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颜

    寒冬腊月,愠州上空飘起了大雪,北方明国吹来的寒风掠过小河山巅,吹到愠州藩王府中。

    府中厢房内,下人正往火炉中加着炭火,藩王林烨抱着几个美人饮酒作乐,屋内的热气从窗户的间隙中散发出去,形成一团团白色的烟雾。

    厢房外的冰面上,跪着一个女子,她发髻上,额眉间都落满了雪,她瘦的出奇,像迎风而动的枯草,薄薄的肩膀,长胳膊,两只被冻红了的手耷拉在衣袖外,虽然面色十分苍白,但依旧能看出她眉目如画,清眸流盼。

    她轻轻抖落她眉梢上落下的雪,又拍了拍身上落下的灰尘。

    路过的下人们各个都议论纷纷,有可怜她的,更不乏嘲笑她的,不论是施舍还是嘲笑她都一一受着,从来没有开口反驳过。

    忽然,她好像失去了凭借,直直的倒在了冰面上,这一幕让看戏的下人们都慌了神,因惧怕林烨,下人们无一人敢去搭救,任由她在冰面上趴着。

    一刻钟后,终于有一个杨姨娘房里的下人去通报了。

    “王爷,王爷,七小姐她晕了,真的不能再跪了,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下人慌张道。

    林烨猛摔酒杯,大骂道:“你进来打扰我就为了这事,好大的胆子,她贱命一条,死了便死了,我就当没她这个女儿”

    身边的女人见他生气,连忙安抚起他的情绪,为他捏肩捶背,一个个谄媚道:“王爷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林烨身边一个明事理的侍卫开口劝道:“王爷,这七姑娘好歹是您的女儿,她死了,传出去怕是有损您的名声。”

    林烨点了点头,许是觉得他说的有理,摆摆手道:“罢了罢了,让她先回去吧,醒了接着跪便是,莫要再因为她的事扰我清梦,赶紧下去。”

    “是,王爷。”下人拱手做了个揖,便识趣的退下了。

    杨姨娘正是七小姐的生母,可她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妾室,在府中根本说不上话,更别提保护自己的儿女了。

    杨婉婉得知林七星晕倒后马上请来了府外的郎中,郎中把过脉后,面色十分慌张,他不安的捋了捋自己的胡子,才站起身来朝杨姨娘说道:“小姐脉浮而紧,是风寒外侵,阻遏卫气而形成的高热,再加上身上的血瘀与寒饮,这才晕倒,身上新伤旧伤累加,小姐身子本来就羸弱,如今仅是靠一口气吊着,小姐怕是撑不过今晚了。”

    杨姨娘听后泪如雨下,她抓住郎中的衣角哀求道:“求求你救救我的女儿,无论花多少银子我都愿意。”

    郎中面露难色,无奈地摇摇头,“夫人,恕我无能,我已无力回天。如今只能看小姐的造化了。”说完,他背起药箱离开了房间。

    杨姨娘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她深知在这深宅大院中,无权无势的她们就如蝼蚁一般。如今,她唯一的女儿也性命垂危,她感到无比绝望。

    杨姨娘便在床边守了林七星一夜,翌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林七星苍白的脸上。杨姨娘疲惫的双眼布满血丝,她紧紧握着女儿的手,默默祈祷着。

    突然,林七星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紧闭的双眼也缓缓睁开。杨姨娘激动得几乎哭出声来,她瞪大通红的眼睛,十分震惊地问道:“七星,你......你醒了?”

    林七星虚弱地笑了笑,声音沙哑地说:“娘,我没事......”

    杨姨娘内心依旧不安稳,她便又请来了昨日的郎中。

    郎中感受到林七星平稳的脉搏,与昨日简直是天壤之别,他愣在原地,震惊的说不出话,便又摸索的寻找另一条脉。

    “七星怎么样了,可是哪里不妥?”杨姨娘关切道。

    在摸到另一条脉时,郎中彻底慌了神,他颤颤巍巍的站起身,弯腰道:“小姐身子已经无碍了,这......这简直是医学奇迹啊!如今小姐的身子较从前是硬朗了百倍,恭喜杨姨娘。”

    “真的吗?”杨姨娘欣喜道。

    郎中点点头,又补充道:“脉象平稳的像是从未得过病,真是奇迹啊!”

    “那太好了!”

    这边郎中还没走,门口的下人就火急火燎地来通报,说是外边来了圣旨,全家就差杨姨娘和七小姐未到。

    皇命难违,杨姨娘见林七星已无大碍,便连忙扶起她往院中赶去了。

    刚到达院中,便见藩王府大大小小的下人,子女,妾室都跪在一起,藩王跪在最前面时刻准备接旨。

    见两人赶来,林烨大吼着催促道:“你们能不能快点,全家就差你们两个,现在还能睡到日上三竿。”

    听到催促,两人不自觉加快了脚步,林七星跪在了队伍最后,旁边就是她的八妹,八妹年纪不大,但她的生母贯来喜溺爱孩子,常纵容她做坏事,久而久之这心肠便黑了。

    她白了一眼林七星,讥讽道:“不受宠爱还搞这些幺蛾子,就是为了证明自己还存在吧。”

    林七星淡淡一笑,没有开口讲话。

    八妹话音刚落,公公便开始宣旨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愠州藩王林烨,忠君报国,骁勇善战,教导有方,其七女林七星,温良贤淑,兰质蕙心,三皇子高照,文韬武略,学富五车,两人可为天作之合,朕特许二人缔结良缘,择日成婚,特宣林氏女林七星三日后入宫筹备大婚事宜,钦此。”

    跪在队首的林烨有些受宠若惊,他听的一头雾水,据他所知,林七星与高照从未有过交集,皇上怎会突然赐婚,高照确实到了娶妻的年纪,可这人,为何偏偏是自己的女儿,正想着,思绪便被公公打断了。

    “藩王,为何还不接旨啊?”公公催促道。

    林烨连忙行叩首之礼,“臣,接旨。”

    接过旨后,公公便匆匆赶回复命了,见公公出了府门,林烨站起身,他勾勾手指招呼林七星过来,待林七星凑近后,他大声叫嚷道:“你还敢私会情郎是吧,说,你和庆王是如何认识的?”

    林七星吓得浑身发抖,昨晚被林烨罚跪,她命悬一线,如今她身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她不敢违背父亲的意思,解释道:“女儿不敢,女儿与庆王殿下素未谋面,更别提认识,女儿这些年从未向外递过一封书信,还请父亲饶过女儿。”说完,林七星便直直的跪了下去。

    “罢了罢了,你嫁给庆王也不是件坏事,三日后你便启程,去宫里学规矩吧!入了宫,切莫旁生枝节,好好服侍庆王殿下便可。”话音刚落,林烨便拂了拂袖转身离去了。

    林七星叩首,“谢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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