三则是要无疾而终,所谓无疾而终,多指老年人自然死亡,可一个花季少女怎么可能无疾而死?多半还是人为的。
神圣纯洁的背后,掩藏的是一段又一段血淋淋的事实。
……
祁盼儿看了眼被踢翻的铁盘和地上的食物,她饿的发慌,只得捂紧肚子,闭上眼睛,试图减轻饥饿。
屋外的雨淅淅沥沥,她只能听到嗡嗡巨响。
祁盼儿可怜这个女孩,被关在这个屋子里,不知外面是什么景色,然后不明不白的死在屋中。
穿越已经是个很倒霉的事情了,穿越到不知名的群演身上更加倒霉。
在原著中,作者只是说春休镇举办活人祭祀后周围村落的杻昆二山上就出现了鬼祟,但没有详细说明出没的原因,所以有些读者猜测是祁盼儿死后冤魂所化,以报复村民;又有人说是恶毒男二陆止雨所为,具体原因尚不可知。
更可恶的是,她到续章最后也生死未知。更像是伏笔,牵连至后来一桩桩案件。
良久之后,一双稚嫩的小手悄悄拍了拍她。
男孩腰间挂着崭新的红肚兜,脸上却有些发黑,脖子上的长命锁早已锈迹斑斑,光着小脚,屋外下雨的天,他的身上却一滴水都无,诡异十分。
男孩见到她便手舞足蹈,想说什么说不出,用手比划着,指了指屋顶,拉着她的衣角想要离开这间残破不堪的屋子。
祁盼儿点点头表示感谢。
没用的,她试图动动被反绑在身后的手,挣脱手中的铁链,铁链的声音在雨中铮铮作响,在外人耳中显得尤为突兀,但挣扎了半天,双手只感受到麻木。
腐烂发霉的食物,钉死的门窗,手脚绑着,是为了防止她有机可趁。
就算出去,他们也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况且一直都被困于屋中,根本没有机会了解镇上的环境。
跑出去,几乎成了不可能的事。
愣神工夫,男孩已经消失不见,身边己然多了一个葱油饼,下巴也感到了疼痛,手脚上的铁链也变得松动。
屋外夜色深浓弥漫,雨声却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屋顶上的砖瓦被吹的滋啦滋啦响。
她望着屋顶站了起来,脑部传来晕眩感。
晚冬的树,树叶落光露出光秃秃的树枝,细长杂乱,无拘无束,像一只只大手伸向地面,屋外传来
上的灰尘卷成了漩涡,飞沙走石无情地拍打着祁盼儿的衣领,刮出一道道血痕。
树枝砸落,竟然飘落下几片淡黄的栾叶。只一瞬,屋顶上的砖瓦与木块向四周坍塌了下来,砸出了一个大窟窿。
祁盼儿没有犹豫,拿着那个葱油饼赶紧向外跑去。
屋外竟然没有一人把守,是小看了如今的"她",也是高看了他们。
狂风在脸边呼啸,脚下的步伐却不曾停歇,交织着脚步和心跳声,手脚微麻,四肢虽有些不协调,但还是努力的向前奔跑着。
心跳声愈演愈烈,好似下一秒就要破出胸膛。
祁盼儿跑了很久很久,直到四肢发酸发软才勉强歇息。
整片山坡都是盛开的梅花,在寒风中轻轻摇曳着。
梅林因此成了很好的隐蔽点。
月光柔和的洒在荷塘上,银色的涟漪在水面上轻轻摇曳,引得唐中荷叶轻轻摇晃,细雨低吟夜曲的氛围。
春休镇不分四季。
而河岸边,矗立着鲜艳的梅花碑,黄鹂立在石碑上跳舞。而梅花的清香萦绕在鼻尖,祁盼盼想到了小时候看过的民间故事:
早年间,杭州有个心灵手巧的老石匠。老石匠凿了一辈子的石头,别的什么也没有,只留下了一身好手艺。
有一天,老石匠在南山脚下发现一块白花花的石头,老石匠疑心自己眼花,揉揉眼细细看,却见映清清楚楚的梅花影子,就像长在石头上一般,那石头好比姑娘媳妇刺绣的白绫。老石匠越看越喜爱,便使出全身力气,把那石头挖起,一步一踉跄的背回家。
老石匠对着石头看了三个月,摸了三个月,又想了三个月,才动手,在石头上雕刻起来。
