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大哥怎么还没醒？”
“醒过了。”顾相明关上门，不打扰温氏夫妇的独处，“你们来的不巧，师叔刚喝过药就又睡了。”
“我来得不巧还罢了，嫂子千里寻夫，说她不赶趟，你可真会说话。”
“嘿——”
“叫小师叔。”
“你算哪门子的小师叔。”
“名头么，叫不叫的不妨，”温英盯着他腰间的太衡剑跃跃欲试，“我在福州跟裴一作了一场，青萍剑不过如此，你这太衡剑比他何如？”
顾相明隐约觉得这话耳熟，思来想去，从温英这俊秀少年的脸上看出来几分包丹河的神采，“你觉得公主的琵琶比段大家何如？”
“段大家？”温英挑了一下眉，“哪个段大家？”
“你们世家子弟追捧的大家么。”
“琵琶段大家……如果说段善本……”
“段善本？就是他。”
“哦，死了几百年了。”
“……”
温英摇着头笑，“包丹河此人心高气傲，在她眼中，能胜过她的要么死了，要么还未出生。”
“我看你比她不遑多让。”
“师侄不会说话，我只能代龙师兄教一教了。”
“不劳二郎费心，”龙述唤了一声温英，“你同弟妹一路奔波，先坐下歇歇罢。”
顾相明将拔出一半的太衡插回去，他跟温英且说且行，已经到了武林盟的临时会事堂，除却出声的龙述，还有周正、封帛等数个武林盟弟兄或坐或站，他与温英实在相看两厌，只把脸面向龙述说话：“师父，武林盟泰半精英在此，延境又有军队驻扎，我看那虞贼是不会来的。”
“他同你一样，总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龙述也让顾相明坐下，为顾、温二人各斟了半盏茶，“如果甘心认命，也不会派圣女刺杀了。”
“实力这样悬殊，岂不是白白送死？”
“明教高手尚未出动，还有安南一地百姓听他调用，哪里算得上实力悬殊。”龙述叹了口气：“明教教本仍在，死一个虞仲侯还有千千万万个虞仲侯，含章，胜负尚未可知，不要轻敌。”
温英皱了皱眉，“易敛到了没？”
“易敛？”
“此人也是一个变数。”温英将易敛、易青的对话复述一遍，“裴一、燕返下落不明，嫂嫂在闽地釜底抽薪，他们是不会回去的，八成都去了安南。”
“他也在安南？”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怎么会去安南。”封帛反驳。
“到了邕州却不见温野……”龙述跟温英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知州陈珙。”
16
嘉佑年间，安南世子虞仲侯以大宋强占明教圣女为名发兵占据安德州，建立安南国，自称仁惠皇帝，随即攻占田州。
此后，虞仲侯率兵七千沿右江东下，先占横山寨，再往邕州，邕州知州陈珙急忙布置防军，命通判王乾佑守来远门，代理都监李肃守大安门，指使武吉守朝天门。此外，广西都监张立还率部队从宾州来增援。*
虞军兵临城下，列出象阵，虞仲侯白袍银甲，鞭指城门，“还我圣女，信我白佛。”
虞军俱是明教信众，因爱戴的圣女无辜被掠，既哀且痛，兵将齐吼、声震四野；象蹄齐踏，地动山摇。
虞仲侯满意而笑，“修寻，从前不犯宋境，非朕不能，到底要给你三分薄面。”
“师父说的是，”燕返陪了个笑，“都是大宋逼的。”
“师祖说的是，”裴一被师父来了个肘击，只能跟着重复，“都是大宋逼的。”
“这些性命，”虞仲侯面露悲悯，“都要算在大宋皇帝头上。”
“算他的、算他的。”
虞仲侯看他应声虫一样谄媚，不觉发痒，想给他一脚，“破城进去以后，给朕把碧城接回来。”
“还有那个包丹河。”
他冷笑一声：“朕要剖了她的肚子看看她长了几颗胆子。”
燕返不能说包丹河他们早就撤了，心知早晚要挨这顿鞭子，不如晚点挨，继续笑道：“师父英明神武，等破城进去，就用那包黑子的狗胆给师父下酒。”
“姓赵的还敢把这么一个丑八怪送给我。”
裴一张口欲言，又吃了他师父一个肘击，“可……是真的好丑……”
虞仲侯还住在开封时，因为温野，见过几回包龙图，等包丹河出生，他早回安南去了，是以不觉奇怪，“包黑炭生的女儿自然是丑的，姓赵的还用张美人图来哄骗朕，什么端庄娴静，谁家端庄娴静的闺女敢自说自话。”
燕返总是不太能理解为何师父这么容易暴跳如雷，不过不重要，他垂下头迎合，“没错、没错，她张口就来，还骗走了鬼医。”
“黎深——”
虞仲侯细数一个一个背叛辜负他的名字，含恨长笑，“给朕杀进邕州！”
“令之不齐，兵所以败。”温野撑起身体咽下咳嗽，“虞九能连破数州，正是因为各州承平已久，各有私心，不战……而逃。”
“我封皇命任宣徽南院使、宣抚荆湖南北路，负责处理广南叛乱。”
他白发已经尽数束起，虽面上病色未去，双目却灼灼有神，“依军法斩陈曙及临阵败逃的将佐三十人。”
“得令！”
“儿郎们，过昆仑关，破灭虞军。”
*见【南天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