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位器上的红点已经有至少5分钟没有移动了，变色龙脸色严肃地接过探测器，“你和胡组长在原地不要动，我潜伏过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他们保持着500米左右的距离遥遥坠在艾仕潼和章微的队伍后面，但没有探测器的话，白茫茫的雨林里500米的距离可能让两拨人马这辈子见不着面。

    乌金看了看昏暗的丛林，最先进的卫星电话在撒哈都没有信号，他使用的探测器也可能会被磁场干扰，“雾气又升腾起来了，一旦分开有走散的风险，我们一起去。”

    变色龙从乌金肩上接过胡亮，三人极速向红点所在行军。

    “雾气越来越浓了，”变色龙盯着那个红点，“我们的定位和探测器已经重合，按照道理讲，”

    “他们此刻要么在我们脚下，要么在我们头上。”

    “难道是他们已经发现了定位器？”乌金猜测道，他低头在脚下腐烂的落叶里翻找，一阵异香传来，“你有没有闻见什么味道？”

    “味道？”变色龙摇摇头，“没闻到……等等！”

    白茫茫的林间一股厚重的异香像一堵墙向三人压来，香气里夹着腐肉的臭味，令人作呕。

    “不好！”变色龙脸色一变，“是瘴气！快戴上防毒面具！”

    瘴气是雨林最致命的杀手之一，这股由动植物尸体发酵后腾空而起、可能携带致命细菌病毒的烟状物质，混在林雾之中，不知道杀死了多少撒哈的探险者。

    乌金取下背包正要分发面具给两人，一股尖锐的空气波动从未知的林间冲破而来！

    乌金眼瞳猛得一缩，来不及出声警告，一脚踹开变色龙，自己也就势往后一倒，一连串的冲锋枪子弹砸在变色龙和乌金刚才所站的地面！

    不待他们反应，无数子弹从白茫茫的四面八方飞来，他们中了埋伏！

    “快找掩护！”乌金反手从腰后掏出手枪，一手向林间方向开枪反击，一手抓起胡亮的后衣领，与变色龙狼狈地向树后躲去。

    对面显然是有备而来，火力充足，两人带着一个昏迷的胡亮在地势复杂的雨林里仓皇逃命。

    “干！他们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们！”变色龙咒骂一声，发挥潜能扛着胡亮在林间飞速奔跑，“怪不得定位器在原地不动呢！”

    “是我大意了！”乌金咬牙，“快！上树！”

    林间的雾变得粘稠起来，伸手不见五指，若不是眼看着变色龙和自己上了同一颗树，他抬头只能看见一片牛奶似的浓雾，乌金无声地攀在树干上，树干爬满了五角星形状的藻类生物，按上去会挤出恶心但异常芬香的液体。

    树下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然后又消失不见，乌金等到彻底没了动静，这才往上爬了半米，在一片视障里摸到了不知道是变色龙还是胡亮悬吊在半空的小腿。

    “变色龙？”乌金感觉到口鼻和眼睛传来火辣辣的刺痛，几乎要不能视物，他很快意识到是瘴气的影响。

    “我在！”变色龙回应他，虚空中伸出一只手来拉了乌金一把，把他拉上一根粗壮的枝桠。

    两人带一胡亮逃得狼狈，情形危急之际根本来不及去捡背包，连带着防毒面具也落在当场。

    “老大，雾太大了，我们还要追吗？”

    艾仕潼语气不耐，对章微喝道，“别浪费时间！”

    “不追了，”戴着防毒面具的章微踢了踢乌金遗留下的背包和防毒面具，“把这些东西都带走，他们没有装备和指引，我倒要看看他们有什么本事能在瘴气里活下来！”

    没有装备，在这个分不清前后左右的吃人雨林里，不亚于自杀。

    昏迷了半天、经历了生死时速逃亡的胡亮却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这是哪？我是不是已经死了，怎么到处都是云？”

    “我看他状态不像只剩最后一天。”变色龙揉了揉自己负重120斤越野跑后肿胀的小腿，胡亮这个时间掐得可是妙啊！

    “好饿！”胡亮醒来不肯安分地留在原地，一个没看住，已经抓起一把缠绕在树干上的绿色藻类往嘴里塞，乌金：！！！

    “别吃！”

    胡亮无辜地看着乌金，嘴里已经嚼嚼往下咽了，嘴巴疯狂吞咽没空，就用手递了一把绿色藻类给乌金，示意他也吃。

    变色龙崩溃地把胡亮双手绑在身后，“真是饿得啃树皮了，都怪我乌鸦嘴！”