那石头好生坚硬,一凿下去只崩起一粉末,一锤下去,只冒出几颗火星。老石匠并不灰心,只管一拳一凿的雕下去。
老石匠一天不停的雕,白日黑夜地刻,终于将那株梅花刻在石头上了。
腊梅花迎着春风,向着朝霞,白玉似的开满一树。老石匠的心血呕尺了,终死在了梅花边。
没有儿女,没有产业,四周村民却都敬重他。便把他埋在一块公地里,将他最后雕成的这块梅花碑竖在坟顶。
一年一年又一年,别的树上梅花才含苞,石碑上的梅花却已盛开;夏天,别的树儿刚青,石碑上梅树早已一片葱郁;秋天,别的树上叶儿落的一片不剩的时候,石碑上的梅树才开始落叶;冬天树,西北风把别的梅树吹的七歪八斜,只有石碑上的梅树挺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天要晴时,石碑上明晃晃亮光光的;天将阴时,石碑上潮卤卤的;天要下雨时,石碑上阴沉沉湿漉漉的;从这块石碑上便可以知道时令节气,天晴落雨。出门人看到这个会预报的石碑,该歇该行心里便有了定论。
有一年春天,杭州来了一个大官。大官听说这块奇妙的石碑,因此,他来到杭州不久,便带着一群手下人,以"公地官有"在老师将墓地旁边造了一座衙门,筑起一道围墙。
可这块石碑被围进大观的花园里不到两天,碑上的梅花便渐渐隐谢了。
至此以后,不论天晴落雨,碑上始终阴沉沉、湿漉漉的,慢慢地石碑上爬满了青苔不但没有一丝光彩,而且变得难看极了。
有人见了,便提议将石碑脚下架起火来烘一烘,大官听听有道理,边忙叫人搬来干柴木炭,在老石匠的坟顶上烧了起来。
火苗一舐到石碑,轰的一声,便爆裂开来,熊熊烈火喷射出好远;一霎功夫,衙门和花园都烧了起来。大官和师爷想逃也逃不及,便烧死在里面。
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把衙门烧成一片瓦砾,只在大门前面剩下半截焦烂的旗杆。
这块奇妙的石碑就是这样毁掉的,祁盼儿还记得,在杭州东城还留下两处地名:一处叫"梅花碑";另一处叫"焦旗杆"。
……
但很奇怪。
春休镇既不在江南地区,也不在南方,这里怎么会出现梅花碑。
哦,对了。
祁盼儿忘了,她穿越到了一本还没有完结的玄幻小说中。
东方玄幻,就是在幻想的基础上加入东方的传统神话传说。
什么妖魔鬼怪都有。
这对于一个看鬼片都要开灯窝在被子里的小女孩很不友好。
而且还没有完结。。连全文的1/2都没到。
所以怎么回家又是一个难事,穿书不是都会配备一个系统的嘛,没有任务,那穿书的意义又在哪里,为什么到现在系统一次都没有出现!!!!!!
好吧,果然靠得住的还是自己。
祁盼儿吃了半个葱油饼,葱的味道令自己反胃,胃里火辣辣的疼。但为了生存,还是吃了下去。
冒着被发现行踪的风险标记好梅花碑的位置后,她找到了一个山洞,洞内光线昏暗,只有微弱的光从洞口倾泻而入,偶尔有水滴从头顶的石缝中滑落。
因为基本听不到声音的缘故,祁盼儿也没有找机会补觉,只是望着洞口。
躲过今天的献祭,应该就能找到"转机"了。
当然"转机"并不是指让他们放弃献祭,而是拖延一会时间找被献祭当天的逃生办法。
要知道,一块石头落入湖中,产生涟漪,波及周围的水域,会令湖面宁静的表面瞬间变得波澜壮阔。
竟然在原著中献祭是必然发生的事情,那自己也不能自作聪明改变全文的发展,这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
要不是为了回家,谁会愿意干这么危险辛苦的事情。
生而为人,对自己好不是应当的嘛。
祁盼儿依着石壁,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我真聪明!!
