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到塞拉菲姆的好奇心和闹腾程度,伐檀特意避开先前安置塞拉的店,拉着科尔温在一家酒馆坐下。

    所幸,城里的酒馆不只提供酒水。

    但也没什么营养。

    “奶油浓汤?”

    “……太腻了,水就行。”

    伐檀招来服务员:“一碗奶油浓汤,两块白面包,麻烦多给一些黄油,最后再加一碟莓果。"

    他点完后看向欲言又止的骑士:“还有想吃的吗?”

    “你不吃?”

    “我起得早,在塔里吃过了。”伐檀笑了笑,朝服务员补充道,“有什么能解腻的吗?茶、酒都可以。”

    点完单,他没骨头一般窝进椅子,放在桌面上的手有一搭没一塔地轻敲着桌子。

    “在想什么?”

    科尔温看他一眼,坐姿端正地等待自己的早餐。他有些疑惑地说:“你看起来有些烦躁。”

    “嗯?我敲桌子吵到你了吗?抱歉。”伐檀缩回手指,他看见服务员端着托盘走近,“你先吃饭吧,吃完再说。”

    早餐不算可口,量也没有多到花费太多时间,两人用最快的速度解决完果腹问题后,并肩在街上散步。

    今天的天气很好,气温虽然低了些,阳光却温暖,金灿灿地照在行人身上,冲淡了长年遭受大风霾侵袭的苦意。

    空气中仍弥漫着木头焚烧过后的焦糊味,好在昨夜的混乱并未影响到城中的秩序。

    骑士团中的大部分骑士仍旧和平时一样值守在各处,两人行进间偶尔会与他们擦肩,而后引来注目。

    往日里跟着导师出塔采买施术材料时也会获得旁人的关注,序阁早已习惯,但这次与平时有些不同。

    和酒馆中投在身上的目光一样,带着复杂的情绪,好奇有之、平淡有之、更多的,是惊讶掺杂着惧意,以及浓烈的厌恶。

    ——以上种种,全都是冲着身旁的人来的。

    序阁皱起眉,几乎要被这毫无来由的恶意压得犯恶心。他偏了偏头,打量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同伴。

    科尔温今天休假,所以并没有穿那些沉重的铁块。

    没有盔甲的支撑,他就只是一个高瘦的青……不,少年人而已。

    他只穿了件修身单薄的亚麻衬杉,黑发在阳光下镀着一层暖金,侧脸线条锋利,但仍带着稚气。

    总的来说,是个板正的帅小伙。

    帅小伙对周遭的视线置若罔闻,他目不斜视地朝前走,察觉到伐檀在看他,偏过头垂眼轻声询问:“……怎么了?”

    “他们在看你。”

    魔法师仰了仰脸,语气平淡:“你做了什么吗?”

    “嗯?啊,不是。”科尔温抬手拨弄额前碎发,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和我做过什么没关系,我光是站在人堆里就多引来非议。”

    “?”

    科尔温指着自己的头发:“黑色的。”

    又指了指眼睛:“这也是黑色的。”

    黑色是神的敌人、幽冥的主人的颜色,是代表污秽邪恶的颜色,是所谓恶魔的颜色,会带来无尽的灾难。

    ——教会的圣典上是这么说的。

    “哇偶——还真有人信啊——我一直以为这只是用来传教的说辞。”伐檀解下斗篷递给少年,让他遮住被人敌视的特征。

    “没人信不就达不到传教的目的了吗?”科尔温失笑,慢吞吞地整理起皱的服饰,“……你不需要吗?魔法师们不是最讨厌直接暴露样貌了吗?”

    “……那是邪恶的巫师才会有的心理吧,塔里那群纯血概念入脑的神精病们都不会这么阴暗。”伐檀拽着他往一条窄巷子里走,打算走小路回去,避开人群。“斗篷只是用来防沙尘的。”

    “不继续逛了吗?”

    “逛什么逛,再呆下去小心他们冲过来围殴你。”

    科尔温闷闷地笑出声,带着全身的肌肉轻颤,掌心贴合在一起的皮肤温热,像今天的日光。

    他抬起空闲的手捻起伐檀垂落的半长的头发,问:“那你呢,你怎么办?”

    与他同有一副黑发黑眸样貌的青年回头扯回自己的头发,眉眼微扬带笑:“我可是东方来的。”

    ……

    东方,这个词在北贝蒙希德这种偏远地界向来是“神秘”的代名词。

    而“神秘”也就意味着一无所知,意味着截然不同的风貌,出现什么都不奇怪。

    所以,即使是代表灾祸的黑出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位檀并指抹去残桓上的灰,无视周遭的骑士们频频投来的好奇目光:“凡纳的尸体已经被运走了,我们一会儿想办法去一趟停尸间?”

    “好。”

    “不过今天我得提前回魔塔,下午陪不了你,你一个人可以吗?”他点头,抽出魔杖施术排查周围的异常,无形的力场自杖尖呈波纹状向四方蔓延。

    “可以,我有权限。”

    科尔温帮着伐檀搬开歪倒的房门残骸,闻言点了点头。

    昨夜有了伤亡,由于事发突然,神殿派来的神官们跚跚来迟,与值守的骑士们打过招呼后便四下散开。

    整个骑士团驻地满是属于神圣术的波动,充沛的神力扰乱了元素的流动,伐檀皱眉挥散探过来的神力,若有所思地瞅一眼自己的魔杖,杖尖上刻录的术式像是接触不良的电器一般闪烁不定。

    他叹了口气,收回魔杖。

    真不愧是魔法师们永远的对家,这种对冲术式的运作总让人觉得冒犯。

    “怎么了?”

    科尔温小心翼翼地避开周围的木刺铁渣,顺便回忆事发时的场景,岂图找出更多的不寻常之处,听见伐檀叹气,下意识问出声。

    随后,他察意到熟悉的术式波动,皱起眉:“是神殿的人,我们要不要避开?”

    “……不用,我们又没干什么坏事。”

    伐檀摆了摆手,有些无所谓地看着神官们漫无目地地举着自手心燃起的明黄色微光到处乱窜。

    他们在找什么东西的踪迹——或许昨晚真的有异常。

    “小乌鸦。”他又叹了口气,觉得这一遭下来虽然什么都没干,心情却差了不少。“或许你是对的,我该昨晚就来找你的,那样也许还能得到第一手的资料。”

    能让神殿介入的话,事情可就有些门道了。

    伐檀凝神观察神官们的术式类型,是和自己同类别的探查类神术,在探寻对象上更改了参数,根据波长——魔兽种?

    不,不像。是更宏大的,需要小心对待的存在。

    嗯?这边境小城除了阴暗,呸,喜静的魔法师们爱来,还能有什么更厉害的东西?

    傻逼神殿都不愿意派人常驻。

    “科尔温,城主难道是什么很厉害的人吗?”

    “据我所知,领主大人是世袭了前领主的爵位,本人只是个普通的文员。”

    “家族呢?你知道的,我是外地人,不懂这些——他的家校很厉害吗?”

    我也是外地人啊,虽说有提前投放的记忆打底。

    科尔温认真回想:“……和公爵府是世交关系算吗?这些年贵族派的势力范围一直在萎缩,皇帝陛下加大了打压力度。除了在顶点的几位大公,各个家族都在衰落。领主大人只在红漠有话语权。”

    “你还真是一板一眼。那范围就扩大了。”伐檀有些无奈,他拍拍少年的肩,“你可能要辛苦一段时间了,亲爱的。城里混进来了厉害的家伙。”

    “不过,我们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他偏过头示意科尔温去看不远处朝两人走来的一小队文员,“恭喜你升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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