    胡亮：嚼嚼嚼，嚼嚼嚼。

    “还有？不是已经全部抠出来了吗？”变色龙捏开胡亮的嘴，发现他只是在嚼空气。

    乌金撕开最后一块压缩饼干，递到胡亮嘴边，胡亮张开血盆大口，一片饼干下去3秒就没了动静，眼神盯着乌金手上的包装纸咽口水，如果不是被捆住，看样子是要连包装都吞下去。

    胡亮异常的食欲和他大口吞食藻类的模样实在诡异吓人，乌金和变色龙不得不将他捆起来。

    乌金扫了一眼胡亮的脸，他好像又变年轻了一些，脸上泛着红光，一副精神奕奕的模样，乌金不禁联想到回光返照之类的词语，面色异常凝重。

    夜间气温有明显的下降，林间的雾散了许多，乌金和变色龙合计，准备在气温较低的夜间赶路，以免白天雾升腾起来更难分辨方向。

    雨下的太大，探测器被毁，再去追踪章微不现实，变色龙爬上一颗高大的树，从阴云后掩盖的月亮光辉勉强判断方向，他们要靠自己去实验室了。

    乌金肋骨疼得厉害，应该是刚才倒地的时候动作太激烈有一些骨裂，乌金沉默地忍着，现在他就是整个团队的信心支柱，绝不能倒下。

    三人口鼻处蒙着撕下来的衣物碎片，变色龙顺着树根向下挖了半米，取了湿润的泥土，夹在织物中间，做了简易的防毒面具，效果一般，但聊胜于无。

    他们尚未走出瘴气，只希望变色龙的土法口罩能多撑些时候。

    三人拴着一条安全绳走在黑影忡忡的高大树木之间，下午两人交替背负着胡亮赶路，又经历了一场埋伏，疲惫感从身体深处涌出，脚步沉重起来。

    不知走了多久，乌金猛地从半清醒半昏迷的梦里醒来，这才发觉他的半腰都泡在冰凉刺骨的水里！

    乌金狼狈地从水里爬上岸，抓着被割断的安全绳，大声呼喊变色龙和胡亮，但目之所及只有高大的树木，和中间倒映着月光的水潭。

    潭中立着一个石头神龛，与乌金曾在石头村前见过的无脸女神像一模一样，女神像微低着头，注视着水中倒映的半轮弯钩月。

    乌金抬头看了看树枝露出的小片天空，又低头去看水潭中那轮虚幻的月亮，明白他又进入了梦里。

    “这不是你第一次来，”乌金问潭中的女神像，“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寂静的潭边乌金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对呀，那只是一块石头雕琢而成的造物，怎么会回答他呢！

    一只青鸟从天而降，落在女神像的脚边，它发出刺耳的啼叫声，平静的潭水以石头神龛为中心开始泛起一圈圈的波纹，搅碎了女神像注视的那轮月亮。

    乌金感觉到肋骨一阵刺痛，猛地从梦里醒来，一对熟悉的三白眼出现在他面前，“乌大处长，你可算醒了！”

    “顾准？”乌金撑起身来，见胡亮和变色龙都躺在旁边，顾准几个手下正围着他们，这才放下心。

    三白眼正是一早进了撒哈的顾准，他从包里掏出一个防毒面具扔给乌金，“快点戴上吧！你要是再不醒，老子就要给你做人工呼吸了！”

    乌金想起顾大队长与粪坑亲密接触过的脸部器官，一个激灵，赶紧套上防毒面具。

    “真算你们命大！”顾准往树干上一靠，“要不是被我撞上，你们三个还跟旋转木马似的绕着那颗树公转和自转呢！”

    “是瘴气的影响……”乌金反应过来。

    “乌大处长，之前算我小看你，连防毒面具都不戴就敢徒手往雨林里进，”顾准对乌金比了个大拇指，“在下佩服。”

    乌金只得快速解释了顾准走之后发生的一切，以及他们不得不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我在进垭口之前就发现那个向导有问题，”顾准接道，“将计就计，故意留着他，让他带我们去实验室。”

    顾准看了一眼刚被戴上防毒面具的胡亮，“我本来就是准备返程去接胡组长的，速度快两天急行军就能往返，这下半路就接上人，顺丰都没我快！”

    顾准顺着那个假冒的向导摸到了实验室，又摸清了他们在这片迷雾雨林中导航的机密——能在迷雾中分辨方向的灰鹊，简直是天然的导航地图。

    顾准给乌金展示了一个套着黑罩子的精致鸟笼，里面关着一只训练好的灰鹊。

    也许是对建在雨林中央的实验室安全性太过自信，防守薄弱，顾准没费很大力气就渗透进去。

    他们耽误了一些时间在实验室上，盛博士伪装潜入确认了一些关于艾仕潼实验室的猜想，确认对胡亮有效，顾准这才偷了两只灰鹊，安排盛博士和其他人守着实验室，就在折返接人的路上遇到了被瘴气影响的三人。

    “你这个人运气是有点好，”顾准围着乌金转圈，啧啧称奇，“回去记得给我写两张彩票号码。”

    在这么一大片雨林里，两拨人马能随机相遇的概率大概等同于0，如果没有撞上顾准，乌金三人可能会直接迷失在瘴气里，可还是被乌金遇上了。

    乌金却无端地想起了梦里的无脸女神像，也许真的像蒙佑所说，受到了西王母娘娘的庇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