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赟视角]
如果我说我已经忘了宋瑜，那么我是在撒谎。
只是没想到，我能这么快就再见到她。
而且是在一家青/楼门口。
我穿着体面，保持着一贯的风流倜傥，她？
她的脸色是我有史以来见过最糟糕的。
比她在我病重时，在陆家被抄之后，打包了所有我仅剩的银子，告诉我她打算离我而去，她要去京城找她真正的意中人时，还要难看。
她看起来像是十天没有睡觉，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眼睛依然很大，清亮透彻，炯炯有神，极其地具有欺骗性。
我感觉哪里有点不一样，但是又说不出缘由。
她的头发很乱，只是胡乱的用一根树枝？树杈？无所谓是什么，绑在脑后。
我从来没有见过她这幅潦草样子。
她穿着我不知道是什么材料的衣裙，材质粗糙、颜色黯淡，而且显然尺寸不合身，衣服比她大一些，她看起来比我印象中的要消瘦得多。
或许那是她姐姐的衣服。
我知道她有一个姐姐，我当然会知道。不管我是否愿意承认，毕竟我和她曾经夫妻一场。
不过，那只是上辈子的我，脑子进了浆糊之后，所做出的一个错误决定。
“你在看什么？”
陆晓，我的远房堂弟，成天和我一起厮混的纨绔子弟，和我一样都是十足的草包和废物。
在他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的同时，我迅速地收回了目光。
“只是一些秽物。”我淡淡地表示。
在他看到了他该看到的景象之后，他一边惊叹一边摇起了头。
我毫不意外。
这就是宋瑜，无论穿成什么样，她的外表都是美丽动人的。
陆晓在用一种惊艳的眼神，近乎迷恋地盯着我上辈子的妻子。
而她，正在和一个脸上长着胎记的丫鬟在激烈辩论着什么。
手舞足蹈，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她激动地把手举向天空，似乎在论证什么，她的手指上缠了一些纱布。
毫无仪态可言。
她到底在干什么？
不可否认的是，充满了生机活力。
与我后宅里的那个人形木偶天差地别。
我感到厌恶。
这给我一种感觉，好像是我剥夺了她的生命力。嫁给我之后，她变成了另一个人。
那么她为什么要选择答应我的提亲？
不会有答案了，我也不好奇答案是什么。
她的脸现在有了一些血色，因为她一直在咆哮，她惨白的小脸蛋用为用力过猛，从而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粉红色。
我注意到我又在看宋瑜了，我吓了一跳，这和我的打算完全不同，我不打算再和她有任何关系。
于是我把目光拖向陆晓。
他还在盯着她们看，准确来说是在看宋瑜，他充满了兴趣，他把手放在下巴上摸来摸去。
他对女人产生有想法的时候，就会做这个动作。
他已经忘了我们正站在一间青楼门口，屋子里有无数更美艳、更乖顺的姑娘。
至少用银子能换来她们的真心。
“这姑娘太有意思了。”他根本没有走的打算，简单做了个移动，为了能更清晰地看到宋瑜的脸。
谢谢老天爷，宋瑜终于冷静了下来，但是又有泪水从她眼眶里流出来。
我到底看到了什么？
我与她相处一世，我所看到的她的情绪，竟然没有这一会儿功夫要多。
“我应该给她递手帕。”陆晓说。
丑恶的品性，漂亮的脸蛋。
这就是宋瑜。
陆晓还在看她，他已经被她迷住了。
我的内心毫无波澜，我怜悯地看着陆晓，感到乏味。
我的手无聊地抚摸着食指上的玉扳指，厌烦至极。我讨厌戴任何装饰品，扳指，戒指，玉佩，香囊——像个娘儿们似的，可是所有的世家子弟都喜欢这样打扮。
我不耐烦地清了清嗓子：“如果你要继续站在大门口，充当龟公的职位帮忙揽客，我没有意见，不过我要先进去了。”
陆晓诧异地看了我一眼：“我以为你认识她。”
“并不。”我厌倦地打了个哈欠，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的无趣。
“你刚才一直在看她……”
“并没有。”我冷笑着推开他，大步走了进去。
我不想再继续这种无趣的问题，而且，我不希望引起宋瑜的注意。
她是一个嗅觉敏锐的女人，对于财物的味道，她比任何人都要敏锐。
我这辈子不想跟她有任何，哪怕是一丁点儿的关系。
