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盘算着赤月铃如何解决的凌序被手臂传来的阵阵灼痛打断，她再次撩起袖子察看，发现刚才那两处被烫伤的地方变得更加红，甚至隐隐有扩大之势。
这凡人绝对与赤月铃脱不了干系。
凌序拧起眉冷哼一声，暗自责备自己的大意。若是刚才再深入探查一番或许就不会落得如此田地，自己对凡人太过掉以轻心了。
事已至此，眼下还是得先解决自己手臂的烧伤，确认青年此时没有意识后她催动内力发动传音：
“乐游，将你内丹借我一用。”
那边回得倒是很快：“师父，你要内丹做甚？”
“我要，你给便是，哪来这么多问题。”
“是是是，徒儿不敢多嘴，这就给您送过去。”
“嗯，注意伪装，不要被凡人看到你用妖术。”
“知道了知道了。”说着便迫不及待地切断了传音。
凌序无奈地摇摇头，嘴角终于有了一丝笑意。这丫头，放眼整个妖界也就她敢这么和自己说话了。
“咳咳...咳咳咳...”伴随着一阵虚弱的咳嗽，躺在床上浑身被汗浸湿的青年终于醒了过来，眼前一片迷蒙，他模模糊糊地盯着立在床边一身青衣的凌序看了半天，才看清这是刚才那位闯到自己家里来要茶叶的姑娘。
“你醒了，可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凌序凑过去问，探了探他的气息，比刚才稳定了不少，估计一时半会不会有事了。
青年仍是有些虚弱，只摇了摇头没说话，凌序也不是个话多的人，两人就这么多面对面沉默了不知多久，最后还是那青年开口打破了僵局：“姑娘......可是仙人？”
凌序愣了愣，“仙人，为什么这么说？”
“方才醒来之时我便察觉到体内的不适减轻了。在下儿时幸得一位仙人在林中相救，可没多久便患上一种怪病，只有那位仙人能帮我调养身体，缓解病痛，只是那仙人已失踪许久，我这身子也就一天比一天差，其他郎中也都没办法医治。
今日得姑娘相助，在下便斗胆猜测你或许也是仙人。”
凌序心下了然，这凡人口中的仙人恐怕是拿赤月铃对他做了什么。
到底是要救他还是害他呢？
“我不是什么仙人，只不过是林中一介小妖罢了，公子过誉了。”
凌序微微颔首道，将眼中暗藏的不悦掩盖了下去。到底是从何时开始，保护天下苍生似乎成了仙界的责任，他们这些妖，不做伤天害理的事，却在凡人心目中成了祸害。
对面的青年微微一愣，随即便笑着问：“在下嘉木，多谢姑娘相救。”
“凌序。”凌序惜字如金，这凡人看着体弱多病，似乎风一吹就能倒，但凌序有预感他绝不只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样弱。
“凌序......是哪两个字？”
“凌于时序，凌序。”
“......这名字委实不凡。”嘉木忍不住惊叹一声。一见这姑娘便觉她气宇不凡，穿着虽朴素但不失贵气，举手投足间皆是矜贵，就连姓名也野心勃勃，这怎会是一普通林间小妖？
嘉木不知她为何要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但她既然在今天救了自己，便是恩人。只是他一介凡人之躯，又能如何报答她呢？
不知怎的，凌序听到嘉木的惊叹突然觉得有些尴尬，她清咳了两声环顾四周，生硬地转移话题：“不说那些，刚才你昏迷时，我检查了一下你的身体，你所说的怪病应该是一股不知来源的力量在不断吸取你的精气。
而你说的那仙人只是将仙力注入了你体内暂时压制住了那股力量，那股力量仍在不断蚕食着仙力和你的身体，如不将那股力量除去，无论做什么都只是徒劳。”
不知这样残酷地说出真相，那凡人能否承受得住。凌序暗暗观察着嘉木的神情，同时脑中飞速运转思考着安慰他的话，可这凡人面上虚弱却柔和的神情却丝毫未变，只是认真地盯着自己听着，待她说完才缓缓开口：
“我知道了，谢谢。”
没......没了？凌序少见得懵了，这人一副超脱生死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见她露出异样的表情，一双凤眼写满了不解和震惊，嘉木觉得十分有趣，忍不住笑了笑。
“我能在这世上苟活这么多年已是大幸，自是不敢奢求长命百岁，若是哪天上天收了我的命，我也不敢有半点怨言。况且，整日病痛缠身，或许死亡也是一种解脱。”
这是经历过什么才能说出这种话？眼前这个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凡人该是受过怎样难以承受之苦，让这一刻的他即使正冲着自己微笑，说出似乎已经超脱生死的话，但凌序却从他身上硬生生看出了点颓废和绝望。
凌序本是古藤日夜吸收日月之精华才得以开灵智而化形，活了已有一万五千年有余，对世间万物的感知力非比寻常，故而这凡人无论怎么隐藏自己内心的情感，凌序都能有所察觉。
他是不想死的。
既然如此，那本王便助他活。
“你体内这股奇怪的力量，我暂时帮你压制了下来，但只治标不治本，若要将其彻底出去，我还需要一点时间。”