但过了不久,身体却麻木了一般,竟直直的倒了下去。她双手放在胸前,剧烈的喘着,像是千斤重,压着喘不上气,小脸遍红。
这时候她依然蜷缩在角落里,闭上眼睛,或许能减轻此刻的痛苦,她不敢触碰双耳,怕一动,自己真的什么都听不到了。
……
过了许久,嘴里被人为的塞进了一颗丸子,下巴的灼烧感则越来越明显,双耳内像是有着虫子在蠕动,钻心的疼。
祁盼儿被晃醒了,睁开眼,却发现四肢紧紧的绑在一块木桩上。
祭坛摆满了各色各样的祭品周围燃烧着熊熊的火焰在天空中狂舞发出噼啪声响。像是被笼罩在沙漠中,宛如刚揭开的蒸笼,闷的让人喘不上气。
现在村民们正在河边进行着惨无人道的献祭,青铜鼎冷硬厚重,里面盛放着豆蔻少女的头颅。
祭师身着一身古埃及服饰,高鼻深目,双颊重重凹陷,脸上却是红色的,眼周画了深色的眼线和眼影,他双臂带着金臂环,身穿亚麻长袍披着兽皮,身上带了好些金银珠宝,敲锣打鼓,简直振耳欲聋。
但他却说了一口流利的汉语:
“敬告昊天。吾以诚心祈求,愿年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天神在上,今献上此祭,愿家族子孙昌盛。”
……
“此血肉之躯,献给神灵,愿国泰民安,万民无忧。”
祁盼儿只是觉得愤愤不平,平白无故的牺牲人命就有用了?好一个"不问苍生问鬼神。"
“你们这群封建迂腐的蠢老头!!”她突然开口,“人生来都有自己选择的权利,凭什么就这样平白无故莫名其妙的被献祭出去?!”
祁盼儿越说越激动,然而这场歇斯底里并没有使这场献祭停下,她并不觉得这场献祭能够停止,而是希望能换取他们内心的一点良知,哪怕是一点。
可他们哪里有人性,神明就是他们的良知。
“祈求神明,赐福众生愿此牲口,能达吾意,献于神仙,共享安宁。”说罢,他们将祭品扛到了麻袋中,扔入河中。河面泛起了层层涟漪,带着天空一起震碎。
“生病献礼。感天动地,愿神赐福保家国平安一一”村民在河边跪下祈拜。
……
麻袋内的石头拖着祁盼儿拖着爬向河底,她手背肤色黄中泛黑,青筋突起,十个指甲在昏暗的光线中隐隐泛着幽光。
河水慢慢渗透,将整个麻袋吞噬殆尽,她的气管像是被硬生生拽下来一样,顺着她的鼻腔缓缓流入身体。
越是挣扎反而增加了她的痛苦,麻绳将带口扎的严严实实,仿佛这一刻陷入了无尽的深渊,孤立无援。
她的灵魂漂泊了许久,回到了那个灯光璀璨的街道,路边的小摊贩正在吆喝着,平静的下午。
门口的风铃悬挂在门梁上,由一串串小铜铃组成,微风吹过时,铃铛轻轻摇摆,发出悦耳的叮当声。
叮叮叮
叮叮叮
……
屋顶上的水滴答滴答响个不停,地上墙壁上返潮的水珠,木头的床脚椅子朽坏了,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
女孩趴在角落里,脸上早已血肉模糊往外冒着的血浸湿了衣裳。
“快起来吃饭,吃完明日便可上路了。”地上的女孩没有任何的反应,仿佛感受不到任何寒冷,男人恹恹地看了看她。便转头不徐不疾地迈步前进,扬起周围的尘埃,伴随着潮湿与霉味,只是皱皱眉。
[系统:检测目标人物濒临死亡,积分-50]
祁盼儿看了眼被踢翻的铁盘和地上的食物,意识悄然回笼。
什么积分?她重生了??
[系统:任务1,躲避献祭死亡的结局,去往桃花村]
祁盼儿暗自叹息,看来不完成系统的任务,或是意外死亡就会陷入循环。
[完成任务积分+25]
[积分到达2000可回到现实世界]
[-10000分即被系统抹杀]
-10000?谁家好人会扣一万分呐!!这得死几千次了吧。
看来原著中的祁盼儿还是活着的,按照系统给的任务来看,祁盼儿也很有可能是boss。
晚冬的树,树叶落光露出光秃秃的树枝,细长杂乱,无拘无束,像一只只大手伸向地面。
原本被束缚的四肢轻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