一旦我走进青楼，那些美丽的姑娘们便抛下他们现有的顾客，对我蜂拥而至，因为我挥金如土，伺候我一晚赚的银子，能顶上普通人的一个月。
因为我是陆家二少爷。
我把扳指摘下来，给了赛跑第一的姑娘，她欢喜地塞进怀里，打算在我的脸上来一个香甜的吻。
我侧身让开了：“这是你应得的。”
“我不是为了银子。”她委屈地撅起嘴，桃花眼凝注着我，她很美，看起来似乎很喜欢我。
但是我真的不是为了这个来这儿的。
你可能会取笑我，男人来青楼，不是为了这个，还能是为了什么？
你以后会知道的，只是我现在不打算说。
我宁肯希望我是为了女人而来。
我摸了摸她的头发，轻轻将她推开，她很可爱，如果她愿意，这个扳指完全可以用来赎身。
我把我身上的配饰都发了出去，丢掉了那些东西后，我感觉一身轻松，姑娘们还环绕在我的周围，等待接近我的机会。
陆晓终于走了进来，他的脸上依然充满了不可思议。
“你真的应该出去看看。”他说，一手搂了一个姑娘，任由她们把嘴唇贴在他的脸上脖子上。
“没有兴趣。”我挥了挥手，老鸨殷切地走了过来。
“二公子来了？可还是要小桃姑娘？”老鸨殷切地问。
我扔给她一张银票，她喜不自胜地离开。
“啧啧，我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子，也未见过这般凶悍的女子。”
陆晓依然沉浸在他的世界里，我一个字都不想听。
“刚才有个龟奴出去撵她，竟然被她给一把推开了。他足足有两个她这么大。她一点都不怕。”
“哦。”我看着他被两个姑娘缠绕着，嘴上依然在嘀咕着第三个姑娘。
“我想知道她在床上是不是也这么彪悍。”他兴奋地说。
我看了他一眼，他瑟缩了一下，瞬间停止了言语。
“怎么了？”我奇怪地问。
“你为什么要这么看我。”他的语气充满了恐惧。
“怎么看？”我更加奇怪了。
“好像我再多说一个字，你就能把我的脑袋拧下来。”
我大笑起来，把一只手撑在他的肩膀上：“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他的肩膀在我掌下瑟瑟发抖。
小桃终于来了，依然翩翩动人，她移动着莲步来到我面前，施施然地准备对我福身行礼，我挥了挥手，手掌离开了陆晓，我听见他呼出一口气，肩膀放松了下来。。
我制止小桃行礼，言简意赅地说：“进去吧。”
“你真不认识认识外头那个姑娘？”陆晓还不打算放弃。
我对之嗤之以鼻。
“你对她真的没意思？”陆晓问，他语气里的小心翼翼激怒了我，“你刚才好像要杀了我。”
他脑子里究竟装的是什么？如果他如此愚蠢，我成日和他厮混在一起，是不是意味着我也和他一样蠢？
“如果你想和她睡觉，那么你就去，不需要得到我的允许。”我冷冷地说，我真的不想再谈论有关这个女人的任何事情。
我把一只手搭在小桃的香肩上，这让小桃受宠若惊，她的耳垂瞬间红了，头低垂下去，又偷偷地看我。
在这一刻，我厌烦到了极点，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陆晓还在发出犬吠：“如果你没兴趣，那我就不客气了。”
我没有理会他。
如果他真的对宋瑜下手，他会知道的。
我不是说我会怎么样，而是宋瑜会告诉他的。
当我和小桃拐进了一条僻静走道后，我就把手从她肩上放了下来。
她有一些小小的失望，看来今天我给她的银票需要比过去多一些。
我不知道为什么陆晓提到宋瑜的时候，我会把手放到小桃肩上。
我不愿意承认，这是为了报复宋瑜的离开，只是存在于我自己心里的报复。
可悲的报复。
小桃为我推开了门，我对她轻轻点头：“谢谢。”
她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对我苦涩地笑了笑。
陆赟视角
我不明白，她不需要陪我睡觉，还能得到一大笔银子。
甚至因为我的缘故，她可以不用接其客人，她还有什么好苦恼的？
“妾身还在外头守着，公子有什么需要，妾身随叫随到。”她为我揭开帘子。
我走了进去，张大夫正在里面等着我。
他一脸期待地看着我，而我只是千篇一律地摇了摇头。
“这次一定行，我又改了药方，你回去再试试。”他很快振作了起来，假装恢复了信心。
他的声音不如刚开始那么充满希望，而我，更是陷入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