凌序久经沙场，统领数十万妖众，并不太会说宽慰人的话，只能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不那么生硬。
“但是，我一定会有办法的。”
此行的目的本是为了取回赤月铃，但遇到这个病弱凡人，凌序扪心自问无法坐视不理，今日与嘉木相遇，或许就是缘分，更何况这个凡人体内的力量与那赤月铃定脱不了干系。
医好了他身上的顽疾，还能在这期间搜寻赤月铃的踪迹，怎样想都很合理。
“那就劳烦凌序姑娘了，”嘉木使劲支起身子，哆哆嗦嗦地对着凌序行了个抱拳礼：“今日之恩他日嘉木必定倾尽全力报答。”
凌序瞧他晃晃悠悠动一下就出一身冷汗的模样，赶紧让他躺下，心中暗暗腹诽：这么一个病弱凡人拿什么报答本王，难不成拿他将自己烫伤的体温烧水吗？
“行了行了，你好好躺着吧。我呢，没什么需要你报答的，你只要好好活着就不算辜负我对你的帮助，明白吗？”
“......是。”
于是，经过今日一桩事，凌序就这么在嘉木家住下了。
嘉木将卧房让给了凌序，虽然她再三强调自己不睡觉也可以，但嘉木还是选择自己一个人去小厢房里休息，凌序见无法推脱便也只能答应了下来。
没想到这凡人还有些执拗。
三日之后，乐游终于找到了这处，年轻的小殿下生了一张娃娃脸，漆黑如瀑的长发随意地披在肩上，脑袋和右手手腕上各带了一圈花环，就连一身鹅黄色的衣裙上也别了好几朵花，整个人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花香。
一双淡金色的瞳像两颗琉璃珠般澄澈，而此时见到凌序又有些心虚得四处乱瞟。
“师父，徒儿来迟了。”
“......本王让你将内丹送过来，你竟耽搁了三日，怎么，你乐游殿下还迷路了不成？”
彼时凌序着了一身白衣正端正地坐在床上闭眼打坐调息，听到某个逆徒的声音，睁开眼恼怒地瞪了她一眼道。
乐游自知理亏，瘪着小嘴不敢吱声。
“......算了。”凌序长叹出一口气，毕竟是自己从小带大的孩子，如今这样叛逆还不是自己惯出来的，要怪，就怪她吧。
乐游一听这话立马喜笑颜开，一双小鹿眼眯成两个小月牙，蹦蹦跳跳地跑到凌序旁边，一把将头上戴着的花圈扣在了凌序的头上，还振振有词道：“鲜花配美人，这花送给师父。”
凌序无奈地由着她摆弄，等张牙舞爪的小孩玩够了才开口：“好了，休要再胡闹，快将内丹拿来吧，你再不把内丹拿来，本王这两只胳膊就快不能要了。”
说着，凌序挽起袖子给乐游看自己被烫伤的胳膊，两处伤口的皮肤已经被烧得黑红，甚至因为耽误了三天已隐隐可见白骨，虽被凌序用妖力暂时压制住了，但已隐隐有扩散开来的趋势，火克木，这火系术法果真如此厉害，现如今也只有乐游的冰系内丹能助自己恢复了。
“呀！”乐游惊叫一声，被凌序那两处骇人的伤口吓了一跳：“这是怎么弄的？！”本以为自己师父神通广大，无论什么事都能轻易化解，自己便没忍住在路上多玩了两天，谁知竟耽误了师父的伤势。
这么骇人的伤口，是该有多疼啊，可她却没有表现出一分，还由着自己在这胡闹了这么久。
乐游不敢再胡闹，手忙脚乱地将内丹取出交给凌序，脸上写满了担忧和愧疚，一双眼里已蒙了一层雾气，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仙界诬陷我妖界盗走了他们的灵器赤月铃，我随着气息来到此处寻找，谁知遇到一个病弱凡人，体温滚烫异常，烫伤了我。
普通的火势伤不到我，所以我怀疑那赤月铃可能就在他身上，但一靠近那凡人我便探查不到赤月铃确切的气息了，只能确认赤月铃就在这间院子中。
我推测是仙界那群酒囊饭袋施了什么术法让我一时破解不了，呵，竟让他们摆了一道。
那赤月铃是火系灵器，我的身体没办法恢复，治疗烫伤还需你的冰系内丹。”
凌序一边催动内力将那内丹吸入自己体内，一边解释道。被烫伤的地方逐渐被一层白色的冰雾覆盖，接着那两处伤口便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不消几秒便恢复如初，连痕迹都没有。
“这内丹先借我些时日，等我将此事解决再还给你。”
乐游含着泪点头，对于已经修炼了三百年有余的妖来说，只要没有重要的战役，有没有内丹对她来说没什么影响。
“好啦，别一副好像我快要死了的表情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凌序一抬头就看见乐游泫然欲泣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努力软着声音哄道。
“可是......”
“别可是了，我还需要你回妖界帮我盯着仙界的动向，一有异动立刻传音告诉我，明白吗？”
“......是。”乐游擦了擦眼角溢出的眼泪，正色道。仙界这群家伙胆敢伤害自家师父，当真是不想活了。
“这样才有点我妖界小殿下的样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